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柿子树
第十节 柿子树
柿子树是冬季农庄的盆景。
早些时候,我把我的童年埋在柿树脚斑驳的阳光中,理不清的很多问答,常常被落果的乐趣所冲淡。就因为农庄里,柿子是最普遍的水果,在南方岩溶地带它不需要怎样的关心抚护,便能长得挺拔,成为贫瘠石山区的一种景点,更有意思的是,这种水果是最不可以单独留存和私自拥有的,它的形状不仅区别于其他果实,而且最容易脱落,不论是谁家的柿果,只要落了,任何人都可拾去,在水桶里泡一两天,柿子便给了你金黄而香甜的口感,给了你人生难得的笑容,因为它毫不吝惜的赐予能够抚慰心的伤痛。
我对于柿子的偏爱,是它无以重复的犹如情感一样先涩后甜的滋味,我整个童年的乐趣,是柿子穿起的主线。
秋风刚刚开始缭动庄稼的时候,最先感应的便是柿子,它开始抖落厚厚的、茸茸的叶,那叶已经染上红斑。这时候的柿子,其实未必成熟,绿色的果子已经能够自己吸收阳光,再慢慢变黄,最后,光秃秃的柿树上,只剩下黄澄澄的柿子,从山头往下看,哪一家有柿子,便能一目了然。柿子,让秋天更有秋色,让农庄更加充实。
柿子有很多种类,但不管哪一种,有柿子树的冬天都站立得那样自然,决无半点刻意修饰的味道。如果柿子已经落完,浅黑色的柿树伸出的枝丫,鳞次栉比,不会使人产生哪怕少许不快。你以为它已经枯了,完全相反,它蕴藏的正是一种极大的生机。
风卷动落叶的时候,其他叶片也许早已漫天飞舞,可是厚重的柿子叶,让寒风的力量感到很吃力,老远,就让人听到“哗啦”的有节奏的响动,那是柿叶拖地的响声,这响声,像农家放早学的孩子揭开煮红薯的锅盖。最终,柿叶还是转回来,归拢在柿树的根脚,心安理得地腐烂。
柿树显然非常识时务,这不仅表现在它落叶的快速,更因为它有慈祥的形状。寒风穿过每一层枯黄的梨树或颤抖的白蜡树,我们见到的柿树却那么安然而静谧,每一只未曾落下的柿子,都像火红的流星,又像留守并等待着刺破冬寒的弹丸。其他树叶因此显得夸张。
有一年我在农庄守着一片田块育种,田埂边的柿树总是落叶落果,主人很伤心,因为水稻刚含苞,柿果击弯了不少健壮的稻禾,树上只剩下最后一个柿子了。我对主人说,何必伤心呢,这是柿树的一种牺牲精神,如果柿树一直覆盖着田块不落叶,你的稻田会有怎样的收获?主人笑了起来。
当柿子静静地吸足一冬养分,在新春季节发芽的时候,每株树都换了颜色,那种浅浅的绿,茸茸地使人感觉温暖的存在,从淡黑的枝丫中长出的嫩叶,就像一缕缕光芒,挂在灰黑的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