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道玄德的美学观
老子的美学思想从属于他的“恒道”哲学,其精要在于“恒道美”。因此,要窥探他美学思想的深奥精妙,就必须首先要弄清楚他的“恒道观”的底蕴。
在老子看来,道,是看不见,听不清,摸不着的“无状之状,无物之象”,它“随而不见其后,迎而不见其首”①,简直是随物赋形,如龙潜影,变化多端,虚无飘渺的。这就是道的“无”。
然而,“道”又是先天地而生,独立而不改的。它“似万物之宗。……象帝之先[4]”;作为玄牝之门,天地之根,万物之始,它既是世界的本原,又是万物的复归,可谓“玄之又玄,众眇之门”[1]。总之,它是既可以论说,又永远不可能完全说透的,实实在在存在于宇宙之中,普施万物,用之不竭的,在某种意义上类似于现代哲学家所说的“绝对真理”。老子将它称之为“恒道”。这也就是道的“有”。
似有似无,若隐若现,形无实有的“恒道”,在外观及给人的观感上是寂静肃穆,宏大庄严,清澈透明的(萧呵!缪呵!),故又被老子称之为“大象”。所谓有道之人,应该做到“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大”[35]。正表现了老子主张以大道之象(即“大象”)为美的“恒道美”思想。
从执大象,天下往的恒道玄德美学观出发,老子认为音乐与美食等,虽能满足人们的审美需要和生理需要,但一旦过度就会伤身害命,故应该修养玄德,适可而止(乐与饵,过格止[35]),绝不能终日纵欲沉缅于其中。而大道则不然,它是天下至美,执着于它,便可天下归心,平安无事,成就大业,获得真正的美。
老子由衷地赞叹道,恒道美呵,虽有“极广大的方域却没有任何狭小边角,虽迟迟完成却是完美无瑕的大器,虽听而不闻却是最伟大最美妙的音乐,它像天一样崇高广阔却无形无影,受到人们的高度褒奖赞美却难以言说;只有它,不但善于开创万物,而且善于成就万物。”[40])。
值得注意的是老子在此所提出的“大方无隅”,“大器晚成”的审美创造说,以及“大音希声”和“大象无形”的美学原理。它指的应是基于恒道之美的那种浑然天成的审美过程及其难以言说和把握的审美形式,而且它还是人们解悟大道的重要途径,即所谓“圣人者,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②。它由后来道家学说的集大成者、老子美学思想的阐扬者庄子发展为关于“人籁”、“地籁”和“天籁”的完整美学观。
庄子笔下的所谓“人籁”,意指人工吹奏的笛子等所发出的声响,它比起风吹环球,松涛海啸,山林间各种竹叶木叶、怪穴奇洞所发出的声响,即所谓“地籁”来,只是稍逊一筹的人为模仿而已,既显做作也少大气。至于“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的“天籁”及其所构成的“天乐”,更是非高士圣人不能领略的天然仙乐,凡人肉耳岂能闻?正所谓“得至美而游乎至乐,谓之至人”③。
庄子关于“天籁”、“地籁”和“人籁”的不同审美层次的阐述,以及“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与天地齐同的“大美”方为最高之美的观点,正是老子提出的“大音希声”和“大象无形”的恒道美学观的具象化表述,它深刻地影响了后世道家美学思想的形成,发展为中国古典美学关于“气韵说”、“意境说”、“澄怀味象”,“虚实相生”的理论,恬淡古拙的美学范畴,构筑起在中国古代美学殿堂上与儒家美学思想、佛家美学思想(主要是禅宗美学)三足鼎立的格局④,为众多中国古代文艺家拓展了审美表现的广阔天地,在千年流变中形成了民族特殊的审美心理和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