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梅泰莱漫无目的地走着，他避开村庄，一头折回先前走过的郊区，这里有几户人家。他们的生活方式和他老家里的人一样。每间屋里都住着一对中年夫妇，夫妇两人脸上布满了皱纹，膝下儿女成群。这些小孩子站在那里，好奇地打量着梅泰莱这个大块头的陌生人，嘴里打着哈欠，右手食指挖着鼻屎，左边大脚趾在右边脚趾的空隙中来回戳着。梅泰莱醉醺醺地在路上蹒跚，看见这么多人在围观自己，便扬扬得意起来，以为自己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便开始引吭高歌，嘴里时不时跑出几句当初追桑特拉时唱的小曲：“和别人的马子跳舞是多么地有趣——嘿！”现在桑特拉成了他的老婆，这一切就像一场梦……一位佃农跑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开始还怒气冲冲的，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外边撒野，等他跟梅泰莱说了几句话，看到这家伙手上的酒瓶后，就什么都明白了。梅泰莱在手里的酒喝光之前，又踉跄着经过了几户人家。酒瓶空了以后，他又开始往回走，嘴里嚷嚷着要去“海边”。这是他形容外面的世界常用的几个词之一。他声称去过美国，还到处跟人说要再去一次，因为这个“旧世界”给国民的待遇太差了……说着，他又醉醺醺地吼了一两声。

当他的“船”驶离上一个“港口”后，梅泰莱一头栽倒在草地上，四肢伸得直直的。他一边休息，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附近有户人家派了个小男孩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小男孩忐忑不安地悄悄靠近这个躺在地上的醉鬼。梅泰莱听见脚步声，既没有翻过身来，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躺在那里跟小男孩说话。

“给我从井里打点水来！我刚才给你钱了——把水拿来！”

“我该拿什么来装水呢？”

“那是你的事情，我不管，赶快给我拿点水来吧，拜托了！”

小男孩吓坏了，赶紧跑回家去。他母亲正出来看情况，听到醉鬼说的话，便折回去，拿了一只碗，盛满井水，给那个口渴难耐的醉汉送去了。

连梅泰莱这么神经大条的人，这周末也被一种奇怪的焦虑情绪所笼罩。先前摊开手脚躺在草地上时，他又想起自己这个周末没有回家了。他本应该回去才是，不过不管了，先找个地方待着吧——就去“海边”。

“虽然那里不是什么黄金海岸[1]，也不是胡椒海岸[2]或者象牙海岸[3]，但终归是一个可以去的地方……‘和别人的马子跳舞是多么地有趣——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