3.海景的探索
雷诺阿的艺术倾向主要在于人物画,但他描绘海景,始终没有中止过。大多数作品属于实地写生所得,因此,根据作品基本就可以知晓他的行踪。1879到1882年间,雷诺阿每年夏天都会到诺曼底海岸的瓦格蒙特,拜访他的朋友兼赞助人保罗—贝拉尔,贝拉尔是一位银行家和外交官,两人于1878年相识,当时的雷诺阿还没有稳定的赞助和收藏。所以,1878年之后,贝拉尔每年夏天都为雷诺阿提供一处避暑海滨,获得写生机会。
这一时期的海景作品对于雷诺阿和整个印象派都是相当重要的,属于海洋艺术的研究性探索。他效仿库尔贝,独立描绘海浪的姿态,看起来不像是一幅完整的作品,倒像是一幅画的某个局部。这样探索性海洋绘画不在少数,代表雷诺阿海景画前期的一段过程,比如他在1879年所作《博纳瓦尔附近的海景》(图11-33),同年的《海景》,直到1882年的《波浪》(图11-34),基本是库尔贝《波浪》系列的翻版。当然,两个画家的海浪各有特点,库尔贝的海浪更加细致而厚重,像雕塑一样,海水的效果也感觉十分浑浊,似乎有一定的稠度。雷诺阿的海浪色彩丰富,更加注重光色的变化,毫不吝惜纯白色的使用,表达出浪花飞溅的即时性,充分体现印象派的风格。如果将库尔贝的“海浪”与雷诺阿的“海浪”进行更加具体的比较,那将是一个十分有趣的论题。
图11-33·《博纳瓦尔附近的海景》(Seascape near Berneval),1879年
图11-34·《波浪》(The Wave),1879—1882年
画家19世纪70年代的海景画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水域面积比较大,占据画面的主要部分与核心部分,比较典型的海景画(图11-35)。此后的作品水域面积逐渐缩小,或者只是远处的一抹海水,或者在树丛中露出边角的海面。这种变化值得探讨。
1879年《海上日落》(图11-36)天海交融,没有出现海滩,海面远处有一点帆影。画家未能使用自己习惯的柔性笔触,而是运用强烈的直线笔触,并加入了原色表达海波与云朵,这在雷诺阿的作品里十分少见。可见画家在多方面的尝试。
1880年诸如《诺曼底海岸景观》《瓦伦格维尔和悬崖的教堂》等画作里,海面开始缩小,以至于成为边角。当画家1881年游历欧洲的时候,诸如《阿尔及尔的海湾》《阿尔及利亚卡斯巴古城》等作品,海面变得更加狭小。
雷诺阿第一次大规模的海景写生是1882—1883年,雷诺阿与阿琳一起前往诺曼底海滨,描绘了一系列海景和阿琳为模特的浴女主题。
根据作品,雷诺阿主要的写生地点是埃里塔克和根西岛,埃里塔克位于马赛西北的一个渔村,这里有一些低矮的山丘,长满了橄榄树和松树。印象派画家中,塞尚热衷于此地。在这里,雷诺阿画出了最具印象派风格的海景画:松林与海景。画家从松林的茂密以及透景作用,表达了那种特殊的朦胧感受。
《埃斯塔克》(图11-37)作于1882年,茂密的丛林中一条小路,沿着一堵古老的围墙延伸,一位白衣女子从远处走来,树丛间隙里可见一片蓝色的海。树叶的受光面呈现橙黄色,所有物体的分界线模糊,光感十分强烈,就像眯着眼睛看世界。
《门顿附近的景观》(图11-38)作于1883年,与上图格调一致,松树充分发挥了印象派的朦胧笔法,墨绿的松叶与金黄的草丛形成比较,秋色与阳光浑然一体,松叶都是向上的笔触,感觉生命的旺盛。右上角间隙中露出礁石、海面天空,天海与草树同样的笔触,由无数的线条的聚集成平面,像新印象派所定义的“分割”,色彩分割而形成的画面,其绘画性更强,更符合印象的视觉感受。
这种表现手段也在同年的《港口的低潮》和《海景》当中出现。两幅作品都描绘落潮后的礁石,海面在远处,更大的面积留给天空,但雷诺阿的天空绝不平涂,甚至也不会以点面的笔触结构完成,而是运用线的组合,所以表达得更加迷离,画家通过这样的效果来实现他的光感。当人们看到雷诺阿的天空,总像在下雨,而且是“太阳雨”,因为光的强度在。雷诺阿的这种笔触表达,到了凡·高那里,就变成了旋转的走向。
图11-35·《普尔维尔海滩附近的悬崖》(Cliffs on the Coast Near Pourville),1879年
图11-36·《海上日落》(Sunset at Sea),1879年
图11-37·《埃斯塔克》(The Estaque),1882年
图11-38·《门顿附近的景观》(Landscape near Menton),1883年
图11-39·《根西岛景观》(View at Guernsey),1883年
1883年,雷诺阿还到了根西岛采风,画过一系列《根西岛景观》(图11-39),以及类似标题的画作。看起来,他是擅长刻画树木和草丛的,也喜欢那些毫无规律的礁石,总之,他情愿将那些平淡而杂乱的物体纳入自己的笔下。在根西岛,他的作品基本就是这样的海岸景色,生长着草丛和树丛以及杂碎的礁石,再配上一角海色。关于海,雷诺阿也是喜欢用线条表现,他基本不会描画一层一层的海浪。雷诺阿的海景画启发了凡·高,他的线条和修拉的点彩具有同样的视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