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有心理学家说，人一过五十岁便进入梦季，往日的顺逆荣枯、颠沛浮沉、善举与恶行、辉煌与龌龊会像放电影般纷至沓来，于梦中重现，促你回忆回味回想，促你反观反刍反省，或惊喜或惶恐或欣慰或汗颜或醒悟或惭愧或气壮或理亏或惋惜或痛苦或忏悔或绝望，从而大梦惊醒辗转反侧坐卧不宁长夜难眠。这种状态，二淘教授真正体验到了。他的左脚刚刚迈入五十岁门槛，便明显感觉自己的睡眠发生了变化，开始通宵达旦地做梦，梦中的背景是他熟悉的故乡石板头，但奇异的是，那梦中的身影翻来覆去竟是同一个人，你道是谁？原来是他早已忘却的儿时邻居崔方，一个岁数比他大出半个多世纪的庄稼老汉。崔方要是活着，该有一百岁了吧？二淘依稀看到，崔方一袭白衣，叼着尺把长的铜杆烟袋，或悠闲地坐于藤椅中，或大步走在田埂上，或挥鞭驱牛，或弯腰推车，无论干什么，那双眼睛总是在盯着自己。二淘上前问讯，无奈那身影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恍恍惚惚，捉摸不定。二淘纳闷，以自己的学问修养，从不信怪力乱神，但梦中情景又让他挥之不去。他俯首抱膝呆坐床头，抚今追昔思前想后，百思不得其解。崔老汉，你有什么话要说？你在向我暗示什么吗？

二淘再也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