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名山合丹

身体不是简单的肉体和心灵的结合，它的存在比肉体和心灵更为本位，是肉体和心灵得以显现的基础。环境的生成，与身体感息息相关，不但身体本身是环境，身体所激发的效应包括幻觉，都属环境发生的类型。道教的修仙理论修炼的就是人的身体，在葛洪之前，修道者主要通过吐纳、辟谷和服草药的途径来进行，葛洪参照大量出现在秦汉时期介绍“金丹还液”的经书，并依据他的祖上和先师的经验，得出“升仙之要，在神丹” (51) 的见解，由此开创了道教“金丹派”。

葛洪认为服金液、丹砂是成仙最好的途径。其基本道理是：

夫金丹之为物，烧之愈久，变化愈妙。黄金入火，二百炼不消，埋之，毕天不朽。服此二药，炼人身体，故能令人不老不死。此盖假求于外物以自坚固，有如脂之养火而可不灭。铜青涂脚，入水不腐，此是借铜之劲以捍其肉也。金丹入身中，沾洽荣卫，非但铜青之外傅矣。 (52)

以上这段话，是葛洪金丹理论的核心。葛洪的思路极为朴素，他从五谷能养人入手，推想有一种比五谷养人强万倍的物质存在，这种神药，经过很多人的努力探究，发现就是金液、丹砂。炼金丹的原料是黄金，黄金不怕火烧，不怕土埋，经过炼造变成金丹，其质地更为玄妙，聚集了更多的天地之精气，如进入人的身体，人就可以跟黄金一样，永远不会被毁坏，也就有了一个与神仙一样不老不死之身。作为另一种成仙物质，丹砂比黄金质地差点，但也比草木好很多，丹砂是一种红色的石头，烧了以后不会变为灰烬，而是成为水银，固体化为液体，聚拢以后又能复原为丹砂，服用这么奇妙的东西同样能练就不坏之身，使人长生不老。

按照葛洪的归纳，认为比较可行的合丹主要有九种，它们是：第一种叫丹华，第二种叫神丹（又叫“神符”），第三种也叫神丹，第四种叫还丹，第五种叫饵丹，第六种叫炼丹，第七种叫柔丹，第八种叫伏丹，第九种叫寒丹。服用每一种丹药都可以成仙，但引起的身体感皆不同，也就是会出现不同的身体环境及其效应。比如服第二种丹药，一百日能成仙。一般情况下，服食这种丹药十分之三匙，身体立即变得极为强壮，不但百病不侵，而且体内原有的害虫和恶鬼都会一下子消除干净。如用它涂在脚底下，则可以在水火上步行。服用第三种丹药更有趣，对人畜皆有效。就人而言，服用一百天以后，会唤起一种神奇的环境效应，远方的仙人玉女、山川鬼神都会幻化为出人的模样，纷纷簇拥而至听候差遣。第四种、第五种和第九种丹药也皆有此功效。

服仙药引起的这种美妙感受，是属于私人性的空间幻觉，完全在身体之内进行，不能得到实证，只能作为丰富人的想象力而给予积极的意义。葛洪在谈到《太清观天经》时，介绍一种称为“九光丹”的神药更为奇异。单这种仙药的制作就很神妙，它主要由五石（丹砂、雄黄、白礜、曾青、慈石）经火烧转化而成，每一种石药都会发生五种变化，相应地就形成五种颜色，总共有25种颜色，取各色药物各一两，贮藏在不同的器皿。其中的青色丹丸的功效最为突出，能使人死而复活。当死去的人不超过三天时，先拿十分之一匙药物和水抹在死人身上，再用十分之一匙药物放进死人嘴巴，死人立刻会生还。黑色药丸的好处则在于可以招致世间万物，用法是把药物和水涂在左手，嘴巴念叨什么，所念之物就会自来。黄色药丸的功效较多，可以预知未来、隐匿身形和延年不老。

葛洪在《抱朴子·金丹》中介绍诸多仙药的制作和用途，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就是突破人的身体极限，不是使人逾越生死界限，就是让人有特异功能，它们出现时都能带来一种奇特的环境效应，作为学说，不管能否应验，或者可能出自说教的目的，它毕竟能给人一种美妙的向往和期待，在拓展古人的精神世界方面有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