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条 天使是否认识单个事物？
现在我们着手讨论第2条。
异议：天使似乎并不认识单个事物（singularia）。
理据1：因为哲学家在《分析后篇》第1卷中说过：“感觉以单个事物为自己的对象，但是，理智却以普遍事物为对象。”[2]但是，除了理智能力以外，天使再也没有任何理解能力了，这从前面（问题54第5条）说过的看来是很明白的。所以，天使并不认识单个事物。
理据2：再者，所有的知识都藉认识者与认识对象的某种相像产生出来的。但是，就认识对象是单个的而言，在天使和单个的对象之间不可能存在有什么相像；因为一如前面（问题50第2条）已经讲过的，天使是没有质料的，而质料是单一性的原则。所以，天使是认识不到单个事物的。
理据3：还有，如果天使认识单个事物，他要么藉殊相，要么藉共相。但是，天使不能藉殊相认识单个事物，因为若此他就需要具有无数的种相。天使也不能藉共相认识单个事物，因为共相不是认识单个事物的充分原则，除非单个事物是被潜在地认识，它是不能在共相中被认识的。所以，天使认识不到单个事物。
但是，从另一个方面看，没有谁能保护他不认识的东西。但是，依据《诗篇》第91篇第11节的说法，“他吩咐他的使者保护你”，天使保护单个的人。所以，天使认识单个事物。
我的回答是：有人否认天使能够认识单个事物。但是，首先，这与天主教的信仰不合；天主教的信仰宣布，低级事物被天使管理，因为《希伯来书》第1章第14节说：“天使都是为人服役的灵。”如果天使对单个事物一无所知，他们就不可能把“应许”加于在这世上行走的任何东西了；因为在世上行走之活动属于单个的人。而且，这种观点也与经文《训道篇》第5章第5节的意思相反，该节经文说：“不要在天使面前说，不存在什么应许。”其次，它与哲学的教导相反，根据哲学的教导，天使被说成是天体的推动者，而且，天使根据他们的知识和意志推动天体。
因此，其他一些人说：天使拥有关于单个事物的知识，但是这知识只是关于它们的普遍原因的知识，而所有具体的效果都归因于普遍的原因；就像天文学家须从天体运动的态势预测未来的日食一样。这一观点也不能避免前面说过的难题；因为，仅仅在普遍原因方面认识一个单个事物并不是把它作为单个事物来认识的，也就是说，不是把它当作一个此时此地存在的东西来认识的。从对天体运动的计算知道将会有一次日食发生的天文学家是在普遍地认识日食；但是，除了藉感觉，在日食发生时他不可能认识这次日食。然而，管理、应许和运动都是关于此时此地存在着的单个事物的。
因此，与前面两种观点不同，我们必须说：正如人藉他的各种不同的认识能力认识所有种类的事物，藉理智认识普遍的和没有质料的事物，藉感觉认识单个的和物质的事物，而天使则藉自己唯一的理智能力认识这两类事物。因为事物的秩序是以这种方式安排的：事物越高级，与它联结在一起的能力就越多、越广大：这在人自身中就是显而易见的，公共感官比专有的感官高级，所以，尽管公共感官只是一种官能，但是，它却能认识五种外感官所认识的每一件事物，比如白与甜的区别。在其他的事例中，同样的情况也可以被发现。因此，既然天使在自然的秩序里高于人，说人藉自己的认识能力中的一种能够认识天使藉自己的认识能力即理智所不能认识的事物，那是不合理的。所以，亚里士多德在《论灵魂》和《形而上学》中宣布，如果说一种“不和谐”对我们来说是可认识的而对上帝来说却是不可能认识的，那是荒唐可笑的。[3]
天使认识单个事物所用的样式，可以从这样一点得到考察：正如事物为了它们可能在自己的本性里存在而从上帝那里流溢出来，同样，为了在天使的心智里存在，它们也会从上帝那里流溢出来。所以，很清楚：从上帝那里流溢出来的东西，不仅有属于它们的普遍本性的东西，而且同样也有构成它们的个体化原则的东西；因为上帝是每一件事物的整个实体的原因，既是每一件事物的质料的原因，也是每一件事物的形式的原因。因为上帝产生多少，他也就认识多少；因为上帝的知识是每一件事物的原因，这一点我们在前面（问题14第8条）就已经说清楚了。所以，上帝藉着其产生万物的本质而与所有的事物相像，并且认识所有的事物，不仅认识它们的普遍本性，而且还认识它们的单个性；同样，天使藉内植于他们之中的种相认识事物，不仅认识它们的普遍本性，而且就它们是同一个单纯本质的多种多样的显现而言，也同样认识它们的单个性。
答异议理据1：哲学家所谈论的是我们的理智，而我们的理智是只能够藉抽象的过程来认识事物；而且，也正是藉着对物质条件的抽象作用，被抽象的事物才能成为一个事物。这样一种认识方式不符合天使的本性，这一点我们在前面（问题55第2条、第3条答异议理据1）就已经说过。所以，这里不存在着任何可比性。
答异议理据2：天使与物质事物相像，所依据的不是天使的本性，不像一件事物藉着属相、种相或偶性方面的一致而与另一件事物相像，而是像高级的事物包含着与低级事物相像的东西那样，像太阳包含着火那样。从这个方面看，就凡在万物中被发现的东西都预先存在于作为万物的原因的上帝之中而言，甚至在上帝之中也存在着与万物的相像，这对质料和形式都是适用的。同理，天使的理智之中的种相，作为从神圣本质而来的相像，也是事物的相像，不仅是事物的形式的相像，而且也是事物的质料的相像。
答异议理据3：天使藉普遍的形式认识单个事物，但是这些普遍形式作为事物的相像，不仅适合于事物的普遍原则，而且也适合于事物的个体化原则。藉一个种相究竟能够认识多少事物，这一点我们在前面（问题55第3条答异议理据3）就已经谈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