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五十三件青铜器的形制

二、论五十三件青铜器的形制

在十七种有名称的诸形器中,至少有十种上下在殷墟出土的陶器内可以找出它们的同一类型的伙伴。 附录中的两件盖型也见于陶器的图录。下表将出于殷墟同一或类似形制的器物作一比较表。青铜器的名称按上列分类,同式或同一类型的陶器,只列它们的图录序数。[2]

青铜容器种类 类似陶器序数

罍 192A、B、D、E、G、M、N

盘 203C、D、E;204K、M

盂 225C、E、G;227P;226G

甂 251D;256W

瓿(矮形圆肩) 283M、J

瓿(高形方肩) 290M;291K

尊 241M

壶(圆形) 273A

壶(扁型) 279F

觯 258E

提梁卣矮型) 278P(无提梁,有贯耳)

提梁卣(高颈型) 278C、E(无提梁,有贯耳)

甗(口有立耳一对) 293M(无立耳,有流)

附录中的两种盖

便帽型罩口盖 925F

拱顶型插口盖 923R(顶上无棱脊)

上表列举的十种十三型青铜器,都在殷墟出土的陶器一千七百余件中,找出它们的同一或类似形制的伙伴,其中有些形制的历史——如甗、罍、盂等——可以把它们的沿革追溯到史前时代,后文将有交代。

不过,也有若干种类的容器似乎在小屯侯家庄出土的陶器中没有出现过——如斗形器三种、簋形器、方彝形器、盉形器以及各种象形器。这自然引起了两种性质不同的问题,即讨论者可以问若以类似陶器形制的青铜容器为效法或仿制陶器的作品,为什么那时的铸人只选了有限数目的样子?是否有一个选择的标准?至于陶器中无可比拟的样子,如方彝等,它们的形制是创造或另有来源?

我们现在先从罍形器(图63〔2a〕、〔2b〕)这一标本说起。这种小口平底大肚的容器,显然是用作储藏日用品而发明的;人类的这一需要,可以说:从最原始的社会就感觉到了!至于所藏的是什么?虽为次要,但常与容器的形制有关,我们也必须想到。殷墟出土的平底小口带三横穿耳的青铜罍形器只有一件,但在陶器群中却常常地出现,形制也有小的变化。说者往往把这一形制与史前时代即已出现的平底小口瓮——如巴尔姆格伦所讨论的甘肃半山及马厂随葬陶器[3]。要之,平底小口大肚型的贮藏器,在陶器群中,显然是农业社会的一种必需品。到了中国的青铜时代,照容庚的说法是为着盛“米”或“酒”用的,三个横贯耳,大概是用穿绳提起,加以倾注的作用。容庚说,通行于商代者,以“方者为多”[4],但安阳发掘出土的,却只一件,而是圆形的。不过类似形制的陶罍却很多,而且都是圆的。青铜制的罍形器为仿制陶器形似乎不成问题。

至于盘形的青铜器两件,似乎都与鱼有关。小屯的盘内刻划六条鱼围绕着爬在盘中间的一龟,但器表除弦纹外却没有繁杂的文饰。侯家庄出土的一件青铜盘形器,外表的器壁和圈足都加装饰。器上的装饰是把一条鱼拉长成一周带,有一百三十公厘以上,头尾衔接;这样的图案仅此一见。盘之出土地与寝小室盂同,在HPKM1400墓道底口。《礼经》记盘为“承盥之器”,郑注谓:“盘承盥水者。”[5]

盘的形制,即在小屯,已可追溯到黑陶时代。黑陶的先殷文化层中,有陶盘为出土盘形器中之最大者,可见盘盛盥水,也许只是它很像其他的容器用处的一种。在渔猎时代,以鱼为食品,是人类早有传统的一种食的文化。殷商时代,人喜饮酒;把鱼用着下酒,大概已是商人的一种享受。此所以殷墟出土两件盘形器在款识或文饰上都发生了鱼关系的缘故吧?这两器的名称在殷商时代是否称“盘”,文字学上固然尚是待证的问题,依它的形制说,用着盛装烹好的鲜鱼,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图63〔3a〕、〔3b〕、〔4a〕、〔4b〕)。

盂形器在圈足陶器内也是常见的标本,如序数中的225C、F、G三型及227P一型。不过,土制的盂,唇部却都加厚些,并且没有周壁旁的一对对立的曲耳。在1936年,瑞典的高本汉教授初研究殷商青铜器时,他曾认为曲耳不可能属于殷商时代的青铜器,但我们在安阳发掘出土的四件盂,每一标本各具一对曲耳(图63〔5a〕、〔5b〕、〔6a〕、〔6b〕)。

其中有两盂更是特出,即在盂内中心铸有上空下实的直柱,柱顶如正在开放的六瓣花朵,柱的中段有一环,上安四个具龙头弯曲的半身。这个回龙构成的龙头环套,可在中柱转动。这是青铜器中一种前所未见的发现,至今尚不能猜度它的实际用途。

瓿形器的标本有九个,可分两型:一是腹径较体高大的,外形都是圆肩小口的有五件,这一型与陶器中的序数235M、P两型相近;另一较高的共四件,形制与陶器中291M、K两型极近。两型的瓿很显然地是仿制瓦器的(图63〔8a〕、〔8b〕、〔9a〕、〔9b〕、〔10a〕、〔10b〕、〔10c〕)。

壶形器也有两型:高颈无盖的以扁圆的样子较普遍,但均没有盖,这在殷墟陶器也有同样的形制,序数279F(图64〔2a〕、〔2b〕);另有一件长颈大肚带盖的小壶,与陶器中的273A极为类似。

青铜觯的形制,殷墟出土四件近陶器中258E,但青铜制的觯有盖,陶器的类似品却不见有盖的(图64〔3a〕、〔3b〕)。

古器物学家对于“尊”这一形铜器,意见颇不同。它的最初形态也原始于陶器而且是圜底的,后来变成彝器的总名,有时也叫尊彝。殷墟出土的,有三件大器似乎属于这一类型,它们都是大口、方肩、圈足的大器,与那些无肩的尊外形甚不相同。殷墟陶器中的序数239G、J两型及241M、N两型均具青铜大尊的雏形(图64〔1a〕、〔1b〕)。

提梁卣在青铜器中的提梁,大概是铸铜器的人加上去的。它的器身亦原始于陶器,无颈的极近278P,高颈卣的器身则与陶器中的278C、E两型最近。以上所举陶器例,都具一对贯鼻,显为穿提梁用(图64〔4a〕、〔4b〕、〔5a〕、〔5b〕)。

先史时代的三足器有鬲,也有甑;在殷墟出土的陶器群中,陶鬲和甑更是常见。同时殷墟也出土了陶甗两个:一个具流,一个的足是袋状的。青铜制的甗有两标本,口部各有一对立耳,看唇部的形制,显然是为承盖用的(图64〔6a〕、〔6b〕)。不过我们没发现甗的盖,大概这一类的盖,如后世的锅盖一样,也许是木制(或他种质料)。

附录中两件缺器的盖,形制也是殷陶器中见过的。一种罩口式小便帽型与陶器的925F同;顶有四棱脊的一件,为插口式的,形制近923R型(图64〔7a〕、〔7b〕、〔7c〕、〔8a〕、〔8b〕)。

除了上列各器的形制可以在陶器群中找出它们的原型或类似的形制外,其他的五种形制,即斗勺形、锅形、方彝形、盉形以及完全像动物或动物一部分的如鸟尊及角,都是殷墟出土的陶器群中所不见的。

斗勺形器又分三种,即铲形、斗形与瓢形。瓢形大概仿葫芦瓢所制;斗形各器,体积皆小,容量当然小,与现代民间常用的以竹筒刮制的不像,也许是原始的圜底土坯发展出来的;最难猜度的镂花的铲形器,它是否青铜时代的一新发明?或是摹仿竹片编制用着滤酒的!就难加臆定了。

方彝这一形我以为是抄袭木制的器物。盉形器同铲形器一样,似乎也是应时代需要的一种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