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世界的创造中蕴藏无穷无尽的情味。有了灵感，诗人的心灵对各种外部冲击便极为敏感。不管诗人名气多大，但愿他写歌采用的曲调永不耗竭。

前几天，蒙杜带来的女歌手格索尔帕伊为我演唱歌曲。她嗓音甜美，演唱认真，令人佩服。她轻车熟路地调度乐曲，音调时高时低，变化多端，显示非同寻常的娴熟技巧。

不得不说，她唱得很好。但说此话不是出于喜欢。当歌曲具有形象真切、生意盎然的躯体时，随心所欲地扩大它，压缩它，摔打它，扭曲它，是悖违艺术原则的。远古时代多触手海洋生物是无形体的，英语中称之为“无定形生物”，把它一分为二，或一分为七，毫无二致。定形的生物，是不允许这样拿捏的。可以略微越过它的正常界限，但过度是不行的。所以，即使耳朵称赞格索尔帕伊唱的歌曲，心儿也不会附和。对盲目迷信著名歌手的听众解释清楚这音乐的简单原理，是很难的。痴迷没有界限，而用餐是有限度的。谁要是喊“倾倒琼浆，倾倒更多的琼浆”，我们会笑着说，这是疯狂。而提供了适量酸奶、炼乳、甜食，就不要再给了，以维护它们的声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格索尔帕伊唱的那种歌曲，除了身体的疲惫，没有能中止它的有效内在动力。为此，我不怪罪格索尔帕伊，而要责怪这种歌曲。听她唱歌，不仅能听出她在尽心尽力地演唱，也能听出她有上苍赋予她的才能。而这种才能，是大部分著名歌手所欠缺的。然而，才能给了不当的载体，发挥不了作用。仙女的适当位置在天国乐园，在人间的逊德尔大森林里，维护她的声誉，绝非易事。

泰戈尔

迦梨摩旁

1938年4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