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17　明于人而不明于己

顾鹤鸣，常州荫生也。挟相人术游吴越间，所至倾动，久著声称。嘉庆乙亥，客沪，下榻豫园，言人祸福，率多奇中。邑无赖子陶奇山者，一日往相。顾言其面某部位，隐起杀纹，直透眉际，将遭官刑牢狱之厄；并云不出三日，若不验，此后亦不再相矣。言过切直，触陶怒，突起挥一拳，不意适中要害，随击而毙。邻右系陶送县，狱成拟抵。

嗟乎！陶不足数；若顾之术，则亦神矣，而罹祸尤奇。余独怪其精相人，而疏于自相也，何哉？然能相人而不能自相，虽精奚为？此亦可为好直言者戒。

【译文】顾鹤鸣，是常州的荫生（因先世有功勋，而得入国子监读书的人）。凭借高超的相术游走于江浙地区，所到之处大受欢迎，长期名声在外。嘉庆乙亥年（1815），客居上海，住在豫园，给人推算吉凶祸福，往往都能说中，令人称奇。本地有一名一贯为非作歹的无赖之徒，名叫陶奇山的，一天也来看相。顾某说他脸上某个部位，隐隐约约出现杀纹，直透眉间，将要遭遇官刑牢狱之灾；还说时间不出三天，如果到时不应验，从此以后也就不再给人看相了。说得真切而又直接，惹怒了陶某，突然起来朝着顾某挥起一拳，没想到正好击中了要害，一下子就死了。左邻右舍的人捉住陶某送交县衙，立案审办，被处以死刑。

哎呀！陶某这样的人所作所为本就不值一提，不值得给他看相；像顾鹤鸣的相术，也确实是神奇，而遭遇的灾祸也更加奇特。我只是奇怪他精通给别人看相，却忽视了给自己看相，这是为什么呢？然而能给人看相却不能给自己看相，虽然相术精妙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件事也可以用来警戒那些说话太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