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象崇拜:“云行雨施,品物流行”

一、 天象崇拜:“云行雨施,品物流行”

《周易》关于天,有天象、天道、天德三义。

关于天象,《周易》中有三种表述:一是整体性天象。乾为天,包括全部天象,其描述主要为“日月”“四时”“寒暑”等。二是单一性天象,体现在震、巽、离三卦中。其中震为雷,巽为风。三是复合性天象。八卦两两相重,构成复合性天象,如大有卦,为离与乾的组合,日在天上,称之为“火天大有”;又如离与坤的组合,日升于地,称之为“晋出于地”。

关于天象,《周易》表现出来的环境意识主要有:

(一) 天象的丰美性

众所周知,天象是极为绚丽而又神秘的。《周易》对于天象之美的描述分为三种情况:

一是如实地描绘天象的美,如“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日月运行,一寒一暑” (40) (《系辞上传》)。

二是与神秘的龙联系在一起。《周易》乾卦以龙取象,自下至上,描述了龙在不同情境下的作为:“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九四,或跃在渊。”“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上九,亢龙,有悔。” (41) 龙是中华民族的图腾,史前考古发现,早在距今8 000年的兴隆洼文化就有龙的造型,红山文化还有龙造形的玉器。龙是想象的动物,从《周易》乾卦的爻辞看,它是水、陆、天三栖的动物。除爻辞中有“飞龙在天”,将天象与龙联系在一起外,《文言传》中还有“云从龙”之语。这种描述意味着,在远古人类心目中,始祖为天物。因此,天象崇拜中寓有祖先崇拜。

三是将天象与人事结合一起,让天象成为人事的象征或比喻。如乾卦《彖辞》:“雷雨之动满盈,天造草昧,宜建候而不宁。”

天象之美不是重在它本身,而是重在它育物。乾卦《彖辞》准确地概括出这种美的性质:“云行雨施,品物流行。”“云行雨施”——天象的概括,“品物流行”——育物的写照。

这是一种无比神秘的美,无比有意义的美,可称之为“丰美”。

(二) 天象的雄壮性

在《周易》中凡为天象的卦都是雄壮的。如大壮卦,下卦为乾,上卦为震,为雷在天上之象,可以想见其场面的雄壮威武。大壮卦的《彖辞》云:“大壮,大者壮也。刚以动,故壮。‘大壮利贞’,大者正也。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见矣!” (42) 又如丰卦,下卦为离,上卦为震。离为太阳,震为雷,此卦为晴天打响雷之象。这一形象,震撼人心,极具鼓舞力。再如益卦,下卦为震,上卦为巽,为风雷激荡之象。益卦的卦辞是“利有攸住。利涉大川” (43) ,充满豪情壮志,而《彖辞》更是大奏颂歌:“自上下下,其道大光”,“天施地生,其益无方”。 (44)

(三) 运动规律性

在《周易》看来,天象的运动是有规律的,这种规律主要见于三点:

一是相对性。《说卦传》云:“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 (45)

二是相随性,即“雷以动之,风以散之,雨以润之,日以烜之” (46) (《说卦传》)。

三是循环性。《系辞下传》如此描述天象的循环性:

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寒暑相推而岁成焉。往者屈也,来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 (47)

循环性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在循环中创造,在循环中生成。日往月来的意义是“明生”,寒往暑来的价值在“岁成”。由此可将《周易》联系到人生:人生有起有伏,人生的意义,不是在起,也不是在伏,而是在起与伏的交替中生成的。这层意义给我们以深刻的启示。人生在世,谁人不希望一生无病无灾,谁人不希望一生事业通达,然而,实际上不可能,人的健康是在应对各种大大小小的疾病中生成的,人生的事业同样是在克服各种大大小小的困难中成就的。

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这段文字中谈到往者,用的是“屈”字,谈到来者用的是“信”字。屈有藏义,往者过去了,它不是不存在,而是藏起来了,藏必生用,这用就在它有生成,生成为“来”。来是必然的,因而为“信”。上段文字之后,紧接着的是:“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 (48) 关于“尺蠖之屈,以求信也”这句话,李光地的《周易折中》云:“孔氏颖达曰:复明上往来相感,屈信相须,尺蠖之虫,初行必屈,言信必须屈也。龙蛇初蛰,是静也,以此存身,言动必因静也。圣人用精粹微妙之义,入于神化,寂然不用,乃能致其所用,先静后动,是动因静而来也,利己之用,安静其身,可以增崇其德,此亦先静后动,动亦静而来也。” (49)

天象的循环性可导出往来论、屈信论、静动论、存身致用论。总的意思是清楚的:循环,在现象上周而复始,实质上是在发展前进。发展不是直线式的发展,而是曲线式的发展。往中见来,屈中见信,静中见动。君子要善于从中悟出精义:在安身中崇德,在退藏中建功。

四是七日周期性。复卦《彖辞》云:“反覆其道,七日来复,天行也。” (50) 《周易》认为天行七日是一个周期,这与基督教的上帝“七日创世”说不谋而合,但实质不同。“七日创世”说,讲的是上帝七天内将世界创造出来,“七日来复”说,是七天内天象有一个小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