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　译者补辑

王太后传[1]

永历王太后，湖广人，桂端王继妃，永历帝之嫡母也。性慈惠，通大体。上嗣桂王封，进太妃。丙戌秋九月，粤东闻汀州之变，总督丁魁楚、巡抚瞿式耜等议奉上监国，太妃曰：“儿非治世才，何苦以一朝虚号涂炭生民，南中闽中可鉴也。”又告诸大臣曰：“诸臣何患无君，愿更择可者。”群臣固请，乃许之。十一月闻赣州之变，上仓卒幸梧州。太妃呼省臣李用楫、台臣程源，诃其弃逃无固志，诸臣皆伏地引罪。上寻还肇庆，即位，上太妃尊号曰慈宁皇太后。自是流离奔播，锦衣卫马吉翔尝扈从，五虎之攻吉翔也，太后以吉翔扞掫之劳，为缓颊。金堡驳御史吕尔屿疏，遽有“昌宗之宠方新，仁杰之袍何在”云云。太后因是大恶五虎。袁彭年丁母忧恋位不守制，太后宣敕，问不守制是何朝祖训，彭年窘甚，乃避位。金堡亦于庚寅二月获重谴，堡有直声。五月高必正、党守素、李元胤朝梧州行在，合辞为请，太后垂帘，上东向，召三帅入对。太后曰：“卿莫认金堡为好人，只滇封一事，岂非误国？”诸臣不敢对，而堡亦量移戍地。辛卯夏四月，殂于田州；五月葬南宁。上尊谥曰孝正庄翼康圣皇太后。

马太后传[2]

马太后，永历帝生母也，家世不可详，上即位，尊为皇太妃。兄之子九功封镇远伯。辛卯四月，王太后殂。是冬十月辛亥，册尊为太后，上徽号曰昭圣仁寿皇太后。生平极流离奔播之厄，后为缅人执送吴三桂军，吏押发赴燕。行次黄茆驿，与王后推軡相望，彼此禁不得语，而各以手示，乃同时扼吭以死。

钧按：《行在阳秋》云：“太后于王未死之前，不食数日崩。皇后公主至北京，命礼部养赡。”是一说也。《杨监笔记》云：“太后寿至九十一岁而崩。公主不二年亦去世矣，俱是小内臣送终。”此又一说也。《入华耶稣会士列传》第四九汤若望传云：“俘永历太后烈纳及其他妃主送京师，锢居一处。”此又一说也。诸说未知孰是。

王后传[3]

永历王妃王氏，吴人。父略尝为粤中郡守，国变去官，遂家于粤。妃素闲静，入宫后上侍两宫，能尽敬礼，总持内政。丙戌冬十有一月，册立为后，父略封长洲伯。明年丁亥，王称永历元年，驻武冈，改名奉天府。秋七月我大清兵破宝庆，直趋奉天城下。锦衣指挥文安伯马吉翔奉太妃及妃诸宫眷斩关夜遁，由水道驰入蛮境。会天淫雨，泥涂轩冕，至竟日不得具一餐，宫女内竖皆踉跄泥淖中，饥饿无人色，而妃则夷然也。戊子春驻南宁。闰三月王子慈烜生，妃出大赦。初桂林之役，妃尝发内储银饷军，不足则资以簪珥之属，留守大学士瞿式耜妻邵亦出金珠为助，时谓中宫之贤有以召之。及入安隆，土锉芦帘，几不蔽风雨，浣衣粗食，供给且不时，倍历有生之厄。已而贼臣孙可望日益无礼于王，王不能堪，与大学士吴贞毓、内臣张福禄、全为国等定策，密使奉敕进李定国为晋王，令之将兵入卫，所谓密敕之狱也。而马吉翔与司礼太监庞天寿比奸，谄事可望，发其事。指贞毓而下豫议者十八人为欺君误国，盗宝矫诏，以福禄为国及主事张镌为首辠凌迟。时张、全二人愬于太妃求救，天寿等乃直入宫门，擒二人于坤宁宫外，太妃与妃稍问之，天寿怒目厉声诃之止。狱既具，吉翔、天寿益思所以媚可望，以为事涉内宫，王妃必知情，宜废之以截后祸。令其党主事萧尹具疏，密陈古来后妃不道诸废立事。妃乃泣愬王前曰：“不虞汉家末世之风，见于今日也。”王乃留中寖之。泊入缅，辄以病自哀。既而咒水祸作，与诸宫眷丛处一室，每闻诸家眷属自尽者，泣谓嫔侍曰：“吾非不能为此，顾以太妃在，恐重伤王心也。”寻为缅人所献，中涂与马太妃同扼吭死。

钧按：《行在阳秋》云：“皇后公主至北京”；《三藩纪事本末》卷十九云：“康熙元年壬寅四月二十五日王与妃及世子俱终于云南”；《杨监笔记》云：“娘娘手将磁碗，尽力勒断咽喉，不一时驾崩”；亦各执一词，未详孰是。

太子慈烜传[4]

太子慈烜，永历帝元子也，母王后。永历五年十月驾次新宁，册为皇太子，自后流离奔窜，备极颠危。十一年春始于滇都行在出阁讲学，寻复播迁。十四年从上居缅甸时，寓公异域，旦夕苟延，而文安侯马吉翔犹请讲期。上命礼部侍郎杨在开讲，赐之坐，在以东宫典玺李崇贵侍立为嫌，乃并赐崇贵坐，崇贵曰：“今虽乱亡，不敢废礼，异日将有谓臣欺幼主者。”每讲崇贵出外，毕而入。一日太子问哀公何名，在不能对，闻者笑之。寻为缅人所献，明年三月降将吴三桂拥还云南。我仁皇帝命恩免献俘。四月戊午三桂乃辇上及太子出，以弓弦绞于市。太子大骂曰：“黠贼，我朝何负于汝，我父子何仇于汝，乃至此耶。”时年十二。

钧按：《永历实录》卷一云：“永历二年四月皇长子生”；《小腆纪传》卷四与《小腆纪年》卷十五皆采《行在阳秋》之说作：“永历二年夏四月（明闰三月）丙寅朔元子慈烜生，册为太子，大赦”；则皇子出生于清顺治五年戊子，或西历一六四八年，与西书所记皇子之年合；后殁于康熙元年壬寅四月，应有十五岁。又案庄烈帝第二子亦名慈烜，二名相同，疑有一误。

庞天寿传[5]

庞天寿，顺天人，崇祯间为御马太监，颇见任使，然未尝与秉笔事。奉敕至南京，弘光中备员不见用。已走闽，事思文皇帝，改司礼监。敕遣至湖南，遂留粤楚间。上践阼，与拥戴。天寿在北都，权藉故出王坤下，至是坤秉内政，天寿弗能颉颃。坤骄悖日著，中外既侧目，慈圣洎上亦稍厌之，而天寿于诸奄中为淳谨，上意向用。及刘承胤逐坤，天寿掌文书房事。随上自武冈，走柳州，蒙尘苗峒中，天寿与马吉翔皆劳勚，繇是益为上所亲信，赐一品服，提督勇卫。天寿粗识字，不习典故，其幕客徐湛以武英殿中书舍人晋秩至大理少卿，为代理红本，湛亦葸愿不敢通外廷。顾天寿以朴率恒为夏国祥所绐，颇推让国祥，故政渐归国祥。天寿以虚名为诸奄长，所部勇卫士仅千余人，亦尪疲市民，无能为有无。刑部侍郎朱盛浓疏言内臣不宜典兵，欲夺勇卫归李元胤，元胤初无夺天寿兵意。上切责盛浓，诘其何心，盛浓乃沮。天寿事上四载，为少过失，而内臣恇懦畏死，不知远计，上弃肇庆走梧州，失东粤，遂蒙尘不返，亦天寿致之也。天寿事天主教，拜西洋人瞿纱微为师，勇卫军旗帜皆用西番书为符识，类儿戏。又荐纱微掌钦天监事，改用西历，给事中尹三聘劾罢之。天寿随上走南太，入滇不知所终，或曰为孙可望所杀。

钧按：中西书记天寿事毁誉不一，此传似得其真。王夫之在永历朝为行人司行人，转徙楚粤滇黔间，见闻必广。所撰《永历实录》于入滇以后事，固不无得之传闻，不能必为实录，然在入滇以前多信史也。天寿殁年，《通鉴辑览》卷一二〇顺治十六年（1659）下云：“时庞天寿已死，李国泰代掌司礼”，似殁于是年或是年前。又据《杨监笔记》“孙可望领兵攻打云南，其时内大臣庞公已故”，又似殁于顺治十四年九月以前，尚待考也。夏国祥传次天寿传后。传云：“已走粤，因庞天寿入内，得补司礼太监。天寿质朴，不习文墨，凡阅发红本，委之国祥。国祥工狐媚，有宠于慈圣，遂骎骎夺大权，外奉天寿以虚名尊之，实自执政柄，天寿弗能为重轻。……天寿已乃恶之，无能制也。”则当时为马吉翔内援者应是国祥，而后人不察，尽以国祥之罪归之天寿，而天寿遂蒙恶名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