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老师的纪念册题词——纪念耀华中学毕业六十周年
我爱耀华中学，耀华是我的母校。耀华是中外驰名的学校，其所以著名，是因为她拥有优秀的教师、优秀的学生和优秀的建筑、设备。其中，关键是教师。只有有了优秀的教师，才能利用优秀的建筑、设备培养出优秀的学生。我怀念耀华，尤其怀念那里教我的老师。
高中毕业时，准备了一本纪念册，请老师在上面题词留言。经过了六十年的迁徙变化，这本纪念册已经遗失。但我还记得其中的一些题词，它们伴我度过了一个甲子的风雨人生。现就记忆所及，将三位老师的题词写出，既表示对他们的怀念，也与昔日的中学同窗共勉。
首先，高准老师的题词：
劲阴杀节，不凋寒木之心；晦明风雨，不谬晨禽之察。
高先生是我高中时期的语文教师。他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正直不阿，诲人不倦；家学渊源，工诗词，富文采。这段题词大概是西晋著名文人陆机之语，其意即一般所说的“松柏后凋于岁寒，鸡鸣不已于风雨”。就是说，不管环境多么困难恶劣，做人应当正直，有气节，有眼光，能辨别真假美丑，要坚持真理。先生的这段话，指导着我做人，激励着我挺过了当右派22年的艰难岁月。
其次，马毓良老师的题词：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马先生是我高中时期的历史教师。他风华正茂，倜傥不群，学识渊博，口才极佳，讲课很有条理，又生动活泼，男女同学无不为之倾倒。授课之余，先生还与我畅谈中国古典诗词、京剧艺术和武林轶事，并教我练太极拳，既有师生之谊，也结成忘年之交。这段题词是宋代理学家朱熹的诗。表面上是写景，描写池塘清澈，反照天光云影。但关键在后两句，说池水之所以洁净，是因为源头不断有活水流来。这实际是指治学之道，要不断学习，不断吸收新知识，这才能保持学术之树长青。自然，这也是为人之道，要不断接受新事物，与时俱进。先生的这段话，一直指导着我治学为人，从而取得今日在学术上的成就。
最后，刘崇一老师的题词：
小立水滨，
我以舟子为景，
舟子以我为景。
刘先生是我高中时期的英语教师。他的英文非常好，尤其英语语法讲得好，使我深受教益。刘先生对西方的文艺思潮很有研究，尤其熟悉英国的诗和诗人。他本人就是一个诗人，笔名流云，写新诗，追求美，讲究境界，创作十四行诗。一次讲遣词造句，他举“那西山红叶随牧女的羊铃摇落”为例说，“摇落”一词将牧女羊铃的摇动与西山红叶的飘落联结起来，这是何等境界，又是多么的美！记得他给另一位同学的纪念册的题词是：“愿在你生命的瓶里盛开着不谢的鲜花。”我觉得非常美。反过来看给我的题词，仿佛是在写景，但不浓墨重彩，而轻描淡写，似乎不够美。但仔细一琢磨，朴素就是美，而且其中含有更深的意境和哲理。我以舟子为景，而舟子却以我为景，这突出了相对性。此种境界更高雅，更有灵性。再进一层，看待生活和人生，不也是如此吗？我在看别人，别人也在看我。每一事，每一物，无不有其相对性和两面性。我们应该相对地来看待生活和人生，老来更应如此，这样就会感到解脱、超然、满足、乐在其中。同学们，愿我们都笑对人生，善待他人和自己，安度晚年！
（原文为2011年纪念天津耀华中学高中毕业六十周年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