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萨洛宁也上了岸，他在村子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闲逛，一张年轻帅气的脸庞浮现出近乎狂喜的神情。他跟自己遇到的每一位姑娘彬彬有礼地交谈，处处表现出城里人的风范。每次谈话都点到为止，不会深入下去。他非常得体地称呼她们为“小姐”，俯下身来向她们深深地鞠躬，额前的一绺长发都快垂到地上去了。他优雅地一挥手，把这绺头发拂了回去，又甩了甩头，调整了一下发型，继续往前走。等他看到一个奇丑无比的老女人，便停下来，用最和蔼的方式跟她交谈。当女人暗示他自己很穷时，小伙子给了她一张五马克的钞票。女人一开始吓了一跳，但看到小伙子认真的表情，便美滋滋地笑着离开了。看来，梅泰莱的酒劲也传染到了这位年轻人身上。

接着，他来到一座谷仓前，在台阶上坐下了。这里已经坐了一位盛装打扮的姑娘。于尔约·萨洛宁侧过身来跟她聊天。他们天南地北地聊着，姑娘几乎以兄弟般的口气问他，上游还有多少只木筏会漂到这里来。小伙子俯下身来轻声在她耳边问了一句话，只听她大声回答道：“这取决于你肯不肯好好求我。”这位姑娘的容貌并非特别出众，她的皮肤比较粗糙，脸部柔软而宽大，身上散发着刚挤出的新鲜牛奶的香味。萨洛宁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这时，附近一间屋子里出来一名男子，向两人走来。

“这该不会是你的马子吧？”萨洛宁问。

“怎么说呢，即使她是，要应付两个女人也够麻烦的了。”男子一边回答，一边往烟斗里放烟丝。只不过，他看起来有点紧张，姑娘似乎对他敬畏有加。他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她便识趣地走开了。等姑娘走远，他的态度立马缓和下来，开始跟小伙子套近乎：

“如果那是你想要的，我这里就有很多啊，而且走几步路就到了。身上带钱了吗，伙计？”

月亮当空高挂，似乎还在上升，又或许还未西沉。船员们各自在外面逛够了，又渐次回到湖边集合。马蒂·波拉迈基也来到了岸边，他一脸虔诚地查看着斜坡上的麦穗，看它们有没有成熟。他曾经在家里种了一株小黑麦，每晚细心照看，生怕它被霜冻着。他家离这里不远，因此可以认为，两个地方的天气相差不大。波拉迈基在言行举止上总是有点孩子气。出于某种原因，他非常喜欢在湖面上筏运木材，干起活来就像疯子一样卖力，因此深得工头（“工头”这个词是他从父亲那里听来的，他一直把领班叫做工头，尽管别人一直叫老板或者“十指”。对于现任领班，他们一直粗鲁地称呼他为“五指”，因为他只有一只手）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