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结
美国通用电气公司在1892年成立后，由于经济危机的严重冲击，公司总裁查尔斯·科芬大刀阔斧地对新公司进行重组改革，建立起高效率的中央集权式职能制组织结构。在工程技术方面，查尔斯·科芬带领公司继续对大型发电、输配电等电力设备，电力交通设备，工业用电动机和照明设备的性能与质量进行开发改进，提高设备功率和使用效率。在生产方面，公司大力改进生产方法，改造或建设现代化的生产设施设备，以最大限度地提高生产效率。在销售方面，公司加强对各地区和产品线销售机构的中央控制与协调，采取稳健的销售信贷政策，同时制定和实施锐意进取的营销战略，巩固和加强已有业务的市场地位。
通用电气公司在经济危机时期的各项改革措施，尤其是建立在已有产品业务和技术体系之上、带有通用电气公司自身特色的高效率的中央集权式职能制组织结构，使公司绝处逢生。渡过危机后，从1897年开始，公司业务全面复苏，并开启了新的快速发展时期。但是，在这期间，这种职能制组织结构和完善的产品技术体系，反而妨碍了全新领域技术和产品的创新研发活动。公司高层和发明家与工程技术专家都意识到，需要在现有组织体系内建立一个单独、准自主的创新研发机构，以突破效率性组织的束缚，进行全新领域技术和产品的创新活动。
同时，来自欧洲和美国本土，融入化学、冶金等高等科学知识的新型照明设备的发明，对公司白炽灯主营业务带来严重威胁，查尔斯·斯坦梅茨等公司科技专家意识到建立专门从事科学研究，而且独立于公司已有工程与生产部门的研究机构的必要性和紧迫性。此外，随着电力制造行业的发展，行业技术愈发复杂，企业规模扩大，竞争越发激烈，技术和产品创新、企业长期生存和发展对科技知识和科技进步的依赖性越来越强，而且所需各领域科技知识的综合交叉程度越来越高，依赖大学科研机构和独立研发机构提供科学支持的做法，已经不再适应电力、化学等行业高科技企业的长期发展和竞争优势的保持与提升。在各种直接和间接因素的推动下，1900年美国工业界第一个以基础科学研究为主的创新研发机构——通用电气公司工业研究实验室落成。
从企业创新传统等内部驱动因素和外部环境优势来看，虽然通用电气公司在19世纪90年代对交流电传输系统、电力交通和工业用电力设备的开发越来越需要科学家和工程技术专家的支持与贡献，但在这种情况下，建立以基础科学研究为主的工业研究实验室的举措，仍显得难有说服力。例如，对于新型绝缘材料的研发，公司完全有可能临时聘请具有相关科学知识的化学家为公司服务，以权宜之计性的方式解决科技攻坚问题。因此，处于这种关键历史时期，公司长期形成的创新传统在推动工业研究实验室的建立上无疑发挥了积极作用。伊莱休·汤姆森、查尔斯·斯坦梅茨、埃德温·赖斯等公司创新传统的先驱构筑者，都在紧密关注着电力制造行业、相关工业领域和学术界的科技研发动态，为公司寻求新的发展机会。他们的关注视野超越了公司原有产品和技术路径的发展及原有业务范围。查尔斯·斯坦梅茨从效力于公司之初就开始研发可以根本改变弧光灯性质的水银弧光灯，伊莱休·汤姆森和埃德温·赖斯注意到完全例外于已有业务的X射线设备的发展潜力。这种广阔的创新视野驱动了专门从事全新领域科技研发的创新机构的出现。总裁查尔斯·科芬的企业家创新精神，他和伊莱休·汤姆森、埃德温·赖斯长期形成的创新组合，使他对伊莱休·汤姆森、埃德温·赖斯、查尔斯·斯坦梅茨等人建立以科研为主、专门从事创新研发工作的工业研究实验室的提议给予了最大支持。
在更为宏观的方面，从美国国家科学技术人才供给的角度来看，美国政府、工业界和教育界的大力支持与合作，为工业发展储备了大量高水平的科技人才，这些科学家大多把服务于工业发展作为科学研究的主要职责之一。而且，从19世纪中后期到1900年这段时间，美国工业界和科学界断断续续积累了多年的合作经验。随着美国电力、化学等行业高科技企业的发展，行业技术复杂性提升，对科学知识和科技进步的依赖度加深，行业大型企业之间的竞争愈发激烈，这些都为科学家和有研究倾向的高水平工程技术专家在企业中进行重要的研发工作、为工业发展施展才干创造了机会，给予了科学家在工业界对自然科学现象和原理进行探索的有利机遇。还有一点也较为重要，当时很多科学家在大学中因为课堂的基础教学工作繁重，无法集中精力进行科研活动，而且除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哈佛大学等高等院校外，很少有其他大学能和通用电气公司等高科技工业企业一样，提供相当优越的设施设备、充足的经费等研发条件，配备精干高技能的辅助科技人员给予协助。以上这些优势都为通用电气公司吸纳高科技人才，建立企业自己的研发机构，创造了成熟的准备条件。
通用电气公司的创新传统，美国国家的科学技术人才储备，科学界服务于工业发展的意愿和责任感，科学界和工业界长期积累的合作经验，以及电力制造行业和通用电气公司发展的恰切时机等因素相综合，共同推动了美国通用电气公司工业研究实验室的建立，使公司在之后的发展中，从科技实力、市场力量等多方面占尽先机，长期处于美国电力制造行业的领导地位，并在消费类电气、化学材料、特质金属、电子行业、控制仪器仪表、航天航空等其他国家经济主导行业中具有并保持强劲的竞争实力。
图4-2所示的通用电气公司创新机制示意图中，创新机制中的发明开发力量已经需要公司内部有组织的科研力量来加强，同时，创新机制中的人力资源要素急需更多受过高等科学教育、拥有丰富研发经验的科研专家和工程技术专家补充力量。如果这两个环节薄弱，将会影响公司市场力量、资金来源等创新机制关键要素，并且会因为系统机制的连带反应而影响到整个企业创新机制有效发挥作用，从而威胁到通用电气公司的生存与发展。创新机制示意图显示，通用电气公司已经需要招募更多高水平的科技人才，建立起有组织的、有机嵌入公司管理体系的、以基础科学研究为主的创新研发机构，从而战略性地完善公司的创新机制，实现通用电气公司在新的历史时期的跨越式发展。
图4-2 通用电气公司工业研究实验室成立前公司创新机制存在的问题
【注释】
[1]明茨伯格.卓有成效的组织［M］.魏青江，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217.
[2]在第一节第一部分中会注意到，在X射线设备的开发中，这种妨碍创新的效率型职能制组织结构主要指的是基于照明设备、分马力发动机等小型标准化产品业务的职能制组织结构，X射线设备的开发需要这些产品的生产工厂提供关键开发部件，但这些产品的生产和销售职能要么因为危机影响在努力改进原有产品，要么如白炽灯业务，未受到危机影响，且稳步增长，其标准化、效率型生产职能部门没有太多精力为伊莱休·汤姆森提供相关部件。至于重型电力设备业务，如前一章分析的，是职能制组织结构中的特例，有很强的灵活性。但X射线设备的开发案例，确实从组织结构方面对公司创新管理提出挑战，对于和已有产品，尤其是与标准化、通过职能制结构规模生产和销售的小型电力产品差异较大，在技术和市场上关联度都较低的新型技术和产品的创新，公司需要进行制度改革和制度创新，以利于全新领域业务的多元化创新发展。
[3]德鲁克.成果管理（珍藏版）［M］.朱雁斌，译.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09：55-59，147-150；德鲁克.管理：使命、责任、实务（责任篇）（珍藏版）［M］.王永贵，译.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09：197；德鲁克.创新与创业精神［M］.张炜，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32，186-213.
[4]这里的“已有业务职能制组织结构”主要指以照明设备和其他小型标准化大规模生产的电力产品业务为基础的职能制组织结构；“新产品创新”指的是和这些原有产品在技术和市场上的关联度都较低的新技术和新产品，如X射线技术和设备等。
[5]General Electric Company.Professionalmanagement in General Electric：Book One：General Electric's growth［R］.Schenectady：General Electric Company，1953：3-5.
[6]第五章第六节将对威廉姆·柯立芝对X射线设备的继续开发做较详细的分析和介绍。
[7]CARLSON B.Innovation as a social process：Elihu Thomson and the rise of General Electric，1870—1900［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1：333-335.
[8]Letter from Elihu Thomson to Charles Coffin，Septemper 2nd，1899，The General Electric Company's Historical Files.
[9]REICH L S.The making of American industrial research：science and business at GE and Bell，1876—1926［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5：62-65.
[10]REICH L S.The making of American industrial research：science and business at GE and Bell，1876—1926［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5：58-61.
[11]The letter from Steinmeiz to E.W.Rice，G-E historical files L5791，July 9th，1897.
[12]HAMMOND JW.Men and Volts：the story of General Electric［M］.Philadelphia：J.B.Lippincott and Company，1941：295-301.
[13]The letter from Steinmeiz to E.W.Rice，G-E historical files L5631，Sept.21st，1900.
[14]The letter from Thomson to Steinmeiz，G-E historical files（Copy），Sept.24th，1900.
[15]REICH L S.The making of American industrial research：science and business at GE and Bell，1876—1926［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5：67.
[16]REICH L S.The making of American industrial research：science and business at GE and Bell，1876—1926［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5：67-68.
[17]MEESK，LEERMAKERS J A.The organization of industrial scientific research［M］.New York：McGraw-Hill，1950：165-167.
[18]FREEMAN C，LOUCA F.As time goes by：from the industrial revolutions to the information revolution［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1：140.
[19]FREEMAN C，LOUCA F.As time goes by：from the industrial revolutions to the information revolution［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1：223.
[20]LIST F.The national system of political economy［M］.Indianapolis：Liberty Fund Inc.，2013：162.
[21]FREEMAN C.The economics of industrial innovation［M］.Cambridge：MIT Press，1997：52.
[22]Alexander Hamilton.Report on manufactures［R］.（1791-12-05）https：//press-pubs.uchicago.edu/founders/documerts/v1ch4s31.html.
[23]FREEMAN C.The economics of industrial innovation［M］.Cambridge：MIT Press，1997：361.
[24]APS.About the APS［EB/OL］.（2012-02-16）.http：//www.amphilsoc.org/about.
[25]APS.About the APS［EB/OL］.（2012-02-16）.http：//www.amphilsoc.org/about.
[26]即现在的诺维奇大学。
[27]有关通用电气公司的学徒培训项目可以参见：CARLSON B.Academic entrepreneurship and engineering education：Dugald C.Jackson and the MIT-GE cooperative engineering course，1907—1932［J］.Technology and Culture，1988，29（3）：536-567.
[28]REICH L S.The making of American industrial research：science and business at GE and Bell，1876—1926［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5：18.
[29]ASCE.About ASCE［EB/OL］.（2012-02-15）.http：//www.asce.org/People-and-Projects/Historyand-Heritage.
[30]REICH L S.The making of American industrial research：science and business at GE and Bell，1876—1926［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5：19.
[31]REICH L S.The making of American industrial research：science and business at GE and Bell，1876—1926［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5：24.
[32]REICH L S.The making of American industrial research：science and business at GE and Bell，1876—1926［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5：23.
[33]REICH L S.The making of American industrial research：science and business at GE and Bell，1876—1926［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5：28-30.
[34]WISE G.A New role for professional scientists in industry：industry research at General Electric，1900—1916［J］.Technology and Culture，1980，21（3）：408-429.
[35]WISE G.A New role for professional scientists in industry：industry research at General Electric，1900—1916［J］.Technology and Culture，1980，21（3）：408-429.
[36]WISE G.A new role for professional scientists in industry：industry research at General Electric，1900—1916［J］.Technology and Culture，1980，21（3）：408-429；REICH LS.Irving Langmuir and the pursuit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in the corporate environment［J］.Technology and Culture，1983，24（2）：199-221.
[37]德鲁克.管理：使命、责任、实务（实务篇）（珍藏版）［M］.王永贵，译.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09：150-151，182-183.
[38]CARLSON B.The coordination ofbusinessorganization and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within the firm：a case study of the Thomson-Houston Electric Company in the 1880s［C］//National-Bureau-of-Economic-Research conference on coordination and information-historical perspectives on the organization of enterprise.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5；CARLSON B.Competition and consolidation in the electrical manufacturing industry，1889—1892［M］//ASPRAY W.Technological competitiveness：contemporary and historical perspectives on electrical，electronics，and computer industries.Piscataway，NJ：IEEE Press，1993：287-311.
[39]FREEMAN C，LOUCA F.As time goes by：from the industrial revolutions to the information revolution［M］.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1：227-228.
[40]PASSER H C.The electricalmanufacturers，1875—1900：a study in competition，entrepreneurship，technical change，and economic growth［M］.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53：313.
[41]PASSER H C.The electricalmanufacturers，1875—1900：a study in competition，entrepreneurship，technical change，and economic growth［M］.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53：3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