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三老赵宽碑跋

一九四三年四月，青海乐都城东公路旁发见《汉三老赵宽碑》。询之附近居民，知为一年前筑路时出土。石虽中断，损字无多，全文皆可属读。或疑为建碑未久，仆埋土中，故能文字完好。今藏青海图书馆，余于翌年始见墨本。今则流传较多，惜多湿拓，罕见精者。此碑详载世系，至十世之远，为汉碑中罕见之例。所载名字官位，多可补正两《汉书》之缺误，意盖出自其家谱牒，或较史家所纪为正确也。如充国之先，本传不详。碑言：文景之际，仲况为少府，子圣为谏议大夫。圣子二，长字翁仲，为新城长，以功拜关内侯。次字君宣（宣字残，未敢确定），密靖内侍，报怨禁中，徒陇西上邦。翁仲之封侯，君宣之谪徙，皆当在武帝之初。充国卒于宣帝甘露二年，年八十六，则当生于武帝建元四年甲辰也。传载：子卬，为右曹中郎将，以辛武贤之谮，下吏自杀。充国传子，至孙钦。钦尚敬武公主，无子，主教钦良人习诈有身，名它人子。钦薨，子岑嗣侯，习为太夫人。岑父母求钱财亡已，忿恨相告，岑坐非子免，国除。碑于卬之自杀，钦之名它人子，略而不书，盖子孙讳之也。碑称袭侯者为卬弟而无名，《外戚恩泽侯表》则载其名曰弘。平帝时修功臣后，复封充国曾孙为侯。传著其名为伋，碑则为繤，此应以碑为正，盖史与碑互有详略也。自充国至丰四世，皆居上邦，至盂元始徙金城之破羌。孟元与子子长（子字残，未敢确定）仲宝叔宝战没。后宽冒突锋刃，收葬尸死（汉人多以死为尸，但尸死连用者尚未之闻），徙家冯翊。按《后汉书·西羌传》：“永初元年冬，遣车骑将军邓、征西校尉任尚副将五营及三河、三辅、汝南、南阳、颍川、太原、上党兵，合五万人，屯汉阳。明年春，诸郡兵未及至，钟羌数千人先击败军于冀西，杀千余人。其冬，使任尚及从事中郎司马钧，率诸郡兵与滇零等数万人战于平襄，尚军大败，死者八千余人。”（《安帝纪》略同，惟系遣等于元年六月，系平襄之战于二年十月）孟元等之战殁，当在是役。又云：“五年春……羌既转盛，而二千石令长多内郡人，并无战守意，昔争上徙郡县，以避寇难，朝廷从之，遂移陇西徒襄武，安定徙美阳，北地徙池阳，上郡徙衙。百姓恋土，不乐去旧，遂乃刈其禾稼，发彻室屋，夷营壁，破积聚。时连旱蝗饥荒，而驱劫略，流离分散，随道死亡。或弃捐老弱，或为人仆妾，丧其大半。”宽之内徙三辅，当在是时，故有郡县残破、吏民流散之语。然则，宽在冯翊潜心学问，且二十年矣，至永建六年，始归破羌，旋徙占浩亹，又二十年而卒。以年六十五推之，孟元战殁时，宽才二十一岁耳，孟元为护羌校尉假司马。按永初二年，段禧以西域都护代侯霸为护羌校尉。平襄之败，死者且八千人。碑言战斗第五，大军败绩，校尉所部，亦必与于斯役，从可知也。第五盖地名。《太平寰宇记》：凉州姑臧县有第五山，或地因山而名欤？宽归里后，为金城太守阴嵩、浩亹长兰芳所推重，盖皆贤长吏也。宽为三老，能听讼理怨，教诲后生，则所掌不止于教化，盖宽以掾属而兼为县三老之职耳。此碑为叔子潢为长陵令时所立，距宽卒时已二十有七年。碑制特小，与孔谦碑相似。字之大小，与《熹平石经》略同。石经之刻，始于熹平四年，成于光和六年，时代亦正相当也。碑书度作，研几为硑机，贯作贯，皆别体，他碑亦恒见之。字从衣，从，疑即祏字。《说文》，祏训衣衸，有开展之义。《玉篇》，祏，广大也。《白石神君碑》，开祏旧兆，《桐柏庙碑》，开祏神门，皆取开展广大之意。此从者，以与同音而通假耳。

附　赵氏世系

〔注〕繤与丰，皆为充国曾孙，但是否为卬之孙，抑卬弘之外，充国尚有他子，又繤与丰是否亲兄弟，皆不可知，姑并系于失名者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