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仁寺双松歌赠许天玉①

［原文］

我昔登泰山，举手攀秦松②。东南云海几千里③，夜悬日气开鸿蒙。山人出山已三载，复见金元双树在④。玃髯石骨青铜姿⑤，古貌荒唐阅人代⑥。长夏苍苍秋气深，风来绝涧蛟龙吟⑦。仙人五粒不可见⑧，但有玄鹤来往飞阴森⑨。蚴蟉诘屈宛相向⑩，千曲盘拏气初放。一任支离拔地生⑪，那须夭矫排云上⑫。我来高枕石坛边⑬，耳畔往往闻惊泉。白日沉沉不到地，飒然雷雨生空天⑭。烟色欲暝钟复起，雄谈岸帻波涛驶⑮。千秋万岁知者谁？闽海奇人许夫子⑯。

［注释］

①〔惠注〕陆世楷《排闷录》：“慈仁寺本为周太后弟吉祥建，在故报国寺山门之东南，都人至今目为报国寺，然实非报国寺旧址也。”李日华《六研斋笔记》：“京师报国寺古松二株，在佛殿前，低枝曲干，偃罩各十馀步，望之如青凤展翅。处其下如山间松棚，六月消夏，尤所宜也。”许珌，字天玉，号星亭，侯官人。《高言集》：“田髴渊曰：天玉诗才敏赡，廿年来屡与倡和，每拈一韵，叹为绝神。”〔金注〕陆世楷《排闷录》：“慈仁寺本为周太后弟吉祥建，而寺有成化二年御制碑。”周筼《析津曰记》：“慈仁寺，俗呼报国寺，盖先有报国寺在寺之西北隅也。”　　②〔惠注〕《国雅》评云：“借起，奇崛。”　　③〔惠注〕过春山曰：萨都剌诗：“三山云海几千里。”　　④〔惠注〕《燕都游览志》：“大慈仁寺殿前二松，相传元时旧植，台石一株尤奇。”　　⑤〔金注〕任昉《述异记》：“卢氏县有卢君冢，冢旁柏二株，枝条荫茂，根劲如铜石。”杜甫诗：“猱玃须髯古。”又诗：“柯如青铜根如石。”　　⑥〔惠注〕张彦远《法书要录》：“古貌磅礴。”〔金注〕韩愈诗：“古貌又古心。”　　⑦〔惠注〕过春山曰：邓原道《卢鸿庐岳观泉图》诗：“飕飗松风至，仿佛苍龙吟。”　　⑧〔惠注〕吴曾《漫录》：“按《药性论》载萧炳云：松有五叶者，一丛五叶如钗，名五粒松，道家服食绝粒。又按《本草图经》云：方书言松为五粒，字当读为鬣，音之误也。然《五代史·郑遨传》：‘遨闻华山有五粒松，松脂沦入地，千岁化为药，能去三尸；因徙居华阴，欲求之。’此直云五粒松脂，以是知其讹有自矣。”〔金注〕顾惜《新罗国记》：“松树大连抱，有五粒子，形如桃仁而稍小。”段成式《酉阳杂俎》：“松凡言两粒、五粒，当言鬣，五粒松，皮不鳞。”李贺有《五粒小松歌》。　　⑨〔惠注〕《御览》：伏侯《古今注》曰：“鹤千岁则变苍，又千岁则黑，所谓玄鹤也。”戊戌诗无“来往”二字。　　⑩〔惠注〕相如《上林赋》：“青龙蚴蟉于东厢。”师古曰：“蚴蟉，行动之貌。蚴音一纠反，蟉音力纠反。”《焦氏易林》：“冤烦诘屈。”乐府《苦寒行》：“羊肠阪诘屈，车轮为之摧。”　　⑪〔惠注〕陆友仁《研北杂志》：“鲜于伯机枢尝于废圃中得怪松一株，移植所居斋前，呼为支离叟，朝夕抚玩以为适。”《庄子·人间世》：“夫支离其形者，犹足以养其身、终其天年；又况支离其德者乎？”注：“支离，不全貌。”符载《植松论》：“境胜神王，拔地千丈。”放翁诗：“拔地突兀摩苍穹。”　　⑫〔惠注〕《上林赋》：“夭矫枝格。”郭璞曰：“夭矫，频申也。”《大人赋》：“低卬夭娇。”娇音矫。符载《植松论》：“是木有戛云之姿，有构厦之材。”　　⑬〔惠注〕西樵《题钝翁〈说铃〉》云：“仆在海上，阿贻尝自京师寓书云：长夏僦居慈仁，日坐卧双松下，凉风时至，爽沁肌骨。一二友人来就语，亦不复命巾袜。日夕竟去，都忘时世周旋。”太上隐者《答人》诗：“偶来松树下，高枕石头眠。”　　⑭〔惠注〕《国雅》评云：“好摹写。”　　⑮〔惠注〕王幼学《纲目集览·晋纪注》：“露额曰岸。光武岸帻见马援。”杜甫诗：“白帻岸江皋。”曾巩诗：“隤然岸巾帻。”笺云：“岸帻，颓其巾也，以示懒散。”《世说·简傲篇》：“谢奕在桓温坐，岸帻啸咏。”　　⑯〔惠注〕《国雅》评云：“冷句结。”《感旧集补传·愚山集》：“许子之诗，气雄力厚，如巉岩猛虎，懔乎其不可攀，森然其不可犯。君子观其言，即其生平之魁垒博肆，亦可概见矣。”

惠注引《国雅》评云：“此歌脍炙人口，几如崔颢《黄鹤楼》诗，太白为之辍翰。”

惠按：《汪氏说铃》：“王十一在京师将迁寓慈仁寺，予往阻之曰：‘子寓慈仁寺不得，不赋双松诗，恐损子名。’王傲然曰：‘寓不可不移，诗那可便作。’按王集中载《报国寺双松歌》一首赠许天玉，盖是岁移寓后作也。歌词雄伟沉丽，与题相称。王既为此言，而其后竟尔操笔，才人固是难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