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心自有光明月，千古团圆永无缺:王阳明诗歌与心学

王阳明为悟道、成圣而上下求索，长期浸淫儒道释，百折不挠，矢志不渝，终成心学之正果，而在他的诗歌中留下了其求道、得道、传道的光辉历程。刚过而立之年的王阳明已初步突破了程朱理学的窠臼：“大道即人心，万古未尝改。长生在求仁，金丹非外待。缪矣三十年，于今吾始悔!”^[60](《京师诗八首·赠阳伯》)五年后贬谪之际虽处逆境，但王阳明求道之心弥坚：“洙泗流浸微，伊洛仅如线;后来三四公，瑕瑜未相掩。嗟予不量力，跛蹩期致远。”^[61](《赴谪诗·阳明子之南也其友湛元明歌九章以赠崔子钟和之以五诗于是阳明子作八咏以答之·其三》)其心学思想也已初见雏形：“器道不可离，二之即非性。孔圣欲无言，下学从泛应。君子勤小物，蕴蓄乃成行。”^[62](《赴谪诗·阳明子之南也其友湛元明歌九章以赠崔子钟和之以五诗于是阳明子作八咏以答之·其五》)“愿君崇德性，问学刊支离。无为气所役，毋为物所疑。恬淡自无欲，精专绝交驰。”^[63](《赴谪诗·忆昔答乔白岩因寄储柴墟三首·其二》)“吾道有至乐，富贵真浮埃!若时乘大化，勿愧点与回。”^[64](《赴谪诗·陟湘于迈岳麓是尊仰止先哲因怀友生丽泽兴感伐木寄言二首·其二》)王阳明贬谪龙场驿曾两次经过濂溪祠而有所感，在对理学大师的敬慕之余，更多表达的是自己求道的坎坷与信心：“曾向图书识面真，半生长自愧儒巾。斯文久已无先觉，圣世今应有逸民。一自支离乖学术，竞将雕刻费精神。”^[65](《居夷诗·再过濂溪祠用前韵》)

王阳明自己悟道后，总是不失时机地去开导别人，宣扬自己的心学理念，特别是与友人临别之时，总是赋诗劝勉：“休论寂寂与惺惺，不妄由来即性情。笑却殷勤诸老子，翻从知见觅虚灵。道本无为只在人，自行自住岂须邻?坐中便是天台路，不用渔郎更问津。”^[66](《京师诗二十四首·别方叔贤四首·其四》)“千年绝学蒙尘土，何处澄江无月明。”^[67](《滁州诗三十六首·赠熊彰归》)“至道不外得，一悟失群暗。”^[68](《滁州诗三十六首·别易仲》)“悟后《六经》无一字，静余孤月湛虚明。”^[69](《滁州诗三十六首·送蔡希颜三首·其三》)“世人失其心，顾瞻多外慕。安宅舍弗居，狂驰惊奔骛。高言诋独善，文非遂巧智。琐琐功利儒，宁复知此意!”^[70](《滁州诗三十六首·郑伯兴谢病还鹿门雪夜过别赋赠三首·其三》)

王阳明越到晚年，随着其心学思想的逐步成熟与展开，阐释心学的理趣诗就越多，《居越诗三十四首》中理趣诗就占了半数以上。“须从根本求生死，莫向支流辩浊清。久奈世儒横臆说，竞搜物理外人情。良知底用安排得?此物由来自浑成。”^[71](《次谦之韵》)“潜鱼水底传心诀，栖鸟枝头说道真。莫谓天机非嗜欲，须知万物是吾身。”^[72](《碧霞池夜坐》)“万理由来吾具足，《六经》原只是阶梯。”^[73](《林汝桓以二诗寄次韵为别》)“千圣本无心外诀，《六经》须拂镜中尘。”^[74](《夜坐》)在讲学时，王阳明更是借用禅学，生动形象而又直截了当地将自己的思想和盘托出：“无声无臭独知时，此是乾坤万有基。抛却自家无尽藏，沿门持钵效贫儿。”^[75](《咏良知四首示诸生·其四》)“尔身各各自天真，不用求人更问人。但致良知成德业，谩从故纸费精神。乾坤是易原非画，心性何形得有尘?莫道先生学禅语，此言端的为君陈。”^[76](《示诸生三首·其一》)

“吾心自有光明月，千古团圆永无缺。”^[77](《中秋》)王阳明的心学横空出世，震古烁今，其理趣诗意蕴隽永，浑然天成，可谓王阳明诗歌中的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