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如何影响贸易?罗斯福和塔夫脱时代的保守主义者

如何影响贸易?罗斯福和塔夫脱时代的保守主义者

时间:2023-06-0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西奥多·罗斯福常常评论,关税政策不过是政治上的权宜之计,而不关乎原则问题。西奥多·罗斯福就任总统时,非常谨慎地避免提出任何调整关税的建议,因为他深知这是政治雷区。941901年12月,西奥多·罗斯福首次对国会发表年度国情咨文,他表示自己遵从共和党老近卫军“保守分子”的意见,不对关税政策做出任何调整。98不过,他处理关税问题时仍然没有什么积极性。他完全不认为“削减(关税)是一个涉及民众福祉的重大问题”。

如何影响贸易?罗斯福和塔夫脱时代的保守主义者

尽管西奥多·罗斯福总统在很多领域都是充满热情的激进改革者,但关税政策并不在这些领域之列。他刚刚从政时非常认同自由贸易的观点,但后来为了在党内平步青云而改变了自己的立场。他担任总统时已经非常坚定地拥护共和党对贸易保护的主流立场。91更准确地说,他对关税问题漠不关心,或许有点不太寻常。1894年,他描述自己时说,“你知道,我有一点点相信经济不可知论,所以对关税问题不太感冒”。西奥多·罗斯福常常评论,关税政策不过是政治上的权宜之计,而不关乎原则问题。他曾经强调:“我对关税问题的感觉是……它乃权宜之计,而非道德问题。40%的关税和60%的关税比起来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对错。”92他(1924,第8卷:第51页)还认为,“应该只从权宜之计的角度出发,对关税问题做出决策。政治经济学家几乎都认为贸易保护从理论上来说非常邪恶,在实践中也具有破坏性,但如果绝大多数对它感兴趣的人希望征收关税,而且产生的后果只影响他们这个群体,那么根本没有什么理由反对开展会让他们心满意足的实验。”

西奥多·罗斯福就任总统时,非常谨慎地避免提出任何调整关税的建议,因为他深知这是政治雷区。“毫无疑问那里面装满了炸药,”他评论,“人们普遍认为应该调整(关税),但对于如何调整的问题,人们的分歧同样广为存在。毫无疑问,无论是对关税进行过于广泛的调整,还是对关税进行一般调整,都会引发恐慌或类似情绪,给商界带来灾难,顺带还连累共和党。我本人认为,维持关税政策连贯性造成的后果要小得多。”93

1901年至1909年西奥多·罗斯福在任期间,美国经济一派繁荣景象,共和党全面掌控政府。随着经济强劲增长,政府预算出现盈余,没有什么令人信服的理由迫使共和党国会修正关税税则,当时的国会领导人是来自伊利诺伊州的众议院议长约瑟夫·加农。西奥多·罗斯福在商业监管、环境保护海军扩张等领域不断与共和党“老近卫军”抗争,但从来不愿在关税问题上挑战他们。“在州际贸易的问题上,我认为它是原则性问题,会力争到底,”他郑重地宣告,“在关税问题上,我认为它属于权宜之计,会在能力范围内尽力争取最好的结果,但不会因此与我的政党决裂。”94

1901年12月,西奥多·罗斯福首次对国会发表年度国情咨文,他表示自己遵从共和党老近卫军“保守分子”的意见,不对关税政策做出任何调整。他说:“人们普遍默认我们现行的关税体系属于国家政策。”虽然他谈及互惠时不乏溢美之词,但又补充说“必须将互惠看作贸易保护的侍女”,以此来限制互惠的作用。95西奥多·罗斯福考虑过请国会通过卡森达成的互惠协定,但颇有影响力的共和党老近卫军、罗得岛参议员纳尔逊·奥尔德里奇建议他反对这些协定。西奥多·罗斯福因此打了退堂鼓,说自己只是想让参议院关注这些协定。由于参议院完全不热衷,所以它们无声无息地湮灭在了参议院。1902年,西奥多·罗斯福推迟与他国采取互惠行动,在随后的几年里也对实质性关税行动一拖再拖。96

西奥多·罗斯福认为,公众对贸易保护的批判“缺乏理性”,所以对它置之不理。他坚称:“对关税的抱怨中有95%属于空穴来风。”97“我国已经默认了保护性关税原则中蕴含的智慧,”1902年他重申自己的立场时说,“如果认为应该摧毁这个体系或者对它进行重大调整,这种观点就极不可取。”尽管他以改革主张而闻名,但他的实际行动体现在了关税以外的领域。他曾多次表示:“应该只从权宜之计的角度出发,对关税问题做出决策”。他认为在这个领域不作为对国家最有利。

不过,1904年西奥多·罗斯福以压倒性优势赢下当年的总统大选后,他开始考虑是否有必要调整部分关税以平息民意。“依据我的判断,”他在当选后马上写下这段文字,

如果我们不修正或调整关税……就会把可怕的武器交到对手手中。我明白修正关税会带来风险,但我更清楚如果连试都不试,那会产生更多危险。你意识不到有多少共和党人深恶痛绝“不应该对关税进行半点修改”的主张……我相信如果区区几个顽固的保守分子阴谋得逞,那么他们几乎可以搞垮整个共和党……从贸易保护主义者的角度看,如果拒绝修正关税,那就犯了最可怕的错误。98

不过,他处理关税问题时仍然没有什么积极性。他完全不认为“削减(关税)是一个涉及民众福祉的重大问题”。他只想“满足人民的预期,让他们知道我们会考虑关税问题……我将竭尽所能达到我期望的目标,修正现行关税法案,但我不会使我党在这个问题上分崩离析,因为这么做很荒谬”。99

1904年11月,西奥多·罗斯福致信众议院议长加农,附上了自己准备在国会发表的年度国情咨文中讨论关税问题的讲话草稿。他建议在咨文中表示,尽管取消关税会给国家带来“毁灭性的灾难”,但现在到了国会重新考虑关税税则的时候,“不要大幅修正或改变税则,而要看看是否有切入点可进行有益的修正”。100加农和奥尔德里奇坚决要求总统不在国情咨文中提及关税问题,否则就会阻碍总统在州际商务委员会(Interstate Commerce Commission)问题上的努力,而总统极度渴望扩大这个委员会的权力范围来监管铁路101颇有影响力的俄亥俄州共和党参议员马克·哈纳(Mark Hanna)直言不讳地警告总统:“只要我还在参议院,就可以投票反对你。你永远不可能染指关税法案中的税则。”102由于未能获得共和党国会领袖的支持,所以西奥多·罗斯福放弃了修正关税的想法:“目前,我党远远没有在支持修正或削减当前关税的问题上达成一致。大多数人极其强烈地反对这个主张,他们这么做或是出于个人私利,或是出于惯性,或是出于胆怯,或是出于真正的坚定信念,这些动机在每个州或每个人身上表现出来的情况都不太一样。”103

西奥多·罗斯福不愿挑战现状,但部分地区对关税改革的需求却没有因此消失。1906年,他展望下一届总统大选时,私下里曾预言:“给我们带来最多麻烦的议题必然是关税……要求立即修正关税的主张极不合理,但是它不能改变一个事实,即现在有着修正关税的强烈需求。鉴于加农和国会领袖不会表示国会将立即修改关税,我相信他们确实也不会这么做,所以如果这个问题被用来击败我们,那么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104

在1908年总统大选中,共和党候选人威廉·霍华德·塔夫脱(William Howard Taft)察觉到了民意的转变,示意自己愿意与本党在关税问题上的顽固立场进行抗争。作为西奥多·罗斯福的战时陆军部长,塔夫脱盛赞关税改革,并且自动与支持下调关税的人结成联盟,结果与共和党格格不入。共和党的竞选政纲甚至承诺“下一届总统就任之后马上召开国会特别会议调整关税”,不过它没有明说支持下调关税,而且明确否认将放弃保护性关税。共和党的政策目标“不仅是保留美国制造商、农场主和生产者有权利享受到的保障,以抵御外国竞争的冲击(但不能过度征收关税),而且要维持本国工薪阶层较高的生活水平,这个人群是保护体系最直接的受益者”。105

那么应该在什么基础上调整关税呢?共和党的竞选政纲表示:“要最理想地坚持贸易保护的真正原则,就要让征收的关税等同于国内外的生产成本之差,并且使美国工业获得合理的利润。”这成了共和党的新信条,即制定关税时应使它“等于国内外生产者的成本之差”。这个标准看起来披上了以客观、“科学”的方式确定关税,避免使关税特别关照具有政治影响力的行业,或者给予它们过度保护的外衣。然而,我们可以在后面第七章看到,这个原则大体上没有什么意义,而且无法付诸实施。

虽然塔夫脱支持开展关税改革,但也认同以上观点。“共和党以前就确定了一条规则,即政府可以提供的贸易保护程度应等于欧洲通行的生产条件与本国通行的生产条件之间的差异,(而)现在到了重新调整的时候,”1907年他给西奥多·罗斯福写信时表示,“在我和其他人都了解的一些个案中,关税水平远远超过了这种差异……应该纠正这种差异。”106

西奥多·罗斯福之前多次与蓄意阻挠关税改革的国会进行交锋。他依据过去的经验警告塔夫脱要“极其谨慎地推进”关税问题。这并没有阻止塔夫脱在竞选中公开宣称:“依据我的判断,共和党在竞选政纲中承诺的关税调整总体来说是指大幅下调关税。”西奥多·罗斯福后来回忆这段经历时,说自己曾经告诉塔夫脱,“他做出的承诺过于极端,可能极难兑现……不过塔夫脱非常轻松愉悦,不愿意考虑未来是否可能面对麻烦。”107

民主党在1908年的竞选政纲中欢迎“共和党对关税改革姗姗来迟的承诺,他们这么晚才承认民主党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具有正义性;不过人们无法放心让共和党这样的政党承担如此重要的工作,因为它们的义务是不折不扣地为部分利益集团提供高度保护”。108民主党提倡对所有与托拉斯控制产业生产的产品形成竞争关系的进口产品免征关税,由于这个观点来源于中西部,所以人们又将它称为“艾奥瓦主张”。此外,民主党还承诺大幅削减生活必需品的关税,以降低生活成本。

就像之前的三届总统大选一样,共和党也轻松地在1908年选举中胜出。塔夫脱轻而易举击败了他的对手——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威廉·詹宁斯·布赖恩(这是布赖恩第三次参加总统大选)。共和党依然掌控着国会。1909年3月,塔夫脱在就职演讲中呼吁国会召开特别会议加快修正关税的工作。新的关税税则“应该确保政府获得充足的财政收入,而且调整关税时应该使本国劳动者和所有行业(无论他们来自农业、矿业还是制造业)获得的关税保护等同于国内外的生产成本之差”,新任总统称,“人们认为自根据保护主义信条起草的《丁利关税法案》颁布以来,经济状况已经发生变化,因此前面提到的关税措施会下调某些税则中的税率,如果确有必要,也会上调个别税则中的税率。”109

无论塔夫脱曾经对下调关税抱有多少期望,考虑到共和党在国会的领导地位,这种热切的期望都会有所降温。众议院议长和关键委员会的主席都是“老近卫军”保守派,从不支持关税改革。众议院议长加农对激进派一点耐心都没有,并且担心相关监管改革或关税改革会扰乱共和党想传达的信息,所以坚决反对这些举措。不过他也认识到通过一部关税法案有利于平息民众对调整关税的情绪。

塔夫脱就任之后没几天,筹款委员会主席、来自纽约州的共和党人塞里诺·佩恩(Sereno Payne)就起草了一部法案,筹款委员会自大选开始就在筹备这部法案。这份多数派报告承认“民众中普遍存在着削减关税的需求”。110这部法案调整关税的方法与民主党过去的做法非常相似,即削减原材料的关税,同时维持制成品的高关税。因此,煤、铁矿石、木浆和兽皮被列入免税清单,生铁、钢和木材的关税几乎削减了一半。羊毛和羊毛织品、棉纺织品和精制糖的关税几乎没变,而纺织品、手套、针织品和玻璃的关税被调高。总体来说,这部法案重新调整了各项关税的结构安排,而不是削减绝大多数关税,因此在整体上只是小幅调整了关税水平。111共和党希望迅速处理完关税问题,又不从根本上调整保护性关税。“我认为现在不值得对关税问题进行任何学术探讨,”佩恩称,“全国人民一边倒地支持实施保护性关税。”112

作为国会少数派的民主党认为这部法案一败涂地,指责“绝大多数下调关税的措施都是形式大于内容”,对降低消费者和劳动者的生活成本无济于事。他们称共和党的法案“无论用什么理由都无法自圆其说,即使顽固的保守派也没法为它辩护。总而言之,无论是在表面上还是实际层面,这部法案提议的关税削减都远远没有达到人们的期望,而之前在共和党的引导下,民众原本预期税负会大幅减轻”。113由于民主党在众议院的席位比共和党差得太多,所以他们没有任何机会阻止法案通过,而且他们的反对也相当敷衍。1909年4月,众议院以217票对161票的党派投票结果通过了《佩恩关税法案》,其中共和党以213票对1票支持该法案,民主党以160票对4票反对该法案。

和以往一样,参议院的反应比较难以预测。当时参议院因为阻止所有关税削减法案而落下了“关税改革墓地”的名声。美国自内战结束之后没有进行任何重大关税调整的关键原因在于,在1867年至1913年的23届国会中,共和党控制了其中的21届,而且不出所料,审议关税法的工作落在了纳尔逊·奥尔德里奇手中。他既是财政委员会主席,也是作为国会多数派的共和党的领袖,一位坚定地倡导旧式贸易保护的“老近卫军”。这位颇具影响力的罗得岛参议员对关税调整的目的有着与总统不同的看法。奥尔德里奇承认共和党的竞选政纲确实承诺调整关税,但“我们在什么地方声明要下调关税?”114在1909年春夏两季,代表生产的游说者迅速拜访了在闭门会议中起草关税法案的奥尔德里奇和财政委员会。财政委员会对《佩恩关税法案》提出了847项修正案,提高了600项关税的税率,结果使众议院提出削减的诸多关税不降反升。

奥尔德里奇试图不对法案进行辩论就使它通过参议院的审议,但事实证明这完全不可能。与他们的如意算盘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东部的共和党“老近卫军”和中西部的激进造反派在国会爆发了激烈的斗争。由于国会对所有关税税则逐条进行辩论,所以在两个月的时间里,激进造反派在威斯康星州共和党议员罗伯特·拉福莱特,艾奥瓦州共和党议员阿尔伯特·卡明斯(Albert Cummins)和爱达荷州共和党议员威廉·博拉(William Borah)的带领下,极其刻薄地批评了这部法案,而参议院不允许他们参与法案的草拟过程。这些造反派声称关税帮助大企业免受外来竞争的冲击,导致生活成本高企。他们一再攻击自1867年起就几乎没有调整过的关税税则K,即羊毛和毛织品的税则。艾奥瓦州共和党议员乔纳森·多利弗(Jonathan Dolliver)斥责这部法案是“针对美国民众的小骗局”,是“彻头彻尾的政治盗窃”。多利弗称,(www.daowen.com)

我站在这里是为了保护人民,避免他们受到贪婪的勒索;是为保护性关税的清誉而辩护,以免有些人利用它资助贸易限制中的阴谋诡计……保护性关税的信条是合理的。只是在我国付诸实施时未能实现平等才一败涂地。只有当贪婪、索求无度和急于赚取更多金钱的念头深刻地影响国会,导致他们改写关税法案时,保护性关税的信条才一败涂地,因为国会改写关税法案不是为了人民的利益,不是为了数以百万计、数不清的人民的利益,而是为了散布在我们热爱的国家的各行各业里那些少数人极其狭隘、赤裸裸的个人利益。115

约瑟夫·布里斯托(Joseph Bristow)称贸易保护体系“正在被扭曲成贪污和掠夺的同义词”。116造反派攻击关税法案就像“百搭牌”一样,把许多小把戏写进了法案,如国内生产商为自己生产的特殊产品设计出模糊晦涩的产品分类。举例来说,即使棉布中只有一根彩色的线,也会被认为是“彩色”产品,所以要缴纳较高的关税。虽然某些类别的产品关税下降了,但美国不再进口这类产品,这样其他产品的关税提高后,给人们的感觉是总体关税水平并没有改变。造反派猛烈攻击“老近卫军”是“托拉斯和东部公司手中挥舞的反动工具”。117

虽然这些造反派义愤填膺地强烈抗议关税不平等和特殊利益政治,但他们也声明自己并不反对贸易保护。他们设想的关税调整方案是下调工业品的关税(如铁、机械、棉纺织品和羊毛纺织品),提高农产品和原材料的关税(如大麦、兽皮、羊毛、纸、煤和铁矿石)。118内华达州共和党议员弗朗西斯·纽兰兹(Francis Newlands)倾向于“公平地”调整关税:“我认为修正关税时不应该完全照顾东部制造商的利益,而牺牲西部生产商的利益。如果必须实施保护性关税,那么我会尝试着让西部公平地得到他们应得的保护。”119共和党造反派攻击本党领袖过于关照东部工业,不过由于他们倾向于使西部原材料生产商平等地享受到贸易保护,所以他们也没有与民主党结盟,他们认为民主党的主张是全面降低关税。

“老近卫军”为了维系现行关税体系打响了激烈的保卫战。对税则K,即羊毛和毛织品关税税则的攻击使奥尔德里奇大为震怒。他称这一税则是“本法案的关键”:

参议院里站在这一边的参议员没有一个真正了解本国或其他任何一国的关税,没有一个不知道攻击本法案中的羊毛和毛织品税则就是在攻击贸易保护的大本营以及为美国工业和劳动者筑起的防线。如果参议院破坏了这一税则中的关系或者全面摧毁这一税则,就会使整个贸易保护体系失去斗志,破坏了本国坚信贸易保护政策的人群筑起的一道道防线。120

尽管“老近卫军”采取的是守势,但他们的人数远远超过造反派,可以对造反派完全置之不理。他们经常在造反派发表演讲时纷纷退场。

参议院对这部关税法案中的很多具体内容举行了数十次唱名表决,涉及毛毯、木材、兽皮、鞋靴、石油、教科书和茶等诸多产品。“几乎从早上、中午到晚上,无时无刻不在谈论关税、关税、关税,”马萨诸塞州共和党议员亨利·卡伯特·洛奇(Henry Cabot Lodge)抱怨,“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工作过。”121民主党大体上处于犹豫不决的状态,任由共和党内部的各个派系相互攻击。不过这些投票结果仍然暴露出民主党在立场上的缺陷,因为一旦国会投票涉及与地方利益息息相关的具体产品,党内在削减关税上的团结立刻烟消云散。譬如,民主党投票反对将木材加入免税清单或削减兽皮和大麦的关税。

国会对关税法进行辩论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个更重要的事态,即国会开始考虑征收所得税。民主党建议开征所得税的部分原因是为了弥补下调进口关税后损失的海关收入。塔夫脱和其他激进派也支持征收所得税,而且努力为这个提议争取更多支持。“老近卫军”原本可以阻止重大的关税改革,但要压制人们对所得税迅速高涨的支持却显得力不从心。众议院议长加农将开征所得税的提议扼杀在了众议院,奥尔德里奇主席也在参议院财政委员会狙击了相关议案,但是他们无法阻止参议员将这项建议提交参议院会议审议。得克萨斯州民主党议员约瑟夫·贝利(Joseph Bailey)建议对个人和公司的净收入征收3%的税收,而激进派的艾奥瓦州共和党议员阿尔伯特·卡明斯建议对个人开征分级所得税。贝利一卡明斯修正案迅速获得了两党的支持,但受到“老近卫军”的激烈反对,“老近卫军”认为这是对保护性关税的间接攻击。122

奥尔德里奇竭尽全力避免将所得税和关税问题混为一谈,为巩固贸易保护政策拖延时间。为了平息这次“起义”,共和党领袖坚称必须通过相关宪法修正案,才能确保这部法案不会像1895年那样被最高法院驳回。塔夫脱总统对此表示支持,并补充说,“深信绝大多数国民同意赋予国民政府开征所得税的权力。只要提出修宪建议,他们会确保联邦政府采纳修正案。”123

尽管塔夫脱在鼓动修正关税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但在国会审议期间,他全程置身事外。124总统承认“关税问题如此错综复杂,让他感到不知所措”,但他鼓励造反派“勇往直前,批评法案,修正法案直至削减关税,也就是说要对这个问题穷追猛打。我会持续关注你们的修正案进展如何,逐字逐句阅读你们发表的演讲。等到他们把法案放到我面前时,除非它的内容符合竞选政纲的主旨,否则我一定会否决这部法案。”125奥尔德里奇也与总统开展了密切合作:他很清楚造反派无力阻止法案,但总统可以。他向塔夫脱保证,这部法案会让他的支持物有所值,而且承诺在其他法案上配合总统的工作。

最终,1909年7月初,参议院以45票对34票的结果通过了关税法案,其中共和党以44票对10票的结果赞同法案(激进派没有投票支持法案),民主党以24票对1票的结果反对法案。众议院议长加农和多数党领袖奥尔德里奇把众多支持贸易保护主义的“老近卫军”塞进旨在协调参众两院法案版本的协商委员会。关税法案进入协商委员会后,塔夫脱终于开始介入,敦促委员会采纳众议院的法案版本,因为它更接近自己希望实现的关税削减目标。众议院把兽皮列入了免税清单,协商委员会在兽皮关税上花费的时间多到难以想象,但参议院维持了15%的现行关税。总统给国会发出了最后通牒,坚称如果法案的最终版本中不包括众议院法案中的原材料免税内容(奥尔德里奇参议员反对这部分内容)及参议院法案中削减手套和针织品关税的内容(众议院议长加农反对这部分内容),他就不会签署法案。这一威胁可信度很高,协商委员会的成员不得不同意了他的意见。尽管协商委员会完成的议案采纳了众议院版本的部分内容,确实小幅下调了部分关税,但是塔夫脱对法案的审议过程干预得太晚,限制了他对法案的影响力。此外,他的举动成功地使高关税的支持者和造反派都疏远了他:前者反对他支持削减关税,而后者因为他没有要求加大工业品的关税削减力度对他感到失望。

尽管这部关税法案引发了巨大争议,但塔夫脱仍然于1909年8月签署了《佩恩-奥尔德里奇关税法案》。他说,“我相信这是共和党真诚地履行竞选政纲中的承诺并努力下调关税的成果。”126公众对此的反应喜忧参半,因为新的关税税则只是对1897年《丁利关税法案》中的税率稍做修改。新法案调低了650种产品的税率,调高了220种产品的税率,剩下1150种产品的税率没有任何变化。应税进口产品的平均关税水平小幅下滑,从46%减少至41%,但这部关税法案并没有兑现塔夫脱曾经做出的承诺。

《佩恩-奥尔德里奇关税法案》中包含了不少创新之举。它首次引进了包含最低关税和最高关税的双栏关税税则。最低税率是标准税率,最高税率比最低税率高出25%。一旦某些国家“不正当地歧视”美国的出口产品,该国出口至美国的所有产品都将被征以最高关税。为了协助总统完成这项任务,新关税法案授权总统创建一个关税委员会调查其他国家的贸易政策。127最高税率从来没有真正生效,因为关税委员会没有发现哪些国家严重歧视过美国出口。然而,塔夫脱很快开始利用关税委员会调查各行各业在国内外的生产成本差异。民主党坚决反对创建这种政府机构。他们提出的理由是这会使关税体系牢牢建立在一个糟糕的原则之上,也即制定的关税等同于国内外生产者的生产成本之差。因此,1912年民主党重新掌控国会后撤销了这个委员会。

参议院还通过了他们提议的宪法修正案,允许开征所得税。要想通过修正案,必须在所有国会议员中拿到3/4的赞成票。共和党“老近卫军”确信这个障碍足够高,完全可以阻止修正案通过国会审议。事实上,最激烈地反对所得税的是实现了工业化且城市化程度较高的东北部最富裕的州,如康涅狄格州、罗得岛州和宾夕法尼亚州。共和党在这些地区都颇有影响力。

不过《佩恩-奥尔德里奇关税法案》立竿见影地带来了更多政治后果。1909年秋天,塔夫脱在全国造反派的大本营——明尼苏达州的威诺纳——发表演讲时,称新关税法案是“在削减关税这个方向上取得的重大成果”。他补充说:“从总体来看,我必须承认《佩恩-奥尔德里奇关税法案》是共和党通过的最好的关税法案,因此也是迄今为止国会通过的最好的关税法案。我感觉签署这部法案最合乎我的良知。”这些评语在原本就已经疏远共和党的中西部选民中引起一片哗然。后来,塔夫脱承认在描述这部法案时,“用比较级来形容它要比使用最高级更准确”。128

《佩恩-奥尔德里奇关税法案》还产生了其他反响。和《麦金利关税法案》造成的后果一样,共和党也为《佩恩-奥尔德里奇关税法案》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它在1910年的中期选举中丧失了对众议院的控制。尽管参议院还在共和党的掌控下,但是民主党人和共和党激进派可以联合起来推动法案通过国会审议。

新一届国会召集第一次会议时,新任众议院议长密苏里州的查普·克拉克(Champ Clark)宣称民主党的第一要务是,“坦诚、睿智地下调关税,让每位美国民众在生命的赛跑中都享有平等的机会;绝不骄纵任何人,使他们享有特殊关照或特权;根除现行关税法案的暴虐和残酷,降低生活成本。”1291911年8月,众议院的民主党人以及参议院中民主党人和共和党激进派组成的联盟通过了三部法案,降低原毛、毛织品和棉织品的关税。这些法案都被塔夫脱否决了。表面上他给出的理由是关税委员会没有完成生产成本调查。据说,塔夫脱对一位参议员坦陈,“我不了解关税问题,所以打算否决这些法案。”这位参议员回答:“总统先生,您这么说非常坦诚,不过要是让公众知道会产生毁灭性的后果。”130塔夫脱在一份否决咨文中称,他不能允许国会“盲目地制定可能严重伤害相关产业以及全国商业的法律。”131总统否决这些法案让共和党“老近卫军”松了一口气,但激进派谴责总统放弃了关税改革的伟大事业。

塔夫脱与加拿大磋商互惠协定的举动使共和党激进派愈发对他敬而远之。1866年,美国废除了1854年与加拿大签署的互惠协定。自那以后,加拿大就开始保护本国市场,努力为本国进入大英帝国市场的出口产品争取优惠待遇,不过它并没有丧失与美国签署贸易协定的兴趣。1909年,美加开启双边讨论并达成了新的协定。作为加拿大削减美国制造品进口关税的交换条件,美国对加拿大的家畜、粮食、木材、肉和奶制品(不包含羊毛)进口降低了准入门槛。塔夫脱认为这是他执政期间的一大政绩,但事实再次证明他缺乏政治才能,而且这一所谓的“政绩”使他与共和党激进派愈发形同陌路。共和党激进派认为与加拿大签署的贸易协定再次证明了政府始终为制造品提供较高的保护性关税,同时对中西部农业带出产的所有产品都下调了关税。美加协定强化了“农民无法从联邦政府那里获得任何帮助”的看法。此外,美加协定还使共和党“老近卫军”疏远了总统,因为他们认为这份协定威胁到原材料生产商和制成品生产商之间的联盟,而这个联盟为保护体系提供了核心支持。此外,它还违反了共和党的承诺,即确定关税时应使之拉平国内外的生产成本。如果这是表面上指导共和党制定贸易政策的原则,那怎么能随便为一点蝇头小利放弃它?

虽然美加签署互惠协定意味着小麦农场主、牧场主和其他初级产品生产商面对更加激烈的竞争,但是这项协定仍然广受好评,因为它能帮助制造商顺利进入邻国市场。报社希望用更便宜的价格买到加拿大出产的纸张和纸浆,所以动用自己的社论版为这份协定摇旗呐喊。塔夫脱不辞辛劳地推动国会通过这份协定,最终于1911年2月在没有进行众议院辩论的情况下,使这份协议以221票对92票的结果通过众议院审议,其中民主党以143票对5票的结果支持该协定,共和党产生了严重分歧,以78票对87票支持该协定。参议院没来得及在国会会期结束之前采取行动,所以这份协定于4月再次通过众议院审议,又于7月以53票对27票的结果通过参议院审议,其中民主党以32票对3票的结果支持该协定,共和党以24票对21票的结果反对该协定。然而,加拿大在1911年的全民公决中拒绝签署该协定,结果这份协定从未正式生效。132

因此,尽管美国已经成为制成品净出口国,但无论在19世纪的最后10年还是20世纪的头10年,美国都没有对贸易政策进行重大调整。共和党内部意见不一,但他们仍然忠于高关税;同时民主党竭尽全力夺取政治权力并克服党内分歧。两党都公开宣称有兴趣推动出口,但从未认真考虑过如何利用互惠政策达到这个目标。任何大幅下调保护性关税的举动都会使努力帮助本国出口商改善外国市场准入条件的政党付出沉重的政治代价。因此,贸易政策在很长的时间内维持现状,没有太多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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