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喜派译官与朴趾源后裔的燕行

第三节 金正喜派译官与朴趾源后裔的燕行

一、 秋史《岁寒图》的跋文:孔宪彝与李尚迪

在中朝文人交流的大潮中,李尚迪(1804—1865)占据着特殊的位置。作为译官,他从1829年至1864年燕行12次,在这一过程中,与彭元瑞、罗聘等内阁、翰林院的100多位文人进行了交往,为联系中朝两国名士发挥了桥梁作用。

李尚迪与孔宪彛(1808—1863)关系特别密切,参加了孔宪彛在韩斋所设的雅会,作为朝鲜诗人代表与清朝文人平等地进行了诗歌唱酬,表现出杰出的文学才华。其一生的知己—王鸿甚至请李尚迪选定自己的诗文并撰写序文,李尚迪的文集《恩诵堂集》在北京的琉璃厂木板刊印,并传播到江南一带。李尚迪是中朝文化交流的桥梁,也是当时朝鲜的代表性诗人,对促进了两国文学交流的进一步发展作出了贡献。

李尚迪交游广泛,这表现在《恩诵堂集》中怀人诗的描写对象方面。他思念中国文人所作的这一组诗形式的人物诗中出现了刘喜海、吴嵩梁等85位著名文人的名字,其名单如下。

《怀人诗》中有仪克中、周扬之、雷文辉、李元庆、秀琨、李荣春、庆照、郭邦彦、李余庆、刘元龄、李荣竹、夏德炳、郑彭龄、刘喜海、韩韵海、陈克明、阮常生、阮福、吴嵩梁、姚衡、余垣、马书奎、叶志诜、叶名琛、叶名沣、黄钊、陈文述、丁泰。

《续怀人诗》中有祁寯藻、汪喜孙、黄爵滋、端瑚、陈庆镛、符兆纶、许乃济、王鸿、张曜孙、安诗、吕佺孙、吕倌孙、邓尔恒、叶觐仪、庄缙度、马沅、蔡宗茂、吴式芬、温肇江、张成孙、潘曾绶、潘遵祁、潘曾玮、洪齮孙、庄受祺、赵振祚、冯桂芬、姚涵、吴赞、杨淞、冯志沂、朱琦、杨尚文、张穆、黄秩林、陈克家、丁嘉葆、柏葰、曹懋坚、吴嘉洤、吴儁、秦缃业、翁同书、蒋德馨、周学源、汪藻、边浴礼、姚福增、王宪成、张辛、瑞常、潘祖荫、程祖庆、朱锡绶、孔宪彝、温忠彦。

李尚迪在怀人诗的序文中说,“录暮年思友之心”。这里所说的朋友是他作为译官到中国时所结交的知心好友。他以译官的身份12次出访中国,与中国文士自由地进行交往,因而能够结交众多的中国文人。在这一过程中,他还发挥了中间人的作用,向当时朝鲜国内对金石和书画古董感兴趣的金正喜和申纬等人介绍中国文人。对于这一方面所取得的成就,他颇为自负,常常自诩在中国“交游之路,纵横三万里,古董墨缘,上下数千年”。实际上,在与中国文人的交往中,“墨缘”的确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李尚迪的《怀人诗》中相当多的诗作都是在缔结墨缘的过程中创作的。其中吟咏潘曾玮的诗歌如下:

生材不择地,
胸中郁奇致。
言言知我深,

感愧零涕泪。
珍重翰墨缘,
犹属第二义。

潘曾玮与李尚迪是挚友,还曾为金正喜的《岁寒图》撰写跋文。李尚迪的怀人诗中看待对象的视角与朴起家的怀人诗有相似之处,而且更深一层。“言言知我深,感愧零涕泪。”反过来说,就是指在自己的祖国,自己的才能和人品得不到承认,因此他对清朝文人不计自己生在中国还是朝鲜而能够承认自己的才能感到由衷的感谢,并以极为羡慕的目光仰视对方。由于对自己受到的知遇之恩深为感动,那宝贵的翰墨之缘反倒落为第二义了。不过,尽管诗中说学术之缘属于第二义,但是实际上墨缘具有更为重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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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正喜为李尚迪画的《岁寒图》。

李尚迪之所以能够在19世纪的中朝文人交流史上占据特殊地位,与《岁寒图》有着密切的关系。1840年,金正喜被流放到济州岛,在那里生活了八年。在这一期间,他读着李尚迪寄送的图书修身养性。李尚迪总是认真收集金正喜想读的清朝文人文集或新刊行的书籍,对此金正喜作画一幅表示感谢,这就是《岁寒图》。金正喜把李尚迪的人品比喻为松树的节操,画题上写着“藕船是赏”,盖着“长勿相忘”的印章。这幅画没有用浓墨和过多的水分,刻意使用粗犷、枯涩的笔法,不重技巧和形式,而是追求内容与精神的一致,是追求诗画一致的文人画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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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寒图》册中所附的曹懋坚的诗。

收到金正喜的这幅画之后,李尚迪十分感激,他深切体会到老师的寂寞和对自己的信赖与期待,于是李尚迪带着这幅《岁寒图》来到北京,那是他第七次燕行的1844年10月。到达北京后,1845年1月13日,李尚迪应关系密切的户部主事吴赞之邀参加宴会,这时,李尚迪展示了《岁寒图》,并讲起了自己的老师金正喜的不幸遭遇。看到《岁寒图》之后,清朝文人对朝鲜名士金正喜充满书卷气的画作所折服,纷纷即席赋诗作文,张贴于画作的背面。在《岁寒图》中题诗撰文的清朝文人有章岳镇、吴赞、赵振祚、潘遵、祁希甫、潘曾玮、冯桂芬、汪藻、曹懋坚、陈景庸、姚福增、吴淳韶、周翼墀、庄受祺、张穆、张曜孙共16人。他们大都是在内阁或翰林院任职的文臣,其中,曹懋坚的题诗如下:

早闻秋史名,
惜哉未一面。
畴人术既殚,
经史尤贯丳。
譬我贾董流,
洵彼邦之彦。
世事习模棱,
先民有狂狷。
诘曲伤迷阳,
身穷道不变。

日下使车来,
文酒设欢宴。
示我岁寒图,
寒林莽一片。
岂无桃李姿,
三春露华衒。
青苍抱冬心,
挺然傲霜霰。
乌呼人间世,
百年迅飞电。
所期在千秋,
勿与荣悴战。
相逢不可知,
请以此诗先。

曹懋坚在诗中表示,很早就听说金正喜的名声,但遗憾的是未曾一见。他称赞金正喜的学问和人品就像贾谊、董仲舒,叮嘱他克服流放的苦难。这一幅《岁寒图》中所附的16人题赞和题诗是19世纪朝鲜与清朝文人交流的精华。

李尚迪在中朝文人交流中占据了独特的地位,他以译官的身份多次出访中国,与彭元瑞等100多名清朝文人进行了广泛的交游,并为联系两国文人发挥了桥梁作用。他参加清朝文人孔宪彛所设的雅会,与清朝文人平等地进行诗歌交流,其卓越的才华得到了清朝文人的赞赏。李尚迪既是中朝文化交流的一座桥梁,也为两国文学交流水平的进一步提高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二、 金正喜门人与孔子后代的结交:金奭准与孔宪彝

金奭准(1831—1915)字姬保,号小棠、研白堂,原籍善山。其父为倭语译官金继运,当代声名卓著的书法家金继述是他的堂叔。金奭准是一个译官,19世纪60年代初两次出使中国,官至佥知中枢府事。作为译官,金奭准关注的主要是与中国、日本等有关的国际事务,特别是因为他的父亲是倭语译官,金奭准在东莱接触到了日本的风俗习惯,并以此为题材作了《和国竹枝词》,当时非常有名。金奭准还以自己与友人的感情为素材创作了怀人体组诗,前后共写出《怀人诗》200多首。朴齐家、赵熙龙、李尚迪等人虽然也创作怀人诗,但是以数百人为对象创作怀人诗的金奭准是第一个人,也是最后一个人,堪称“19世纪的万人谱”。诗中描写的对象中不仅有朝鲜人,也有很多清朝名人,被评价为19世纪的文艺史、中朝交流史研究的宝贵资料。金奭准是金正喜集团中的译官,是金正喜晚年身边最亲近的人物,深受金正喜的知遇之恩,金正喜对相当于孙子辈的金奭准表现出特殊的喜爱,说“汝来则盈,汝去则空”,据说在金正喜晚年,得到金正喜的字最多的就是金奭准。

金奭准两次来中国,与孔宪彝结交。他的文集《研白堂草集》最近才被发现。通过这一资料,我们可以看到19世纪60年代金正喜集团的译官与中国文人的交往特别密切。金奭准在1860~1862年出使中国时遇到了董文焕、孔宪彝、刘铨福等。此外,他还给程祖庆写信,努力保持与清朝文人的交往,自己即便不能参加燕行,他也通过同僚向中国文人寄送礼物和书信,努力拓宽关系。他给孔宪彝寄诗《奉呈孔绣山观察宪彝》,收到董文焕的书信后非常高兴,作诗《喜董硏秋编修文焕书至且有感旧之怀卽题》;他给刘铨福寄诗《奉寄刘子重比部铨福求和并序》,希望得到和诗;他还通过吴庆锡赠诗给程祖庆《吴亦梅之行寄四绝句贺程稚蘅祖庆尊堂双寿兼以证交》,希望结识。

忆曾联辔游上都,
贤豪倒屐谭骚雅。
程黄冯沈董何张,
刘孔王严潘鲍马。
几回燕集证苔岑,
把臂林下倾金叵。

这首诗是金奭准1869年赠前辈的诗,他在诗中回顾了19世纪60年代初期自己与前辈在北京与几位清朝名士见面的事。第2句中罗列了14个姓,这14个人就是程祖庆、黄云鹄、冯志沂、沈秉成、董焕焕、何承禧、张丙炎、刘铨福、孔宪彝、王铉振、严辰、潘祖荫、鲍康、马寿金。第二次燕行时金奭准并没有全部见到这些人,其中也有人从未见到,只是通过书信往来间接建立了友情。

金奭准回想自己交往的人物,留下了大量的怀人诗,其中清朝文人15人,为孔宪彝、冯志沂、王宪成、刘铨福、张德容、鲍康、沈秉成、孔宪壳、王轩、江人镜、潘祖荫、董文焕、周棠、观祜、何敏福。上述诗作中提到的14人之中包括孔宪彝等怀人诗中描写的七人,他们都是金奭准直接见面、交往的人物。14人之中,他与黄云鹄、何承禧等七人未能实际见面,而是通过前辈间接认识的。

但是以上14人以及未能名列其中却在金奭准的怀人诗中出现的王轩、王宪成等也都属于与孔宪彝有关的团体。他们大都在考证学方面造诣很深,特别崇敬顾炎武。在文学方面,他们大都属于姚鼐和梅增亮一脉的桐城派文人。在政治方面,作为主张内政革新的清流派人士,他们与魏源、龚自珍一起倾向于改革。

在14人之中,金奭准与孔宪彝交往最为密切,其结晶就是《韩斋雅集图》图册。1862年,孔子的后代孔宪彝等九位清朝文人与来到北京的译官金奭准相见,设雅会,这个图册就是为了纪念雅会所画。画册左侧上端的画题虽然不清晰,但是看着第一行写有“韩斋雅集图”,第二行写着“壬戌春月晦日……”,接着写着“小棠尊兄……”。

参加这个活动的有孔宪彝等孔子的后代以及苏州名门世家潘氏中的很多人。潘祖荫后来官至工部尚书,成为当时政界有权有势的人物。潘曾莹也曾任户部左侍郞之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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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的后代孔宪壳为朝鲜译官金奭准所画的《韩斋雅集图》,1862年作。现藏于韩国明知大学燕岩文库。

这本图册的开头收录着孔宪彝的堂弟孔宪壳所画的《韩斋雅集图》。“韩斋”是孔宪彝书斋的堂号,画中中间的建筑就是韩斋,遮住建筑的高大松树和用点描画的石头等用笔极为简约,突出表现了文人的节操和气概,堪称文人画的杰作。画家孔宪壳在画的左上方空白处题诗一首:

韩斋坐有三韩客,
索绘春明雅集图。
比似西园应不恶,
可无新咏待髯苏。

“西园雅集”是指北宋时期在王诜的别墅西园,苏轼、米芾、李公麟等当时的代表诗人16人聚会的典故。在这首诗中,孔宪壳把金奭准参加的这次聚会比作西园雅集。这一图册中还收录有潘曾绶为金正喜和李尚迪所作的七言绝句两首。潘曾绶是潘祖荫的父亲,是曾在《岁寒图》上题赞诗的潘曾玮之兄。他听说了金正喜的名声后,把自己的文集寄往朝鲜。在为金正喜所作的诗中,潘曾绶把金正喜称为神仙,表达自己极度的思念。在给李尚迪的诗中,他还把对方比喻为诗仙李白。

孔宪彝的韩斋中常常举行这样的雅会,每次都制作诗画册留作纪念。对此,朱琦曾吟咏说:“孔君性好客,年年为雅集。每集必有图,缣素高一尺。图成辄索诗,岁月识历历。记者春木翁,书者道州笔。柏枧与石洲,四子留妙迹。我生数知己,不忘师友益。访旧自惊呼,老泪如雨滴。刘郎笑重来,卫八感兹夕。万事不如初,沧海判今昔。”[94]如果翻看一下曹懋坚、冯志沂、何绍基、祁寯藻、张穆、朱琦等与孔宪彝有交往者的文集,就会发现不少与《韩斋雅集图》有关的记录。

金奭准得到这一图册后就心满意足地回到了朝鲜,就像自己的老师金正喜离开北京时得到了朱鹤年的《饯别图》一样,自己也得到了画册,他感觉非常高兴。因此,他展开画册,兴之所至,吟诗一首:

去年今日致经堂,
芳兰修竹盍穷光。
诸公裙屐翻翻至,
惜别赋诗总琳琅。
墨缘不可云烟灭,
玉双绘图下笔忙。
或云追随同苏李,
或言专对属才长。
今年卧病无人问,

翘首春明路杳茫。
展图却忆赏梅日,
酒阑诗就已夕阳。[95]

这首诗作于1863年,是金奭准第二次燕行回国的第二年。诗分为三个段落,富有感情地回顾了韩斋致经堂的聚会,接着使用了当时在场的孔宪庆、王宪成在诗画中使用的句子,并配对偶句,最后四句描写了现在无人来访的凄凉情景。即便不与《韩斋雅集图》联系起来,这首诗歌本身也散发出淡淡的韵致。

孔宪彝的韩斋雅会也是鉴赏朝鲜金石文的场合,金奭准交往的清朝文人之中,鲍康对朝鲜的金石文表现出特别浓厚的兴趣。金奭准在韩斋雅会中拿出了从朝鲜带来的《新罗真兴王巡狩碑拓本》,请鲍康题写赞文。鲍康20多年前在《海东金石苑》中就得知了巡狩碑的存在,1861年应邀参加孔宪彝的书斋,看到了实际的拓本,顿觉感慨无量。

“道光庚子夏,于刘丈燕庭嘉荫簃中,获读所著海东金石苑八卷,载古刻凡八十余通,以真兴王巡狩碑列卷首,碑虽残缺,而义可寻绎。……流光荏苒,逾二十稔矣。咸丰辛酉谷日,孔绣山前辈,招同姚正甫、江蓉舫、何介夫、潘伯寅、汪泉孙集韩斋始识菊人、小堂、桐斋诸兄。承示是碑,视近拓,字画完好,如廿日祖基王植恐四托境邻国未有是岁秋心欲尽功可顾道干冬夫知及部另诸字,皆略无剥蚀。洵数百年前物,偕同人展观称快,归赋三绝句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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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1年刘喜海编纂的《海东金石苑》开头收录有《真兴王巡狩碑》碑文。

金石学者鲍康看到《海东金石苑》8卷是在1840年夏季刘喜海的书斋嘉荫簃。在这本书的开头收录有《真兴王巡狩碑》碑文,虽然漏了几个字,但是大体可以知道其含义。鲍康很希望看到这个碑的拓本,但是一直没有机会。此后过了21年,到1861年他才从朝鲜使臣金奭准的手中看到了这块巡狩碑的拓本。因此,鲍康撰写了上述序文,接着作了三首七言绝句表达自己的感情。

几行宝刻艳收藏,
浮海携来墨本香。
莫讶片帆飞渡稳,
胜地载石压轻装。
眼界应嗤井底蛙,
搜罗无计遍天涯。
何当一苇杭瀛海,
同访残碑剔藓花。
嘉荫簃中缔古缘,
韩斋诗酒又开筵。
无端触我人琴感,
回首前游二十年。

金奭准当场得到了诸位名家的题诗和题赞。看到金奭准展示的诗作之后,李尚迪想起与刘喜海相关的回忆,作诗一首。通过1862年制作的《韩斋雅集图》和相关的诗文,我们可以发现,金奭准被认为是李尚迪的代理人或继承人。这意味着,清朝与朝鲜文人的交流世世代代延续了下去。

金正喜主导的中朝“文化艺术交流”被他的弟子李尚迪、金奭准继承了下来,当然像金正喜那样深入的学术交流再也没有出现,但是到了李尚迪、金奭准一代,交流的人物和关注的范围得到了进一步扩展。

三、 面对东亚文明的转折:董文焕与朴珪寿

朴珪寿(1807—1877)是朝鲜末期文臣、实学家,原籍为潘南,字桓卿、瓛卿,号瓛斋、瓛斋居士,是北学派成员朴趾源之孙。

1861年,朴珪寿作为燕行使副使燕行,历时六个月。1856年英国侵略者制造了“亚罗号事件”,英法联军占领了北京和天津,清朝咸丰皇帝逃到了热河。当时作为问安使节出使的朴珪寿亲眼目睹了国际形势,并通过与沈秉成等80多位中国文人的交流,扩大了见闻。1872年,任大提学期间,他又作为进贺使正使与书状官姜文馨、首译吴庆锡第二次燕行。通过第二次中国之行,他看到了为应对西方的冲击清朝正在进行洋务运动,开始接受开国、开化的主张。

朴珪寿的实学派学术倾向也表现在其家庭和交友关系方面。如文人金允植所言,他“大至体国经野之制,小至金石、考古、仪器、杂服等,皆无不实事求是。规模宏大,综理细密”。他的著作有《瓛斋集》、《绣启》,还编著了《居家杂服考》。

朴珪寿是《热河日记》的作者朴趾源之孙,1861年和1872年两次燕行。他在两次燕行中,与董文焕、沈秉成、王轩、黄云鹄等清朝人士建立了友情,进行了密切的交流。朴珪寿的文集《瓛斋集》中收录有给董文焕的7封书信等与中国人交流的书信共41封以及与他们交游相关的很多诗文。

朴珪寿在1861年的第一次燕行中与董文焕相见,回国后,两个人通过频繁的书信往来和礼物交换加深了友情。他们的友谊在1872年董文焕作为巩秦阶兵备道赴遥远的甘肃秦州任职之后仍然继续保持。当年年底,董文焕在秦州官衙意外地收到了朴珪寿早年寄出的书信,感慨地说:“数十年后得异方老友所寄此信,如获至宝。”董文焕给朝鲜人的最后一封信就是给朴珪寿的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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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恭寿给朴珪寿寄的字。程恭寿既是官员,也是当时代表性的书法家。

朴珪寿在北京向中国文人介绍了祖父朴趾源的文章,并请他们加以评论,冯志沂、黄云鹄、沈秉成、王轩、董文焕留下了评语。冯志沂说,多次阅读燕岩文钞后,知道了朴珪寿的《地势仪铭》等文章出自家学渊源。王轩也认为,朴珪寿的《答金德叟论箕田书》源自家学,指出这篇文章与朴趾源的《箕子田记》一脉相通。董文焕也对朴珪寿的文章评价说,“明本体,通活用,文乃天成。此源自经术之心醉”,“读燕岩文集”,方知洪大容很早就主张地转论,也发现朴珪寿的《地势仪铭》出自家学。

1861年3月,前往北京的朴珪寿应沈秉成和董文焕之邀,参拜了位于慈仁寺内的顾炎武祠堂,参加了诗酒之会。坐落在宣武门外的慈仁寺也叫“报国寺”,建于辽代,1754年(乾隆十九年)重建。明清时期,慈仁寺规模宏大,是北京的名刹,也有书市,吸引了很多学者文人前来,是“禅林中一大都会”。1668年(康熙七年)来到北京的顾炎武曾在这个寺院居住。因此,仰慕他的后学何绍基、张穆、朱琦等人1843年(道光二十三年)在慈仁寺内建立了顾炎武的祠堂,从第二年开始举行春秋祭祀。此后,顾炎武祠堂成为与张穆关系密切的金正喜、李尚迪等来北京的朝鲜文人常常参观的地方。

朴珪寿在北京期间,多次访问了沈秉成的书斋,和他多次见面,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朴珪寿即将结束燕行回国时,沈秉成在自己的书楼与朋友一起举行了送别宴。

沈秉成当时带来了唐朝文人陆龟蒙的小品集《笠泽丛书》两套,一套赠送给朴珪寿,并请朴珪寿在另一套上题字留作纪念。接着,他还向朴珪寿说明了自己的故乡—浙江省归安一代的景色,并请他用画画出来。盛情难却,朴珪寿画了一幅山水画,并在画上题诗一首。

沈秉成指着诗中“笠泽鱼”三个字叹息良久,可能是因为笠泽是太湖的另一个名字,而沈秉成的家乡就在那附近,当时由于太平天国军队的活动进出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朴珪寿从北京回国之后,1863年前后让画工画了《顾祠饮福图》,“顾祠”就是指顾炎武的祠堂。朴珪寿在这幅画题文,回忆起当时与中国文人的交往。

“卷中之人,展纸据案,援笔欲书者,户部郎中王拯少鹤也。把蝇拂沉吟有思者,兵部郎中黄云鹄缃云也。立而凝眸者,翰林检讨董文焕研樵也。持扇倚坐者,泸州知府冯志沂鲁川也。坐鲁川之右者,翰林编修沈秉成仲复也。对鲁川而坐者,兵部主事王轩霞举也。据案俯躬而微笑者,朝鲜副使朴珪寿瓛卿也。鲁川时赴热河未还,为之补写焉。昔亭林先生北游,到都下,尝栖止城西之慈仁寺。后之学者,想慕遗躅,道光癸卯,建祠于寺之西南隅,以祀先生。道州何君子贞,实始经营云。珪寿夙尚先生之学。岁咸丰辛酉,奉使入都,幸从诸君子,祗谒先生,特设一祭,退而饮福于禅房,相与论古音之正讹经学之兴衰。盖俯仰感慨,而乐亦不可胜也。”[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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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文焕的照片。这张照片由中国最早的摄影师拍摄于1872年,当时董文焕在北京任翰林检讨。

这篇文章把与朴珪寿交往的中国文人描绘得栩栩如生,生动地刻画了王拯、黄云鹄、董文焕、冯志沂、沈秉成、王轩等人物。他还说明,自己很早就崇尚顾炎武的学问,辛酉年出使北京时能够得以结交各君甚感荣幸,在与中国文人的交往中得到很多乐趣,希望能够永远珍藏与他们交往的宝贵回忆,因此让画工作画留念。这表明朴珪寿与所交往的中国文人建立了深厚的友情。

1861年4月,朴珪寿与正使赵徽林、书状官申辙求等人和董文焕一起参加了沈秉成所设的送别宴,董文焕、沈秉成、王轩、王拯以及从热河返回后正要去泸州任知府的冯志沂等参加了聚会。当天,朴珪寿作了一首160句的长篇古诗《顾祠会饮赠沈仲复诸公》。在这首诗中,朴珪寿首先介绍了朝鲜作为华夏文明一员的悠久历史,还在诗中表示在北京遇到了意气相投的朋友,回顾了与董文焕、沈秉成等中国文人在顾炎武祠堂初次相见那一天的情景:

遗像肃清高,
峨冠衣带褒。

欲下瓣香拜,
殷勤谁与谟。
邂逅数君子,
私淑学而优。
天缘巧凑合,
期我禅房幽。
相揖谒先生,
升堂衣便抠。
笾实荐时品,
爵酒献东帚。

接着,朴珪寿对这些被称为“顾氏门徒”的中国文人从学术和文章的角度予以高度评价,特别是称赞晚到的冯志沂将会成为继承桐城派大家衣钵的文坛盟主。

此后,朴珪寿为表示感谢,在慈仁寺附近的松筠庵设酒筵招待了董文焕、王轩、黄云鹄等人。松筠庵也被称为“杨椒山祠”,是杨继圣的老宅,位于北京宣武门外。这里是自清朝中期起言官们上疏弹劾某人之前事先策划商量的场所,也是朝鲜使团与中国文人常常见面的地方。

1861年5月6日,沈秉成、董文焕、王轩来玉河馆寻访朴珪寿,为即将结束燕行日程回国的朴珪寿送行。此前,在松筠庵聚会之后,朴珪寿曾画《怀人图》赠董文焕,董文焕作诗一首表示感谢。当天,朴珪寿紧紧握着董文焕的双手说,画虽然不珍贵,请在箱子中保管,日后作为思念的根据。当时王轩和董文焕各赠朴珪寿绝句一首为他饯别,朴珪寿也作绝句两首作答。在对王轩绝句的和诗[97]中,朴珪寿表达了惜别之情。这些都是因为他们在北京停留的短暂期间与对方进行了真心的交流。

朴珪寿从北京回国的当年10月写信给沈秉成和冯志沂、黄云鹄,也给王拯、王轩、董文焕等寄出了书信。在10月21日给沈秉成的信中,朴珪寿首先询问8月底通过宪书官捎去的书信是否收到,接着说,“前在日下,得与诸君子游,为日不为不富。而一出都门,回首追想,何其多未了语也!万绪交萦,久难自定”[98],表达了对对方的刻骨思念。接着谈及了他们的友情:

“吾东之士,生老病死,不离邦域,局局然一先生之言。虽然,一乡善士,未必无之,相与盍簪讲习,固亦有文会友而友辅仁者。叔季以来,此道亦鲜,竟不过声誉相推诩,势利相慕悦。窃恐中原士夫亦不能无此弊耳。名利论交,君子所耻,去此数者,友道乃见。此所以弟之平生感慨,孤立无群者也。今乃吾兄辈,会合于梦寐之所未及,聧阻于山海之所限隔,而为之倾倒披露,缱绻依黯。惟是应求者声气之相同也,期望者言行之相顾也,于彼数事,豪无可涉。然则弟之真正朋友在中州,而诸君之真正朋友在于海左也。”[99]

朴珪寿提出希望继续与沈秉成保持书信往来,接着表示他很想知道对方先祖的情况,请他寄来家谱,并说明自己要先寄去自己的家谱。他还介绍了自己所喜爱的七代祖朴弥文章中的赞语,希望沈秉成写成书法作品寄回。

朴珪寿还在同一天给冯志沂写了信。朴珪寿结束燕行日程回国时,冯志沂正担任地方官,未能作别,在书信中,朴珪寿对此表示遗憾,对冯志沂任职的泸州府是否恢复安定表示担忧。他还叮嘱冯志沂,作为读书人既然遇到上天所赐的时机,就要不辞辛劳,奋发图强,发挥出众的气概。信中对对方处境的由衷担忧和激励体现出友情的深厚。

同时,朴珪寿也寄信给董文焕说,“每念日下从游之乐,梦想依然。悉出行箧中书牍墨迹,对之如面,摩挲百回,不知厌倦,人或嘲我”,[100]抒发了对远隔千山万水的知心好友深挚的思念。他还询问了与董文焕是山西同乡的郭泰峰、郭执桓父子的情况。

“贵省前辈有郭泰峰,字青岭,号木庵。其子执桓,字叔圭,又字觐庭,有绘声园集。此系何县人氏,兄可知得否?其诗,清虚淡远,少烟火气,兄曾见否?先王父,曾为青岭,作澹园八咏,故所以相叩耳。”[101]

此前,郭执桓为了给父亲郭泰峰祝寿,曾想请朝鲜的文人名士作诗吟咏自己父亲居住的澹园。当时郭执桓的朋友邓师闵恰好结识了燕行中的洪大容,就把这一想法转达到朝鲜。因此,朴趾源、李德懋、柳得恭、朴齐家等作了《澹园八img49》,朴趾源和洪大容还为郭执桓的文集《绘声园集》作跋。朴珪寿知道这一切,便很想通过与郭执桓同乡的董文焕重修祖父时期的文缘。第二年初燕行的冬至使捎来了董文焕给朴珪寿的书信,回信说“虽向同乡遍询”,却一无所获,并寄上《鲁川诗集》、《咏楼诗选》、《秋怀唱和诗》各一卷,说明他对对方的要求尽力帮忙,并且赠送图书,继续保持交往。

1863年前后,朴珪寿写信安慰丧子的王轩,并督促王轩尽快完成《贡范通解》:

“吾辈力能为之者,惟著书一事。此亦大有数存焉。有其才有其时者,不可因徇虚徐以度光阴。弟在数十年前,聪明精力,犹能自诩,读书之际,每有一部书,往来胸中,部目门类,井井森罗。自以为必能成就,上可补国家文献,下可裨民生日用,讵知日月逝矣,岁不我与,薄宦靡身奔走,又多忧患疾苦,此事讫无所成。每念前辈有许大事功,仕宦至将相,其暇日亦少矣,而随身笔札,削稿盈屋,彼独何人耶?望洋浩叹,自不能禁。愿吾兄免之免之!”[102]

朴珪寿从北京回国后,产生了修复慈寿寺九莲菩萨像—孝定太后画像的想法,通过中国朋友的帮助为修复工程倾注了心血,董文焕对此予以了积极协助。1866年,朴珪寿写信给董文焕,具体说明了自己下决心修复画像的经过,“减薄俸奉上白金五十两,望诸君量此衷曲,辛苦一番”。董文焕被朴珪寿的真诚所打动,第二年4月与前辈王轩一起来到慈寿寺,用朴珪寿所出的白金让工匠在当年5月底完成了画像的修复。为了纪念这件事,董文焕和王轩各作长篇古诗一首,王轩还写了一篇《九莲像重装记》。

1868年5月,朴珪寿写信给董文焕,对他帮忙完成了画像并作《重装九莲菩萨画像歌》表示感谢,还询问了有关《韩客诗录》的问题。

“韩客诗录,何至二十卷之多也?东人诗本不协声律,中古志士,畸人之作,尚可以辞取之,自郑以下,无复可言,徒为梨枣灾,幸更加删去,勿令中原士夫传笑东人之陋,亦君子之惠也,牧隐河西二集,卷帙颇多,容弟选录寄呈。”[103]

董文焕是19世纪中朝文学交流中需要关注的人物,他从1861年起的八年间一年不漏地与朝鲜燕行使节交往,交流诗文,并在日记中详细记录了与朝鲜文人的交游过程,还通过这些交往收集朝鲜诗歌,编纂诗集《韩客诗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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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葆森编纂的《国朝正雅集》中的朝鲜诗部分。董文焕在这部诗集中选择了15首朝鲜诗,意欲编入《韩客诗录》之中。

在这一过程中,董文焕看到了《国朝正雅集》中所收的朝鲜诗,就想把其中的一部分收入《韩客诗录》,这一记录见于《韩客诗存》。[104]但是《韩客诗录》未能完成,因此我们无法得知他选的是哪15首诗。不过,现存中国山西大学编纂的《韩客诗存》,是从董文焕的日记、诗文集以及其他清朝人的著作中收集中朝两国人士互赠的诗歌编纂而成。这部《韩客诗存》中收录有与董文焕见面、交往的25位朝鲜人的150首诗作,大都是燕行使节的唱酬之作。

但是,有早期的记录说看到过董文焕正在编纂的朝鲜诗选集,其中还具体地谈及了这部选集的篇目,因而受到瞩目。

“先工部兄,手钞《朝鲜诗录》,凡四册,盖从洪洞董研秋检讨文焕借钞。第一册,自偰逊、郑梦周以下,至女道士许景樊各诗,皆全录《明诗综》。自王徽以下,至高丽妓德介氏止,凡十家,似是入国朝后诗人。其后又录郑梦周诗,几盈二册,繁简失当。又自柳得恭至李丰翼二十九家中,如申锡愚有与冯鲁川、王霞举、黄翔云倡和之作,(朴珪寿有赠沈仲复、董研樵 (即研秋) 之作,赵云周、徐衡淳、申辙求、宋源奎、赵徽林,均有和仲复、研樵、霞举、翔云之作,徐相雨有怀倪豹岑、方小东、李芋仙之作),俞致崇有同许海秋、黄翔云、王顾斋、董研樵谒顾亭林祠之作,则皆同治初来游京师者。二百年来,朝鲜诗人,奚止此数?董君采辑未博。(以其为先兄遗墨,且首尾精整,无一率笔,乃装治而谨弆之。) ”[105]

根据吴庆坻(?—1924)[106]的上述记录,董文焕的《朝鲜诗录》第一册收录的是从偰逊、郑梦周到许景樊的作品,这是照搬了《明诗综》。[107]此外还收录从王徽到德介十人及郑梦周的诗作,编成了两册,这可能是指《朝鲜诗录》第二册和第三册。《列朝诗集》中收录了从郑梦周到德介共42人的170多首诗歌。不过郑梦周的诗已经从《明诗综》中引用过一次,在《朝鲜诗录》中两次被收录,吴庆坻认为没有条理。也许吴庆坻未能看到《列朝诗集》中所收的朝鲜诗,而《朝鲜诗录》的第二册和第三册很有可能选自《列朝诗集》。最为引人瞩目是第四册中收入了从柳得恭到李丰翼共29人的作品,其中有申锡愚、朴珪寿、赵云周、徐衡淳、申辙求、宋源奎、赵徽林、徐相雨、俞致崇的诗作,换言之,第四册主要是清朝的燕行使节与清朝文人唱酬的诗歌。

在这29人中,从柳得恭之后的申锡愚到李丰翼,都是同治年间(1862—1874)出使中国的人物,所以大都能够凭借董文焕及其周边人物的记录保留下来,被收录于《韩客诗存》。[108]但是,徐相雨思念李士棻、倪文蔚、方朔等人而作的诗歌和俞致崇与许宗衡等人参拜顾炎武祠堂的诗没有收录于现在的《韩客诗存》之中。

“自柳得恭至李丰翼二十九家”可以让我们得出两个结论,首先,从柳得恭起数人的诗作可能是选自《国朝正雅集》,前面说选诗15首,这15首中可能包括柳得恭等数人的作品。另外,从徐相雨、俞致崇的例子中可以看出,《朝鲜诗录》第四册中的诗歌与现存《韩客诗存》 (收录25人的作品)大部分重复,可能范围略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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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永爵给程恭寿写的信,收录于《卲亭文稿》。

1866年出使中国的金昌熙接触到了董文焕的《朝鲜诗录》未完成本。金昌熙说,“石菱索观余所选朝鲜诗录。据言,前代名家已无遗漏,惟近诗诗集尚有数家未采入者,皆有诗集,姑未付梓,异日朝正使来,当录耳”,[109]并提到了郑元容、赵斗淳、洪钟应、申锡禧、金永爵等人,约定回国后寄去这些人的诗文集。这里所说的“前代名家”应该就是指《明诗综》和《列朝诗集》中所收的士人,即《朝鲜诗录》第1~3册所录的内容。

董文焕一方面给金永爵的诗集撰写序文,一方面说明在自己的《韩客诗录》中选择了金九容、金尚宪、金宗直等人的作品,但是这些诗都收录在《明诗综》中。换言之,《朝鲜诗录》第一册转载了《明诗综》。因此,吴庆坻所说的《朝鲜诗录》与董文焕当时正在编写的《韩客诗录》所收诗篇大同小异。

综上所述,可以得出两个结论。首先,董文焕编辑却未完成的《朝鲜诗录》(《韩客诗录》 )可能是吴庆坻记录中提到的四册本《朝鲜诗录》的不同版本,二者内容基本一致。董文焕从《明诗综》和《列朝诗集》中收录高丽诗歌,组成了前半部分,后半部分则主要选取了19世纪60年代燕行的20多位朝鲜正使、副使和书状官的诗作。其次,董文焕从《国朝正雅集》中选取了柳得恭等人的诗作15篇,放入《朝鲜诗录》的后半部。简而言之,董文焕几乎照搬了《明诗综》和《列朝诗集》的朝鲜诗部分,另外又根据自己的眼光挑选了《国朝正雅集》中所收的朝鲜诗,再加上自己交往的朝鲜使臣的作品,编纂了《朝鲜诗录》。

朴珪寿曾经以自己为例,鼓励转任甘肃甘凉地方官的董文焕。他在书信中说,咸丰辛酉年自己去热河是因为别人都认为那是赴险,极为畏惧,不愿前往,自己才被选中。但是自己大笑一声勇敢地上路,根本不觉得有任何可怕或者需要思前想后的东西,结果自己在北京结交了几个君子,幸运地享受到了人生至乐。这一事例尽管琐细,却可以让我们看到他们的交往状况。他还再次询问《韩客诗录》的进展情况:

“前者,李牧隐金河西诗集,卷帙冗繁,不合远致,兹有选录一册,兼附他数家诗,庶更精选入录。且弟之先祖汾西公诗钞一册,附以王父燕岩公诗钞并送,呈幸收览,复加拣选,如何如何?王父雅不喜唫咏草草如此,然亦可知志尚之如何,而汾西祖则所遭值所持守,尤当读而知其人矣。”[110]

如以上书信所示,朴珪寿寄送了李穑和金麟厚等诸家的诗选《东韩诸家诗钞》,协助董文焕编写《韩客诗录》,并寄送了《汾西诗钞》,努力把自己的七代祖朴弥和祖父朴趾源的诗歌介绍到中国文坛。

如上所述,朴珪寿通过与中国文人的交往,一方面致力于介绍本国优秀的诗文,宣传先祖的文章,另一方面帮助中国文人编纂图书,与他们进行密切的学术交流。

1872年,朴珪寿第二次燕行,当时他被任命为祝贺同治帝大婚的进贺使前往北京,但是没能见到董文焕,只见到了其弟董文灿,一起参拜了顾炎武祠堂,拜谒了以自己的捐款修复的慈寿寺九莲菩萨像。对于未能见到的董文焕,他只得留下书信表达遗憾之情。

【注释】

[1]洪大容,《湛轩书》,外集卷二,《杭传尺牍》 《干净衕笔谈》。

[2]洪大容,《湛轩书》,外集卷二,《杭传尺牍》 《干净衕笔谈》。

[3]洪大容,《湛轩书》,外集卷二,《杭传尺牍》 《干净衕笔谈》。

[4]洪大容,《湛轩书》,外集卷二,《杭传尺牍》 《干净衕笔谈》。

[5]洪大容,《湛轩书》,外集卷二,《杭传尺牍》 《干净衕笔谈》。

[6]洪大容,《湛轩书》,外集卷一,《杭传尺牍》 《与严铁桥诚书》。

[7]王启淑,《续印人传》第3卷,《严铁桥传》。

[8]李田秀、李晚秀,《凡例》,《入沈记》上卷,《燕行录全集》第30卷,首尔:东国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68~69页。

[9]李田秀、李晚秀,《入沈记》上卷,7月29日条,第30页。

[10]李田秀、李晚秀,《入沈记》上卷,8月8日条,第50页。

[11]李田秀、李晚秀,《入沈记》上卷,8月13日条,第54页。

[12]李田秀、李晚秀,《入沈记》上卷,8月13日条,第54页。

[13]李田秀、李晚秀,《入沈记》上卷,8月13日条,第55页。

[14]李田秀、李晚秀,《入沈记》上卷,8月18日条,第57页。

[15]李田秀、李晚秀,《入沈记》上卷,8月21日条,第61页。

[16]李田秀、李晚秀,《入沈记》上卷,8月22日条,第62页。

[17]李田秀、李晚秀,《入沈记》中卷,8月23日条,第1~2页。

[18]李田秀、李晚秀,《入沈记》中卷,8月23日条,第4页。

[19]李田秀、李晚秀,《入沈记》中卷,8月23日条,第5页。

[20]李田秀、李晚秀,《入沈记》中卷,8月23日条,第7页。

[21]李田秀、李晚秀,《入沈记》中卷,8月25日条,第9页。

[22]李田秀、李晚秀,《入沈记》中卷,8月26日条,第10~11页。

[23]李田秀、李晚秀,《入沈记》中卷,8月26日条,第14页。

[24]李田秀、李晚秀,《入沈记》中卷,8月27日条,第15页。

[25]李田秀、李晚秀,《入沈记》中卷,8月26日条,第16页。

[26]李田秀、李晚秀,《入沈记》中卷,9月14日条,第51~51页。

[27]李田秀、李晚秀,《入沈记》中卷,9月22日条,第67页。

[28]李田秀、李晚秀,《入沈记》下卷,第55页。

[29]李田秀、李晚秀,《入沈记》下卷,第456页。

[30]李田秀、李晚秀,《入沈记》下卷,第456页。

[31]李田秀、李晚秀,《入沈记》下卷,第451页。

[32]李晚秀,《思万泉翁,和旧韵》,《屐园遗稿卷》第120卷,第502页。

[33]李田秀、李晚秀,《入沈记》下卷,57页。

[34]李田秀、李晚秀,《入沈记》下卷,第456页。

[35]洪羲俊,《传旧》8。

[36]纪昀,《纪晓岚全集》,《耳溪诗集序》。

[37]纪昀,《纪晓岚全集》,《再与朝鲜洪耳溪书》。

[38]洪羲俊,《传旧》8。

[39]洪敬谟,《耘石外史》,《威斗铭》。

[40]李裕元,《林下笔记》34,《华东玉糁编》 “纪晓岚赠耳溪之物”。

[41]洪良浩,《耳溪集》第15卷,《与纪尚书书附答书》。

[42]洪良浩,《耳溪集》第15卷,《与纪尚书书》。

[43]洪良浩,《耳溪集》第15卷,《与纪尚书书别幅》。

[44]纪昀,《寄怀洪良浩》。

[45]洪良浩,《耳溪集》第7卷,《赠礼部尚书纪晓岚昀》。

[46]柳得恭,《燕台再游录》 “辛酉四月初三日”条。

[47]柳得恭,《燕台再游录》 “辛酉四月初三日”条。

[48]柳得恭,《纪晓岚大宗伯》。

[49]纪昀,《纪晓岚全集》第10卷,《送朝鲜使臣柳得恭归国》。

[50]洪敬谟,《外史后编》第10卷,《与纪茂林》。

[51]洪敬谟,《外史后编》第11卷,《洪大人手展陈登之拜答藉呈贵行馆》。

[52]洪敬谟,《冠岩游史》第1卷,《冠岩游史序》。

[53]洪敬谟,《外史后编》第10卷,《与茂林》。

[54]洪敬谟,《外史后编》第10卷,《洪冠岩世兄覆书》。

[55]洪敬谟,《外史后编》第11卷,《答登之》。

[56]洪敬谟,《外史后编》第10卷,《与茂林》。

[57]洪敬谟,《外史续编》第5卷,《拜启茂林世兄,甲午四月》。

[58]洪敬谟,《外史续编》第5卷,《谨覆冠岩世兄》。

[59]洪敬谟,《外史续编》第5卷,《与帅石村》。

[60]洪敬谟,《外史续编》第6卷,《书纪行诗后奉赠玉士》。

[61]洪敬谟,《外史续编》第7卷,《叶东倾先生玉展》。

[62]陶澍,《陶文毅公全集》第55卷,《消寒集印心石屋以狼毫笔分赠同人》序。

[63]陶澍,《陶文毅公全集》第40卷,《答高丽驸马都尉丰山君洪显周书》。

[64]《赴燕日记》 《往还日记》六月二十六日甲午。

[65]《赴燕日记》 《往还日记》六月二十六日甲午。

[66]《赴燕日记》 《往还日记》六月二十九日丁酉。

[67]《赴燕日记》 《往还日记》六月二十九日丁酉。

[68]《赴燕日记》 《往还日记》七月十五日癸丑。

[69]《赴燕日记》 《往还日记》八月初三日庚午。

[70]金老商,《西行录》,林基中编,《燕行录全集》第73卷。

[71]张际亮,《思伯子堂诗集》,第24卷,《四别诗》 (丙申岁出都,不能已于怀,作四别诗以志慨)中第三“别使”。

[72]金正喜,《阮堂全集》第5卷,《代权彝斋敦仁与汪孟慈喜孙》。

[73]金正喜,《阮堂全集》卷首,《阮堂金公小传》。

[74]赵熙龙,《石友忘年录》第48卷。

[75]金正喜,《阮堂全集》第9卷,“题梁左田钺书,法时帆西涯诗卷后。左田是翁覃溪先生壻也,书法大有覃溪风致”。

[76]金正喜,《阮堂全集》第9卷,“我入京与诸公相交,未曾以诗订契。临归,不禁怅触,漫笔口号”。

[77]金正喜,《阮堂全集》第9卷,“覃溪书藏之北簃,扁其斋日宝覃,仍次覃溪宝苏斋韵”。

[78]翁方纲,《复初斋诗集》第63卷。“朝鲜金进士,以宝覃名其斋,索题。因赋此”。

[79]翁方纲,《复初斋诗集》第65卷。

[80]翁方纲,《覃溪尺牍》,《秋史金正喜—学艺一致的境界》,韩国国立中央博物馆,2007,第84~93页。

[81]金正喜,《阮堂全集》第10集,《送曹云卿入燕》。

[82]原注:来书以赵汸春秋学为况。

[83]原注:竹垞高丽参歌为友人作而未尝远寄耳。

[84]翁方纲,《复初斋诗集》第68卷,《寄金秋史》。

[85]金正喜,《阮堂全集》第10卷,《送紫霞入燕十首并序》。

[86]申纬,《申纬全集》第6卷,《苏斋拾草》序文。

[87]翁方纲,《朝鲜申紫霞学士来苏斋坐有汪生为写小照属题其帧》。

[88]申纬,《申纬全集》第2卷,《奏请行卷》 《次韵翁覃溪题余小照》。

[89]翁方纲,《复初斋诗集》第66卷。

[90]申纬,《申纬全集》第4卷,《清水芙蓉阁集》 《题翁星原小照》。

[91]申纬,《申纬全集》第4卷,《鸣琴采药之轩存稿》,“十二月十九日,重摹赵松雪画东坡遗像。仍以星原旧赠蜀石二十三枚,新溪纱罗江石四十枚,沉水铜盆作东坡生日,有诗”。

[92]申纬,《申纬全集》第9卷,《戊寅录》。

[93]申纬,《申纬全集》第2卷,《奏请行卷》 《回到通州寄星原》。

[94]朱琦,《怡志堂诗初编》第8卷,《孔绣山韩斋雅集图》。

[95]金奭准,《硏白堂初集》,《追题韩斋雅集图卷》。

[96]朴珪寿,《瓛斋集》第11卷,《题顾祠饮福图》。

[97]朴珪寿,《瓛斋集》第3卷,《辛酉端阳书赠沈仲复诸公》。

[98]朴珪寿,《瓛斋集》第10卷,《与沈仲复秉成》1。

[99]朴珪寿,《瓛斋集》第10卷,《与沈仲复秉成》1。

[100]朴珪寿,《瓛斋集》第10卷,《与董研秋文焕》1。

[101]朴珪寿,《瓛斋集》第10卷,《与董研秋文焕》1。

[102]朴珪寿,《瓛斋集》第10卷,《与王霞举轩》2。

[103]朴珪寿,《瓛斋集》第10卷,《与董硏秋》5。

[104]《韩客诗存》,334页,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6年。“同治四年(1865)二月十五日 晴,风。检南樵所选正雅集海客诗录,存十五首,拟补入韩客诗录也。”

[105]吴庆坻,《蕉廊脞录》第5卷,《朝鲜诗录》。

[106]吴庆坻,字子修,浙江钱塘人。从乾隆年间到清末七代中三代任史官,是乔木世臣的后代,并以诗闻名。光绪丙戌年(1886)被任命为翰林,并经编修官至湖南提学使。文集有《补松卢诗录》。这部《蕉廊脞录》是他死后其子吴士鉴编纂而成,共8卷,收录在《求恕斋丛书》之中,附有1928年刘承干所写的序文。

[107]《明诗综》第94、95卷中收录了高丽9人、朝鲜44人的诗歌58首。

[108]《韩客诗存》,第97~258页。

[109]《韩客诗存》,第337页。

[110]朴珪寿,《瓛斋集》第10卷,《与董硏秋》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