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饰的设计与花纹的内容
殷商青铜器装饰人，似承袭了一种沿袭很久的传统，这一传统可以从两方面看得很清楚。一是，所有花纹都以一个周带为单位，即绕器物周壁一匝，无论器形是方的、圆的或扁圆的，这个周圈，我们习称它为周带；二是，一周带的大小固然靠器物的大小，同时也看它上下距离，也就是带的宽窄。一件器物的装饰也许只一周带，也许如盛装的多至七至十带（连顶盖计算）；多数周带装饰的器物上，各周带的界线很分明，内容也各不相同，除了浮雕的动物头及耳或鼻部分外，每一周带的花纹，大半以类似单位两组以上联排成一周圈。周带的上下，往往另加花边，或阴阳线界划。
花纹的内容可分下列数种：
（1）浮雕动物头面，又可再分为真实动物，如牛、羊、鱼、鸟等，及神话动物，如夔龙及古器物学家所说的饕餮等。
（2）几何形纹，如云雷纹、孔纹、小圈纹、连钩斜
形纹等。
（3）弦纹、凸纹或凹纹。
殷商时代见于青铜器的文饰，最引起人们注意的，是那些写真的动物头或神话性的动物全身。我们现在也从这一类的装饰内容说起。
各种动物的表现方法，也不一致。有些以立体或浮雕方法铸造，如立在盖上的钮，可以作鸟形，附于周壁的鼻或耳，也可把它们造成各种动物的面形或头形；此外的，如把提梁的双端及器的四隅转角以及肩折腹下加铸动物的头面。图65所包括十二个动物像，有牛、羊、虎、鸟、兔各种不同的动物头或连身，这些立体动物或浮雕动物差不多都属于写实性的一群，但也有些部分图案化了。
图66的十六种动物，大半是神话性或图案化的动物了，但是其中有鱼、龟、鸟、蝉等形尚保有若干真面目。最生动的为在寝小室盂的底部所见的用阳线表现的一条盘龙（图66〔1〕）。夔龙纹的样子很多，图66所见的神话动物几乎一半属于此类。
图67共录九个动物图样：五件是三个方彝上，见于盖面和器面的花纹，都以浮雕方法表达；另四图散见于瓿形器，提梁卣形器的文饰。九图都代表《吕氏春秋》[6]及器物学家[7]所说的“饕餮”。作者向不用此一滥用的名词，所以在前四本内都以动物面（或兽面）称谓这些“有首无身”的花纹单位，并且在第三本讲斝形器和第四本讲鼎形器的一册内[8]，把这一图案的原始讨论过一次。
现在我仍觉得“饕餮”是用不得的一个描述殷周时代铜器上花纹的名词，所以此处仍叫它为动物面。这些动物面都是“有首无身”的，一个动物向前看的正面：头顶都具双角，但眼上的眉虽大半都有，却也有不备的。角形的变化，最惹人注目；有向内卷的，有向外卷的，有三折的，也有四折的。不过，变化虽多，也同其他成对的器官一样，总是对称安排，左右并列，形态完全一样。中间的鼻梁，为变化较多的器官，有以棱脊代替的，有的只用几条细线，两眼间或加斜方菱纹间隔。两件见于方彝上的动物面都有大口；其余的数件，口部的刻划，就随图异形了。
图68至图70，这三图共绘花纹三十六件，虽没有两件完全相同的，主要的表现都是一个向前正视的面孔，左右伸出两长条后卷的躯干，有时下带二爪，作对称的安排。高本汉和容庚两教授都称这一类型的图案为“饕餮”，但加了有身的形容词，这是与《吕氏春秋》的传说相抵触的。在这儿，跟在前数卷一样，我们仍以“肥遗型”图案称谓这一花纹。五十一件有文饰的青铜器上，同样的图案竟出现了三十六次之多，可见其重要性了。我们在前段讲过（图67），有头无身的动物面，却只见了九次，与肥遗型图案比，只有四分之一。
我们现在所见早于小屯的殷商青铜器花纹甚少，所以跟这本谈到的资料说，似乎有身的肥遗型图案，要比仅具面孔的《吕氏春秋》式的“饕餮”，在殷商时代，似乎是较多。
不但如此，吕不韦氏的“饕餮面”出现在三件方彝、一件方身的提梁卣。此外只有出现于R2076的垂带中的一例，出于平底圆身的罍形器。平底器，同方身的圈足器一样，在殷墟发掘出土的青铜器是罕见的标本。它们是否在殷商时代晚期的形制，倒是值得详细研究的问题。
图71共列十七例，皆是左右对排同一类形的动物形花纹单位，其中以鸟形及夔龙形纹最多。左右对排的中间可以用一浮雕兽头，带钩的盾牌形，棱脊，或其他粗细直线隔离。两头相向的对称居多数，但也有两尾相向的。
眼纹，或称目纹，构成殷墟青铜器文饰图案一组很重要的成分。图72所排十六例，除了最后一件外，并无任何秩序。环绕这一纹样的，以云雷纹最常见；也有同眼纹线条粗细相等的，中有五例，它们的全部图案，分不出宾主，环绕眼纹周围的线条可能代表具有这眼睛的动物之其他肢体。所可辨定者，似乎每一眼纹代表一动物单位，各单位的结构，没有什么重要不同点。眼纹的明朗发展，为眼形左右具有两条平行的长肢，上下往往带有钩纹；长肢的线条，比填底的云雷纹细线要宽得多，所以全部眼纹及其附属体，可以一目了然。最后带山纹的眼纹周带，是没有眼的眼纹，这一纹样也是常见的。
图73的花纹四种，三种为斜方格雷乳纹，一为钩连雷纹，这四例的图案常与动物纹图案同在一器出现。同样的，也是图74，所绘的十一种几何形纹周带，最上四例为云纹或雷纹的各式表现的样子，中四例为钩连的
形纹。第九例可称为钩连云雷纹，最下二例为斜方格钩连云雷纹（〔10〕、〔11〕）。〔14〕与〔15〕两例通称圆涡纹，一只四钩，一为六钩。两方格所附的图案，似乎是程度不同之几何形化的动物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