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型人格的“复仇”

1.敏感型人格的“复仇”

小区里出了刑事案

这是一个高档社区,以两层、三层别墅或电梯洋房为主,小区绿化率很高,楼与楼之间的间距相对较大,安保措施也很完善。这个小区在周边来讲,应该属于高端社区,业主们也大多“深居简出”但今天的小区却打破了往日的静谧,几辆警车停在小区里,是那么显眼,又有些“格格不入”。

“他啊……我们负责小区的安保工作,按照规定不能打听业主的隐私,就是偶尔听别人闲聊,知道他是做生意的,挺有钱的。住我们小区的业主都挺有钱的,要不然也买不起我们小区的房子。”小区里的保安队长正在接受警察的询问。

“你们能接触了解到的,他平时得罪过什么人吗?”

“这我们哪里能了解得到?我们这个小区在周边来讲,算是最高端的小区,对业主的隐私保护是很重视的,对我们的安保要求也是很严格的。再者,业主们回家之后,就进入自己的私密空间,我们了解不太多,也没有发现这名业主和谁有过矛盾。不过,他对我们的态度挺差的。说实话,他也就是有点钱,仗着有钱就瞧不起我们吧。我们队里这些人基本都挨过他的骂。”

办案人员在现场提取的有效证据真是少之又少,虽然从案发现场二楼窗户周围发现有手脚攀爬的痕迹,但是嫌疑人明显是戴着手套、鞋套进来作案的。被害人,也就是这名业主身中数刀,可以说是刀刀致命,捅的都是要害部位,最后因多脏器被刺破致失血性休克死亡。但被害人家里的财物没有发现被翻动的痕迹,藏在柜子里的保险箱也“安然无恙”。这个案件基本可以定位为仇杀,可是这么深的“仇”究竟是为什么呢?

“他啊,他是做生意的,挺有钱的,在我们这个圈里应该算是成功人士。”一位隔壁的业主正在接受警方询问,“不过怎么说呢,另一方面他也挺失败的,他这么多年独身一人,做生意也经历过大起大落,现在获得这个身价,事业上的确是成功的,但是很多人都不太喜欢他的性格,他认为好多事都可以通过钱来解决。他身高不高,不到一米六。我们好多人私下都说他其实是自卑,靠钱来充门面。我们并没有歧视他身高,反倒有些崇拜他的商业才能,也许是因为他自己的心理有问题,特别敏感,所以我们和他打交道的时候也都非常注重这个避讳。”

“他?!我能说他活该吗?也许就是报应吧!他那个身高,还没到我肩膀呢,更何况我是个女的。他也就是有几个钱,每次他来消费,最后都是把钱扔地上,让我们捡,我们虽然是底层,但是我们也是有尊严的!记得有一次,他喝多了酒,然后拿着钱,看样子应该有一万吧,他先是拿这个钱抽我们几个姐妹的脸,然后把钱往上一抛,还必须让我们跪在地上捡!大家都知道他是什么人,也就没有和他计较,毕竟老板和他关系不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多时候我们都忍了。听说他死得很惨?!那看来是报应了,如果说他得罪人,应该得罪的人太多了。”侦办此案的民警扩大了排查范围,对被害人经常去的KTV以及酒吧等娱乐场所进行了走访,一位KTV的服务人员如是说。

“他?!这?!嗯,早晚的事吧,得罪的人太多了,我们都替他数不过来。不过按道理,他惹到别人,大多都是让人感觉不舒服,应该没有到别人把他杀了的地步吧。”一位经常与被害人合作做生意的老板说道,“比如说吧,他上次和王总、李总我们四个人打牌,打到一半,王总和他开个玩笑,他就把牌桌掀翻了,弄得我们不欢而散。李总当时劝他,他把李总也臭骂一顿。”

“当时开的什么玩笑?”办案民警问。

“好像当时王总说去KTV唱歌,不带他玩,就是个玩笑话,意思是他身高不太高,如果跳舞,得女的搂着他。他就急了。”

“我?!怎么可能,的确,当时我们两个吵起来,还差点儿动手,其实就是一句玩笑话,要说也怪我,大家都知道他个子不高,也就一米五多,他也对这方面比较介意,敏感,我还逗他。但要是怀疑我杀他,那可是冤枉死我了。实际我们之间也没有那么大的矛盾,圈内也知道我这个人就这脾气,爱开个玩笑啥的。并且他被杀那阵我正好去上海出差谈笔生意,我也没有作案时间啊。看来这以后还不能开玩笑了。”经过调查,这位爱开玩笑的王总的确没有作案时间,被排除了嫌疑。

就这样,调查陷入僵局。被害人好像得罪了好多人,但是又没有几个“仇家”能够仇恨到想要了结他性命的。

原来是他

这半年来,发生在小区里的这起案件一点实质性进展都没有,小区里充满了恐慌的气氛,业主对物业的不满情绪也在持续增加。好几个业主都选择了低价卖房,或者暂时到别的住处去,逃离这个“不祥”之地。“安全、私密”,小区广告牌里醒目的宣传语如今看来是那么扎眼与讽刺。

小区的物业公司受到了空前的质疑,业主们纷纷要求更换保安,甚至更换物业公司。这个案子时间这么久,一点头绪都没有,也着实让办案民警伤透了脑筋。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看似平静。

“什么?什么?某某小区的杀人案,有人在外地自首了?好的,我们尽快去接人。”放下电话,办案民警甚至都有点恍惚,怎么没想到,会是他呢!

“太让人想不到了,原来是他。”小区的保安队长诧异地说道。

他是谁?

他叫钢子,原来是在这个小区工作的一名保安,案发前已经辞职两年了。大家怎么也不会想到居然是钢子作的案,将这个老板杀害了。

钢子与这名老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钢子会对这个老板下如此的狠手,可以说是刀刀致命。我们已经无法还原当时的情形,也无法确证钢子与这名被害人的仇恨缘由了,看来,大多只能够依靠钢子的“一面之词”了。

他伤害了我

“是我干的!我杀了他,那天晚上我跟着一位业主进了小区,然后我爬到他别墅的二楼,从窗户进入他家,我在他屋子里等他回来。大概等他到很晚,我甚至都想放弃了,这个时候他回来了,他刚关上门,我就出来拿刀捅他,捅了他几刀,看他也没怎么反抗,估计是没有什么防备吧,之后我就还是从窗户跳下去逃跑了。这半年时间,这件事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加上我没有一技之长,这半年总在换工作,后来实在是烦了,精神也恍恍惚惚的,就是打工时也不能集中注意力,经常走神,晚上想起这件事情,有时候也会害怕得睡不着觉,也许是害怕东窗事发吧。这种日子我也受够了,我就自首了。”面对警察的讯问,钢子交代说。

“你和他之间有什么矛盾?有什么仇恨?以至于你到了想杀害他的地步?”

“哼,矛盾?仇恨?其实现在想来也没啥,可是当时却怎么也绕不过去这个坎。”

“究竟因为什么?直接回答。”

“你们是不是有个专业词形容这个,叫动机?嗯,我的动机就是报仇,报当时他瞧不起我的仇。”

“他怎么瞧不起你了,说具体点。”

“应该是个中午吧,当时正是我和另外一个同事值班,他也许刚吃过午饭回来,他按车喇叭,我们给他开门,他车刚开进小区,又倒车回来,车停下来,他下车之后,什么话都没说,上来就给我和我同事一人一个嘴巴子,硬说我们嘲笑他,其实我们当时真的没有嘲笑他,有可能是他心里有鬼吧,自认为我们瞧不起他。其实,当时也凑巧了,他按喇叭,我们给他开门时,我和同事正开玩笑逗乐,相互指着有说有笑,估计他以为笑话他了。当时我想和他解释,后来一想估计解释也没有多大用处,更何况他上来就打了我们一巴掌,他那种人,说不通。为了工作,我以为我忍着就没事了,可是他还一个劲儿地骂我们,骂我们‘臭看门的’,手指缝落出点钱都顶我们一年工资什么的,反正骂得我当时就要上前打他,旁边的同事死死地拽着我。他还不停地骂我们,他不就是有钱吗?可是也不能这样瞧不起人吧,后来他回家赶上我值班,就刁难我,还总给物业打电话投诉我,强烈要求物业开除我。物业的经理和保安队的队长也都有点埋怨我给他们惹事,不过他们没有辞退我。其实他们也知道他挺刁难人的,我们队里好多人都被投诉过。要说也赶巧了,我和老家一起来打工的女孩处朋友,正好那阵子女朋友嫌弃我没有钱闹分手,我心情也不好,想想何必为什么都是我忍着,太憋屈了,我就辞职了。”

“就因为这点事,你就对他起了杀心?”

“怎么说呢?其实辞职当天,我就想好了,必须得打他一顿,反正我也辞职不干了。但是当天我去他家门口守着,他没回来。我回家的车票都买好了,就没有打成。其他同事也被他这样刁难过,大家都选择了忍受。我呢,一开始其实也忍过去了,但我就憋着这股气。这一次没有打成他,我想回老家我也一定要混出个人样!他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我也要挣大钱,要比他有钱!”

“你挣钱就挣钱,为什么要杀人?”

“我回老家这两年工作和感情都很不顺利,老家毕竟比不上城里,工作也苦,还不到当保安时工资的一半呢。我打工遇到一个雇主,也是无端就训斥我一顿我不知怎么的,就忽然想起他来了,想起当时他欺负我的种种,越想越气愤,其实在来杀他前,我也考虑了几天,如果去杀他,会不会被抓住?”

“那是什么让你最后下定决心,两年后还回去,回去杀害他?”

“我当时翻来覆去地想,会不会被发现呢?我想,我在小区工作也有两三年时间,小区管理的漏洞我多少还是知道的,我应该能安全进入小区。另外,两年前我就辞职了,估计小区里的业主、物业、同事都把我忘了,就是我把他杀了,谁也不会把我和他的死联系起来。其实当时有点鬼使神差的,要说和他的仇恨也没有那么深,也没有那么大,就是一时想不通,怎么想也想不通,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过不去这个坎。下定决心之后,我就回来了。”

“当时杀完人,你本来可以从门逃走,为什么从窗户逃走了?”

“我知道电梯里,还有楼门口有监控,毕竟有同事还是认识我的,他家一楼窗户有护栏,我就从他家二楼窗户跳下来了,进屋等他其实也是从二楼窗户进去的。”

“当时你戴着手套和鞋套?”

“嗯,戴了,我在进小区后戴上的。”

“那你为什么逃跑半年之后,又选择自首呢?”

“我也不知道,其实杀了他之后,逃回老家,我感觉生活一下子就没有了目标,以前还有对他的仇恨支撑着我,我要混出个样子来,当时想着的报仇其实是激励自己,也没想到现在选择这种杀害他的报仇方式,现在报仇后反倒没有目标了,挺无趣的。其实报仇本身也挺无聊的,我这半年也在想,为什么别人能忍,而我就不能忍。也许这就是命吧,我认了!”

钢子“复仇”的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小区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仇杀,指出于报仇目的而杀人。钢子的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的“复仇”行为符合故意杀人罪的形式特征,应以故意杀人罪论处。故意杀人罪,是指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不论是否达到目的,行为人只要在客观上实施了非法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就构成本罪。

我国有关法律规定,犯罪以后自动投案,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的,是自首。对于自首的犯罪分子,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其中,犯罪较轻的,可以免除处罚。本案中钢子在杀人后虽然逃跑半年之久,但其最终选择了主动投案自首,有自首情节。逃跑半年并不会加重刑罚,法院量刑时可以从轻处罚。对于自首情节影响的具体量刑,需要考虑自首的动机、时间、方式、罪行轻重、如实供述罪行的程度以及悔罪表现等情况综合确定。

在本案中,钢子在“遭遇”“屈辱”后,怀着一颗“复仇”的心,从一开始要自己混出个样子来给那些以前瞧不起他的人看,到后来工作、感情诸多不如意后,钢子的“复仇”转化为要杀人才能解自己那一口“恶气”。钢子的“复仇”明显用错了方法,让自己面临刑法的严惩,也会引来我们局外人的一声叹息。

“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提出了著名的“体液学说”,进而发展为现代心理学上对人的气质的四种分类:多血质、黏液质、胆汁质、抑郁质。本案中的钢子和被害人,应当说都符合胆汁质的分类。这一类气质的人具有直爽、急躁、心境变化剧烈、易动感情等特点。当然,如果控制不好敏感、易怒的情绪,则容易因小事而大发脾气,产生对立情绪,萌生报复心理,办事不考虑后果。在遇到不如意时,甚至会欺负无辜来发泄不满。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分析,敏感并不一定是缺点,对事物敏感的人往往有灵气,富有创造力。但如果过于敏感,特别是与人交往时过于敏感,就需要想办法加以控制了。对于钢子来讲,可能金钱上的缺乏、所谓社会地位的底层让他这颗敏感的心更加脆弱;而对于被害人而言,其自身的一些生理缺陷造就了他一颗敏感、自卑、多疑的心。显然,这两个敏感特质的人都没有能够正确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没有能正面地应对一些外在的不足。

人与人交往难免会出现矛盾,但是在矛盾面前,有的人选择了坚持原则,据理力争;有些人选择了忍耐,以使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有人选择了固执己见,把矛盾推向更加僵化的另一面。同时,对于大多数人来讲,我们自身存在的一些缺点和不足需要正确面对,调整心态,挫折和不完美对于一个人来讲是无可避免的,但是人们可以选择面对挫折和不完美的态度,无论是什么样的艰难困苦,只要能积极正面地面对,就可以尽量避免产生负面的影响。我们期盼着大家都能微笑着积极面对工作和生活所馈赠给我们的苦与乐,做到内心阳光、坦然面对,才能与人融洽相处,实现社会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