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星若医案

第四节 张星若医案

案1 张某。

初诊 神清头疼已瘥,身热十二日未解,咳嗽不扬,腑气已通,舌苔薄黄,脉弦数未乱。症防惊厥不测。

淡豆豉三钱,黑山栀二钱,朱茯苓三钱,桑叶一钱半,蔓荆子三钱,杏仁三钱,冬瓜子三钱,丝瓜络二钱,炒竹茹二钱,荷叶一方。

二诊 药后热退,余邪恋肺,咳痰减而未止,舌腻,脉弦滑。症防反复。

川石斛三钱,新会皮一钱半,鲜半夏二钱,苏子三钱,冬瓜子三钱,浙贝母三钱,云苓三钱,佛手一钱半,丝瓜络二钱,生、熟谷芽各三钱。

【按】 风温多发于冬春两季,主症为发热、咳嗽、烦渴等,本案例是外邪入侵,首先犯肺,宣肃失司,而见表热不退,咳嗽不扬,虽已病程十二日,邪留气分,仍当以辛凉透达,清化痰热治之,选用栀豉汤加味,豆豉辛散表透,合山栀子清彻里热,发汗以达邪外出,再配伍桑叶、杏仁、冬瓜子、川石斛等润肺化痰。二诊时热退,咳减未止,继以加清肺化痰半夏、冬瓜子、浙贝母、茯苓等,诸药相合而收功。用药思路,颇具张氏特色。

案2 王某。

怀孕三月,手太阴司胎,感受时邪,邪热内陷,势将窥心包,神昏谵语,坐卧不安,谵狂呕恶。症为棘手,防其三日之内,惊厥不测,处方恐碍胎元,勉以解热安胎。

炒子参一钱半,焦枳壳一钱半,陈皮一钱半,广木香一钱半,朱茯神四钱,淡豆豉三钱,青蒿一钱半,川郁金一钱,朱灯心二扎,荷叶一方,姜炒竹茹二钱。

【按】 此例妊娠三月,感受外邪,热势炽盛,上扰神明,治拟益气固胎,透达外邪,清泄里热,二者兼顾。

案3 戚某。

风瘟之后,余邪未清,咳痰神疲,舌腻,脉弦滑。症防反复。

川石斛三钱,新会皮一钱半,仙半夏一钱半,苏子三钱,冬瓜子三钱,青蒿子一钱半,浙贝母三钱,茯苓三钱,米炒枳壳一钱半,佛手一钱半,黑穞豆一钱半,生、熟谷芽各三钱,丝瓜络一钱半。

【按】 此例为风温之后,热势已退,余邪未清,仍有咳嗽,拟方属瘥后调理,一是热邪必伤阴津,以石斛、穞豆生津养阴;二是投茯苓、橘皮、枳壳、佛手护胃而顾其胃气;三是配半夏、苏子、冬瓜子等清廓余邪,化肺经之痰热。巩固治疗以防热病反复。

案4 李某。

初诊 冬温伏邪身热两候未解,神志不清,呓语,少寐,咳嗽痰中有血,胁痛气促,肠鸣便溏,舌中焦裂,边淡黄,脉弦数少神。此系邪热挟痰,蒙蔽清窍,化燥劫津,殊为重险,今当大节,防其惊厥不测。

黑豆卷三钱、鲜石斛四钱(同打),牛蒡子、鲜生地六钱(同打),盐水炒丹皮一钱半,炒赤芍一钱半,陈胆星五分,天竺黄一钱半,淡竹叶一钱半,荷蒂四个,大腹皮三钱,橘红、络各一钱半。

二诊 冬温伏邪,身热略退,有时神志欠清,咳嗽气促,便泄口干,坐卧不安,邪热劫津化燥,焦黄舌苔渐化。症为棘手,防其喘急昏厥不测。

黑豆卷三钱、鲜生地三钱(同打),淡黄芩一钱半、佩兰梗一钱(同打),铁皮鲜石斛四钱,黑山栀二钱,朱茯神四钱,朱连翘二钱,竹沥半夏一钱半,丹皮炭一钱半,赤芍炭一钱半,川郁金一钱半,橘红、络各一钱半,通草一钱。

【按】 此例为热病重症,病程已历二候,冬温伏邪留恋,邪热痰湿互结,上蒙清窍,神志不清,肺经清肃之令失司,又累及脾胃运化之能,已见焦裂舌象,有劫津伤阴之兆,病情危重。选方以养阴生津兼以透达外邪,川石斛同打黑豆卷、鲜生地同打牛蒡子,参黑膏方意;丹皮合赤芍,清营泄热;胆星配天竺黄,化有形之痰浊。药后病有转机,二诊时焦黄干裂舌苔渐化,身热略退,神志渐清,拟方继以养阴透邪同用,加重清热化湿之品山栀子、黄芩、连翘、佩兰等,危症化夷,逐步调治。

案5 濮某,男,25岁。

初诊 已已之纪,厥阴风木司天,风疫内闭,神蒙不语,惊厥时发,目定手拘,遗尿,脉浮躁弦劲。症属命在顷刻,勉方以冀。

至宝丹一粒,大豆卷三钱,羌活一钱,钩藤三钱,陈胆星五分,天竺黄一钱半,苏梗一钱半。

六味煎汤代水,均二次化服。

二诊 风疫五日,言语虽能,神迷呓语,左手臂作痛,目闭口疮。症情尚为沉重,仍防三日之内闭厥不测,勉方即候。

紫雪丹五分,大豆卷三钱,前胡二钱,防风一钱半,竹沥半夏一钱半,陈胆星五分,天竺黄一钱半,象贝三钱,羌、独活各一钱,左秦艽一钱。

上九味煎汤代水,均二次化服。

三诊 连投至宝、紫雪斩关夺门之将,神志虽清,乍有呓语,头痛项强,口干、热疮、目眵。症属尚在险途,明交一候,防其惊厥不测即候。

大豆卷三钱,制川朴一钱,姜半夏一钱半,前胡二钱,苏梗一钱半,羌活一钱,北细辛五分,朱茯神三钱,姜炒淡芩一钱半,佛手一钱半。

另防风通圣散三钱(包)。

【按】 本例感受风疫邪气,神蒙内闭,不语、惊厥,当属危急之症,救治刻不容缓。先后二诊除拟透达外邪,平肝熄风,清化痰浊汤剂外,关键是恰当地先后选用清热醒脑,镇惊熄风开窍之剂。至宝丹、紫雪丹均属凉开之剂,用之得当,见效神速,确有立竿见影、背水一战之功。

本例初诊即有热闭、惊厥之症,故首用至宝丹,即叶天士《临证指南医案》所言:“至宝芳香通其神明之窍,以驱痰热之结极也。”近代张山雷曰:“此局方也,清热镇怯,定魂安神,凡肝胆火炎,冲激犯脑,非此不可。”二诊惊厥已定,亦能言语,热势未减,继投紫雪丹,主治温热时疫,烦热不解,神昏呓语等,张山雷曰:“此方清火降气,盖与至宝丹相近,而重用二硝,则通地道,泄热下行,尤为釜底抽薪要诀,凡气火盛甚,有升无降诸症,尤为相宜,故主治诸病,亦与至宝丹相近,但彼则惟以镇堕清热见长,而此则更能导去实痰实热。”患者三诊,神志清,呓语少,热势退,病情虽未完全脱离险途,然确实已有转机。

案6 史某。

初诊 辛巳年四月初二。时温身热化燥劫津,神昏呓语,舌红脉数。症属棘手,防其痉厥不测。

淡豆豉三钱、铁皮石斛三钱(同打),玄参二钱、青黛四分(同打),黑山栀一钱五分,朱连翘一钱五分,赤芍一钱五分,金银花一钱五分,丹皮一钱五分,朱茯苓四钱,方通一钱,活水芦根八钱,橘红、络各一钱五分。

二诊 四月初四。时温身热挟痰内蒙,神昏呓语,舌垢边绛,脉数。症属棘手,防其痉厥。

黑豆卷三钱,黑山栀一钱五分,朱茯苓四钱,炒枳壳一钱五分,赤芍一钱五分,连翘一钱五分,前胡二钱,丝瓜络二钱,方通一钱,橘红、络各一钱五分,陈胆星五分,天竺黄一钱。

另凉膈散三钱(包)。

三诊 四月初六。昨进凉膈、化斑,神志略清,谵语未息,咳呛不扬,舌焦垢边绛,脉数。症属棘手。

黑豆卷三钱,黑山栀一钱半,朱连翘一钱五分,佩兰一钱五分,赤芍一钱五分,陈胆星五分,天竺黄一钱,象贝三钱,广郁金一钱,白蔻仁五分,通草一钱,橘红、络各一钱五分。

另凉膈散二钱(包)。

四诊 四月初十。连进凉膈、化斑加减,热淡神清,脉弦细带数。尚属沉重,防其生口糜呃逆不测。

黑豆卷三钱、铁皮鲜石斛三钱(同打),枳实一钱五分,丹皮一钱五分,赤芍一钱五分,玄参二钱,大青叶一钱,橘红、络各一钱五分,朱连翘三钱,活水芦根四钱。

另甘露消毒丹三钱(包)。

五诊 四月十二。表热虽解,胃浊未降,口糜化而未净,舌光边尖红,脉弦数。再拟养阴清热。

黑豆卷三钱、铁皮鲜石斛三钱(同打),炒枳实一钱五分,赤芍一钱五分,陈皮一钱五分,佩兰一钱五分,白豆蔻五分,丝瓜络二钱,大贝母三钱,杏仁三钱,冬瓜仁三钱,朱茯神四钱,活水芦根四钱。

【按】 时温邪入气营,身热不解,热扰心神,又有化燥劫津伤阴之象,症情并非轻浅。治疗既要清透邪热,山栀子、豆豉、豆卷必不可少;又须顾其津液,铁皮枫斗、玄参、芦根保津清热;更以丹皮、赤芍、金银花入营凉血,二诊、三诊时增入凉膈散,泻火通便,清上泄下,表里双解;兼用胆星、天竺黄、橘红、橘络等豁痰之品,药后热淡神清,病有转机。但因热病重症之后,气阴耗损,正气匮乏,湿浊未尽,而口腔又见糜点(可能属霉菌感染),故继以养阴生津,清热化湿之方。

值得一提的是,初诊时用淡豆豉与铁皮石斛同打、玄参与青黛同打的配伍,前者取透表达邪,养阴生津之功;后者具育阴清心之力,起到透邪不伤阴,育阴不恋邪之奇效。这些用药配伍的方法,颇具张氏临床用药特色。

案7

先发白㾦,继现红疹,气分之热,渐延入营,营分燔灼,神蒙谵语,内风蠕动,手撮捻摸,坐卧不安,大便洞泄转溏,唇燥口干,舌根焦黄,尖绛中干,脉弦数,重按少神。夫温邪首先犯肺,肺主一身之气,不从肺泄,转属阳明,殊为可虞,明交两候,恐有厥脱不测,勉方以存液达邪。

黑豆卷三钱、鲜生地六钱(同打),老竺黄一钱五分,玄参心一钱五分,陈胆星五分,大腹皮三钱,茯神、苓各四钱,朱翘心一钱五分,生晒扁衣一钱五分,水炒化橘红一钱五分,纯钩藤三钱(后下)。

【按】 方中补虚之品颇多,静而不走,妙用沉香末三分拌炒生地黄,有动静相合,补而不滞之功;天仙藤具理气活血,通络止痛之效,合养血之药可治颈项肩臂酸痛,也有走而不守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