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连续剧的冲突性情境
所谓情境,即包含了人物关系和事件在内的环境,核心元素是人物关系。黑格尔将情境划分为大环境和小环境,大环境是指一般世界的情况,作为故事发生的背景出现,小环境是指具体化了的环境,是故事发生的具体环境。
情境包括一般性情境和冲突性情境。事件所指的由行为者所引起或经历的由一种状态到另一种状态的转变,就电视剧冲突生成而言,即由一般性情境向冲突性情境的转化。
一般的情境包括顺境和困境两种。顺境是指人物处于独立自足的自由状态,生活中没有物质或精神的显性困顿;困境是指人物处于与某种理想相冲突的对立状态中,生活中存在物质或精神的显性困顿。
情境是一个有着鲜明指涉性的概念。同样的情境,在不同的人物眼中,具有不同的规定性,在某些人看来是困境的情境,在另一些人看来恰恰是利好的顺境。因此,需要一个统一的标准来让我们认识电视剧艺术中的情境,我们将情境的指涉性规定为以主要人物为参照物。
电视剧情境中的顺境所包含的独立自足的自由状态,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理解:第一,就剧情角度看,顺境尚未包含主导全剧剧情发展的冲突因素,人物故事处于相对理想和自由状态,几乎未能看到“冲突—动作”的任何前奏性因素。比如《甄嬛传》中的甄嬛,入宫前生活在官宦家庭,过着锦衣玉食的大家闺秀生活,在爱情方面“不愿轻易辜负了自己,若要嫁人,一定要嫁与这世间上最好的男儿,和他结成连理,白首到老”。第二,就人物关系看,顺境中的人物关系处于相对平衡状态,总体性平衡尚未打破,人物冲突关系甚至尚未建立。甄嬛还未入宫,皇后、华妃等在宫中的明争暗斗与甄嬛没有丝毫的关系。第三,就顺境形成的原因而言,主要体现为一般的社会因素对于个体生命的规范,诸如时代、家庭等。甄嬛的顺境似乎无须解释,就是出生在相对富庶的官宦家庭而已。第四,从叙事功能来看,顺境并不是孤立静止的,而具有较强的叙事张力,“平地一声惊雷”,常常因为某种外力打破这种平衡。甄嬛不希望被皇宫选秀选上,选秀就是打破甄嬛平静生活的那一声“雷”。
电视剧情境中的困境是电视剧主要人物一出场就面临的非独立自足状态,可以从以下几方面来理解:第一,就剧情角度看,困境包含着主人公主动发力要解决的各种问题,它为电视剧冲突叙事提供了直接的动力。电视剧《走西口》的田青因为父亲田耀祖赌博输掉了家业,母亲窝藏革命党被抓,只得举债赎人,加上荒年饥馑,他不得不走西口去谋生。第二,就人物关系看,困境中的人物关系处于相对不平衡关系,不平衡关系甚至有持续的恶化倾向。《走西口》中,田青一家老小与田耀祖、赌棍夏三构成不平衡关系,与革命党徐木匠构成平衡关系,而随着田青对母亲和徐木匠关系的误解,田青与徐木匠之间构成了不平衡关系,促使他立志去走西口。第三,就困境形成的原因而言,固然可以有天灾等种种客观原因,由人的主观原因形成的困境更具有戏剧的审美趣味性。《走西口》田青家的困境,就是由于其父沉迷赌博输掉了祖业,而让田青从小树立宏大志愿,肯定不会当一辈子的羊倌,一定要把田家大院赎回来。第四,从叙事功能来看,困境与冲突性情境的形成有着天然的筋连关系,不断恶化的困境状态是人物产生戏剧动作并促使冲突性情境生成的直接原因。
不管是顺境还是困境,都不排斥冲突因子的存在,问题的关键是这种冲突会不会引发人物产生分裂的动作。比如在电视剧《楚汉传奇》开局部分,刘邦、樊哙、卢绾、萧何、雍齿等人也存在一定的冲突,这种冲突具有戏剧性,但是冲突并不影响他们独立自足的自由状态,人物没有发出动作并产生主题规定的冲突性分裂,引起冲突对立者的反应动作,打破戏剧情境和主要行动元之间的关系平衡,因此,他们所处的环境只能是困境而不是冲突性情境。
冲突性情境是戏剧艺术表现的对象,也是戏剧人物和情节赖以存在的基础,是冲突和戏剧动作产生的客观条件和契机。黑格尔指出:“因为冲突一般都需要解决,作为两对立面斗争的结果,所以充满冲突的情境特别适宜于用作剧艺的对象,剧艺本是可以把美的最完满最深刻的发展表现出来的。”[2]18世纪法国启蒙运动时期的理论家狄德罗也指出,一切情节上的纠纷都是从人物性格引出来的,人们一般要找出显出人物性格的周围情况,把这些情况相互紧密联系起来,应该成为作品基础的就是情境。
黑格尔对冲突性情境提出了具体的阐释,“分裂和由分裂来的定性终于形成了情境的本质,因而使情境见出一种冲突,冲突又导致反应动作,这就形成真正动作的出发点和转化过程”[3],他进一步论述了冲突动作和反动作的产生对于戏剧运动的意义,“当情境所含的矛盾揭露出来时,真正的动作才算开始。但是因为引起冲突的动作破坏了一个对立面,它在这矛盾中也就引起被它袭击的那个和它对立的力量来和它抗衡,因此动作与反动作是密切联系在一起的。只有在这种动作与反动作的错综中,艺术理想才能显出它的完满的定性和运动”[4]。
由此可见,冲突性情境产生必须包含两个条件:第一,冲突人物发出动作并引起对立方面的反动作;第二,由人物动作与反动作造成人物关系的分裂,并为情境提供主题规定性,能深刻揭示情境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