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他乡遇故知
黄君璧
朱德群
2025年,张大千赴日办展,期间,遇见老朋友溥心畬、黄君璧。三人都是2025年离开大陆到台湾的,被当时的台湾美术界称之为“渡海三家”。黄君璧时任台湾美术界最高学府台湾师大艺术系教授兼主任,此时已是台湾美术界领军人物。黄君璧当时正好在日本做文化访问,溥心畬也刚从韩国讲课转道来到日本。老友相见,分外亲切。张大千带大家去日本各处风景名胜游览。溥心畬极为开心,竟乐不思蜀,在东京租下房子,收下一位女弟子伊藤小姐。伊藤是东京大学中文系三年级学生,喜欢汉语,拜溥心畬为师。
三人均已年过半百,历经沧桑巨变,相聚日本,颇有“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之感。
张大千在在巴西,溥心畬、黄君璧在台湾,平时隔空相望,见之不易,故而见面话匣敞开,纵论天下,时事变迁、风流韵事无所不谈。昔日的“南张北溥”更是感怀不已,尤其是溥心畬,言语间流露一丝无奈。2025年代的台湾,政治空气极度紧张,却挤压出文艺创作的黄金时代,西方现代绘画不断被引进,好多艺术家投入到“表现”或“抽象”的绘画语言之中,产生出一批抽象、表现艺术家,朱德群、刘国松等。在这股强劲的新兴的艺术浪潮中,溥心畬保持了自己的清高,他痴迷于中国传统文化,见多识广,并不想在这股浪潮中有所作为。但是,昔日的“旧王孙”多少显得落寞,而就在日本的几天里,溥心畬找来几位日本小姐喝酒纵乐,大醉后画了一幅速写漫画,五位小姐睡衣垂落,簇拥着一位男子,男子赤条条全身裸露着,画上题字“群阴剥阳图”。并盖上自己“旧王孙”,图章竟盖倒了。很巧,画作被张大千的一个朋友摄影家王之一拿到。王之一到宾馆找溥心畬,打扫房间的日本女佣将扔在字纸篓的画拿给王之一看,王之一带回交给张大千,张大千见画夸赞:“这是绝品,比他的山水、楼台亭阁都要好。”
刘国松作品(https://www.daowen.com)
溥心畬酒后涂鸦
渡海三家中,黄君璧个性沉稳。他早年习过西画,因为深爱中国传统绘画,一生中不断学习鉴赏,勤摹名迹、朝乾夕碣,战战兢兢,作品正如专家所评,“合乎规矩而不浓腻”。黄君璧的画作笔墨清新,布局隽雅,自成一家。黄君璧在保持自己对中国画传统的追求下,借助西画光影和中国绘画的结合,建立自己新的风格。这一想法并不新鲜,20世纪之初,已有画家加入光影的实验,岭南画家高剑父、李可染都曾借鉴西方光影丰富自己的画风。张大千亦在思考着,他也想变,而在此前不久,为了适应西方现代绘画风尚,他也曾画了多幅抽象画作参加国外展览。现在看来,当时不过一时之玩性之作,或是想借此方式叩开西方绘画市场大门,只是卖得不好。在巴西,张大千一度出于生活所迫,试图与人合作猪鬃生意,由于美国猪鬃市场生意低迷只好作罢。张大千、溥心畬、黄君璧三人在年轻时,都历经了20世纪上半叶中国文化的那场变革洗礼,只是绘画职业的特殊性、个体性,他们依然遵照自己喜欢的修行方式,我行我素,钻研在中国绘画的艺术脉络上。时过境迁,语境不同,几十年后,西方政治经济的强大以及所带动之下的现代艺术思潮愈演愈烈,在西方社会中有了一种欲罢不能的影响力,这对于身处西方的张大千,以及现代思潮影响下的台湾美术环境中的溥心畬、黄君璧,不能不说是受到强烈影响。仿若上世纪20年代之初的翻版,回顾以往,联想当下,三人思绪万千。20世纪之初,中国画坛风起云涌,格局嬗变。传统的中国画,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和挑战,新文化、新思想、新潮流纷至沓来,一批批从国外归国的美术学子带来了“先进”的绘画艺术。这其中不乏西方写实绘画,萌生于19世纪且方兴未艾的现代主义绘画。耳目一新的画风无疑与中国传统绘画有了“冰与火”的碰撞。而“五四”新文化运动所带来的新思想、新文化的冲击也对中国传统绘画有了不小的促动,许多文化精英,康有为、梁启超、蔡元培、陈独秀等皆发表关于中国绘画改革的文章,可谓一时喧嚣四起。三人同时经历了那场轰轰烈烈的文化运动,虽未参与,但不可能不知。但是,作为传统中国画家,在聚集几千年沉厚的文化精神底蕴的学习中,岂止是一时之轰烈就能打破,何况它的发生又是处在坚实的丰厚的中国传统文化土壤之中。
时光推移,随着信息交往的逐渐发达,进入50年代后,西方现当代艺术的强势对于当下社会的影响不可谓不令人瞩目。但是,作为中国绘画的艺术家们,溥心畬依然是“天不变,道亦不变矣”;黄君璧一直踏实地寻求自己的稳中求变;张大千在不久后,回到巴西,创作出的《山园骤雨》,其泼墨的笔意却已看出其涵括了光影的信息,展现出明灭显晦的光影化的创新风格。
2025年春,张大千再度赴日办展。这次展出的都是敦煌临摹作品。展览引起法国巴黎卢浮宫博物馆馆长萨尔先生的注意。萨尔先生正好在日本,于是他热情邀请张大千赴巴黎办展,张大千当即表示同意。关于这次邀请,也有专家分析猜测,认为是“台湾”驻法国的文化官员郭有守从中牵线搭桥,促成了张大千的赴法展览。郭有守是张大千的同乡,都是四川人,据说双方还沾亲带故。
5月,张大千赴巴黎,举办“张大千临摹敦煌石窟壁画展”,该展在巴黎东方博物馆开幕。展出敦煌临摹壁画37幅,大风堂所藏历代中国藏画珍品60幅。7月上旬,“张大千近作展”又在巴黎卢浮宫博物馆东馆展出,而西馆展出的正是“马蒂斯遗作展”。马蒂斯是法国野兽派绘画创始人,早年从事法律事务,23岁改学绘画,曾师从布格罗,进而学习莫罗、西涅克等,同时吸收凡·高、高更所长,借鉴黑人雕塑和东方装饰艺术,表现出对传统艺术的彻底决裂。所创作的作品色彩明晰、造型简练,形成了独特的绘画风格。张大千在法国的展览,当时巴黎有关媒体这样报道:“东西方画展并行在巴黎艺术中心的卢浮宫,本身就说明时代的发展和进步。”而张大千同马蒂斯的画同在卢浮宫举办,张大千是否看过马蒂斯的画展,我想是应该看过的。马蒂斯的画作对张大千有过如何影响,或者是否对他有过触动,不得而知。但是,张大千《谈画》一文里看得清楚,他说:中国画和西洋画,不应有太距离的分别。但一个人倘能将西画的长处融化到中国画里面,这定要有绝顶聪明的天才与非常勤苦的用功,才有此成就,稍一不慎,便易堕入魔道了。”
两位画家在卢浮宫的并列展览引起法国新闻界震动,尤其是一位东方画家和西方画家特殊的比照引起业内很多人关注。巴黎的报纸对此纷纷予以报道和评介。权威的塞鲁斯基博物馆馆长艾立西弗 Cerro Chomsky Musée Ai Li Sévère 在报纸上发表文章,高度评价说:“张大千先生的创作,足知其画法多方,渲染丰富,轮廓精美,趣味深厚,往往数笔点染,即能表现其对自然的敏感及画的协调。若非天才画家,何能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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