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六十年代,无论男女下身穿的都是又肥又大不分前后两面穿的免裆裤。男上衣大多都是对襟袄,算盘疙瘩扣,冬天老年人怕肚子着凉穿大襟棉袄。女上衣都是带大襟的,算盘疙瘩扣。因为缺钱,物质极度缺乏,穿的衣服只有冬夏之衣,根本没有春秋之装。从棉衣直接换单衣,从单衣直接换棉衣,没有过渡衣服可换。殷实人家有的有件夹袄,所谓夹袄就是两层布做的衣服,有里有面,一般外层是新的,里层是旧的,有的里层外层都是旧的,可以在春秋两季穿一穿。六十年代中期家庭经济状况有所好转,有很多家庭都能给干活的做一身薄棉衣服穿,薄棉衣服只在晚春和晚秋穿一穿,因为穿的时间短,所以一身薄棉衣能穿二三年。到了六十年代末,秋衣、秋裤、绒衣、绒裤陆续进入山村百姓家,手巧的大姑娘、小媳妇还能织件毛衣穿,从而代替了夹袄、薄棉裤和薄棉袄。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中,冬天没见到有穿衬衣的,都是骣穿棉袄,骣穿棉裤(不穿内衣,直接穿棉衣)。夏天有件手工做的白粗布坎肩,干活时基本是当外衣穿。为了省衣服夏天耪地大多都光着膀子,被夏季灼热的太阳晒上几天,后背一张一张地往下掉皮,到了夜晚后背火烧火燎疼得不敢挨炕,过七八天以后肉皮晒成黑紫色,颜色虽然难看些,但是肉皮不疼了。
孩子们穿的五花八门,就更寒酸了,有的家庭孩子多没钱买布买棉花,十几岁的半桩小子,一冬天只穿一条破单裤过冬。我清楚地记着,水泉东生产队有两户人家的孩子,大冬天上身穿着“开了花”的棉袄,下身穿着一条破单裤,没鞋穿光着脚过冬,脚丫上的皴比大钱(铜钱)还厚,在冰雪地上光着脚到水泉子抬水。当看到他们时,再想想我们,心里有了一种莫大的满足感,比起他们来我们幸福多了。当然父母也常拿他们来说事,来教育我们。
因为没有衣服换,夏装从春穿到秋,冬装从冬穿到春,坏了就补,补完再穿。补衣服时没有衣服可换,晚上老早地钻进被窝,把裤子脱下来补好后第二天早晨再穿上。没有换洗衣服,晚上洗早晨穿,早晨干不了就用火来烤,人们称这种穿法叫“一遭烂”。到了早春换季的时候,旧的棉衣人们也舍不得拆,等春天天气回潮和夏季连雨天时穿一穿、披一披来御寒,人们也称打打短(打打接应)。所以在夏天阴雨天时老年人穿着棉衣出来并不稀奇,有时躲雨不及时淋湿了衣服也要用棉衣临时换一下,实在没有换的,人们就围着被子在火盆里点上一堆火烤干再穿,过去说老虎下山一张皮就是说的这个意思。
当时对穿的要求并不高,冬能穿暖不挨冻,夏能穿单不露肉,就十分满足了。一套棉衣穿到身上不下架,晚上睡觉脱下来还要盖在被子上面御寒。一冬天的重体力劳动,棉裤的两个屁股、两个膝盖,棉袄的两个胳膊肘处老早地就没了棉花,只剩两层布,行衣服的线也断了,棉花赶蛋了,后半冬的棉衣又透风又不保暖。那时把棉衣穿开花的人很多,棉衣面穿坏了露着或白或灰的棉花。当然,衣服打补丁是必不可少的,一件衣服打上几块至十几块补丁并不少见。常坏的地方如棉衣的胳膊肘、袄袖子、前衣襟、后屁股、膝盖、裤脚处,有时在一个位置上要补好几次。实在补不上就得露着棉花穿,单衣补不上就得露肉,那不是女主人懒惰,而是实在没东西可补。一件蓝衣服补一块黑补丁,一件黑衣服补一块蓝补丁那是常有的事。那时巴掌大小的碎旧布都要放起来留着补衣服或打袼褙用。
到了晚秋该做换季衣服了,人们才把旧棉衣拆了,拆下来的旧棉花还要和新棉花掺着用,完全用新棉花做棉衣既没有那么多棉票又没有那么多钱。为了穿着热乎把新棉花絮在棉衣的里层,为了挡风把旧棉花絮在棉衣的外层。那时偶尔有人穿一件“三新”(新里、新面、新棉花)衣服,就会被人们当“话把”挂到嘴上为之炫耀。到快要做棉衣时,晚上家庭主妇开始剋[kēi]棉花,即把旧棉花一张一张地揭开,然后用手指盖把打了卷、成了团的旧棉花剋得薄薄的,再一张一张地摞起来准备做新棉衣用,剋一晚上棉花,柜盖上落一层厚厚的棉花毛和灰尘。为了充分利用旧衣料,把旧棉衣服的面拆下来洗一洗、补一补做新棉衣的里子或者给孩子做棉衣服面。大人穿过的旧衣服拆洗、缝补一下再给大孩子做着穿,大孩子穿过的旧衣服拆洗、缝补一下再给小孩子做着穿,所以,小孩子很难穿到一件新衣裳。
天逐渐冷了,换季的棉衣也逐渐做好了,但这既是换季的衣服也是过年的衣服。怕孩子把衣服弄脏,把整个前衣襟用旧布绷上(简单缝上),袖口用旧的洋袜子桩(针织袜桩)套上然后再绷上(过去人们习惯地把针织袜统称为洋袜子,穿坏的袜子把袜桩留下来),等到过年时把绷上的旧布和袜桩拆下来,又是一件新衣服。这样既解决了换季问题,也解决了过年穿新衣的问题,一举两得,穷人有穷办法。(https://www.daowen.com)
那时做的棉裤还要加一个二十多公分高的白裤腰,把裤子穿在身上,裤腰都到胳肢窝了。裤腰特别肥,穿时要把肥裤腰免起来,人称免裆裤。弄上一块三尺多长,五寸多宽的白布做裤腰带。上身骣穿棉袄时,衣服肥从棉袄下面进风,人们在棉袄的外面也要扎上一根腰带。部队转业的,用部队发给的牛皮腰带,扎这样腰带的人感觉很神气;没当过兵的农民,有的用熟过的牛皮打上眼,讲究的还要安上封眼,再安个腰带钎子用来扎腰;没有专门腰带的就用布带或麻绳代之,比较讲究的人一般很少用麻绳扎腰,有披麻戴孝之嫌。棉袄外面扎腰带确实很暖和。那时不光是裤腰肥,裤腿也很肥,为了防止裤脚进风,得用专门的腿带子或布带子把裤脚扎上。有人会问,既然缺布少棉,为啥衣服还做那么肥?现在想可能是那时没有专业的服装设计师,服装设计、剪裁不够科学,实际是肥大的衣服更方便劳动,衣服瘦了干活不得劲,干活时说不准哪个动作就会把衣服撕开。现在的人穿着合身合体,那是因为他(她)们不干力气活。你看那些练功的人,哪个穿着都很肥大。
那时候买布要用布票,买棉花要用棉票,买线要用线票,所以有钱没布票也买不来布。大人和孩子发的布票、棉票和线票数量是一样的,但孩子和大人的用量差距很大,如果一家子人都是成人,国家发的布票、棉票就不够用了。那时候的布料都是棉质的,所以抽(缩水)得很厉害,如果用七尺布做一件衣服就得买七尺半布。为了减少衣服的缩水率,做衣服前先把棉布放入热水中浸泡一下缩缩水,然后做的成衣抽(缩水)得就不那么厉害了。
过去做衣服用的布料品种少,很单调,有青士林、青斜纹、白士林、红布、花布等。如果做棉衣服面,买不起青斜纹、青士林布,就得用白布染成黑色或蓝色。染布时,烧一大锅开水,放上两袋煮青或煮蓝,搅拌均匀,放上两把大青盐,将白布放在锅里煮一会,捞出后再用清水投两遍,晾干即可。用染出的布料做的衣裳,新的时候还将就,时间久了就会掉色。用煮青煮的布掉色后灰不灰黑不黑的,像一张失去了光泽的死老鼠皮;用煮蓝煮的布掉了色更是难看,还不如过去家做的装老衣服(寿衣)好看,整件衣服掉的颜色还不一样,深一片浅一片的像花牛屁股。大人无所谓,只要能御寒能遮体就心满意足了,可孩子们极不愿意穿这种染布做的衣服。光棍汉和缺做衣服人手的家庭,连染布衣服也穿不上,直接用白士林布做棉衣服面,单衣服脏了还能洗一洗,棉衣服脏了也没法洗,就只能一脏到底,有时候真能把白衣服穿成黑衣服。实际白布和青士林布也差不了多少钱,可是买白布的钱还不够呢,哪还能有钱再买青士林布呢。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青斜纹布滋密、颜色纯正不掉色,好看有光泽,像现在的名牌服装。那时穿一身斜纹布衣服算是很奢侈的了,一般人家只能买二三尺做鞋面用。
到了六十年代末,布料花色品种增多,比如被人们称为“趟子绒”或“南北垅”的条绒、尼龙、的确良、涤卡等。一般姑娘找婆家都要一身趟子绒,做了还舍不得穿,纸包纸裹地放在柜子里,只有在回娘家或参加一些重要活动时才拿出来穿一穿。能穿上一身条绒衣服也是很荣耀的,走在大街上别人都很羡慕。随着新布料的出现衣服的款式也出现了一场新的革命。人们买了缝纫机,开始学着城里人的穿法,年轻小伙子穿前开门裤子,大姑娘小媳妇穿偏开门裤子,裤腿瘦了许多,穿着苗条利落,体型外露,比过去的免裆裤好看了许多,但是年龄大的老人看不惯。七十年代初,大姑娘、小媳妇、小伙子,大部分能穿上裤衩还能穿上秋衣秋裤,中年人和小伙子们把背心或秋衣都塞到裤衩里面,把上衣脱掉,裤衩和秋裤的裤腰露在外面,秋裤裤脚也露在外裤的外面一圈,好像生怕别人看不见自己穿了几条裤子。到八十年代中期,我下乡到乡镇,还有很多乡镇干部也这么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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