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三略》思想特征:中国兵学通史.秦汉卷

《三略》思想特征:中国兵学通史.秦汉卷

时间:2023-08-1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黄石公三略》属于典型的黄老兵学体系,要了解它的思想特征,自然应该从黄老之学的基本情况说起。《黄石公三略》对诸子之学的兼容博采,其一表现为对道家学说的充分汲取。《三略》既以黄老为归旨,自然要把汲取融会道家学说放在首位,作为构筑自己整个兵学体系的灵魂和思想纽带。如在论述“士与民”两者关系时,《三略》认为贤士是国家的骨干,民众是国家的根本,二者相互依存而不可或缺。

《三略》思想特征:中国兵学通史.秦汉卷

黄石公三略》属于典型的黄老兵学体系,要了解它的思想特征,自然应该从黄老之学的基本情况说起。

所谓“黄老之学”,是战国中晚期勃兴,西汉前期盛行的重要思想流派。从本质上来讲,它仍然属于道家的范围,即立足于老子思想的主体性,继承先秦道家的“道”论思想,同时摒弃先秦道家的消极倾向,将消极的“无为”理论转换为积极的“无为”理论,兼容并取诸子百家之长,丰富和发展老子所创立的道家学说体系,从而形成了“兼儒墨,合名法”“讲论道德,总统仁义”的新的道家理论。其主要特征是“以虚无为本,以因循为用”,汲汲追求“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的境界;而其宗旨则有明确的功利性,即“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40]

这一特征,决定了黄老兵学体系必然善于汲取他家学派之长,来丰富和充实自己的理论内涵。这一点早在战国后期的黄老兵学之作中就有显著的体现。

这表现为,它们在战争观念方面,既对战争持很大的保留意见,有比较浓厚的“非战”倾向,“夫怒者,逆德也;兵者,凶器也;争者,人之所乱也。阴谋逆德,好用凶器,治人之乱,逆之至也”[41];同时又认为战争由来已久,不可避免,在一定条件下可以运用战争的手段来达到一定的政治目的:“教人以道,导之以德而不听,即临之以威武,临之不从,则制之以兵革”[42];“夫作争者凶,不争[者]亦无成功”[43]。其提出了“人道先兵”的重要命题。表现在战争指导方面,它们主张修明政治,争取人和,以赢得广大民众对战争的拥护和支持:“兵之胜也,顺之于道,合之于人”[44];“举事以为人者,众助之;以自为者,众去之。众之所助,虽弱必强;众之所去,虽大必亡”[45]。提倡发展生产,增强实力,富国强兵,为夺取战争胜利创造充足的物质条件:“人之本在地,地之本在宜,宜之生在时,时之用在民,民之用在力,力之用在节……赋敛有度则民富。民富则有耻,有耻则号令成俗而刑罚不犯,号令成俗而刑罚不犯则守固战胜之道也。”[46]在作战指导原则方面,它们在继承和发挥《老子》柔弱胜刚强思想,推崇守雌节、后发制人战略战术方针的同时,主张重视“庙算”,以谋胜敌:“庙战者帝,神化者王。庙战者,法天道;神化者,明四时。”[47]由此可知,战国黄老兵学显然已开始大量汲取其他学派军事思想的众多长处,体现了多元综合的文化特征,从而使道家军事思想发展到一个新的阶段,同时也为包括《黄石公三略》在内的后世黄老兵学兼容博采众家之长,更好地实现理论体系上的多元综合,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黄石公三略》成书于东汉末年,因此,它在汲取众家学说之长,进行多元综合方面,无疑要较战国后期黄老兵学综合融贯他家学说的能力更为突出,技巧更为娴熟,结构更为完善,效果更为显著。师古而不泥古,源于以往的黄老兵学,又高于以往的黄老兵学。

《黄石公三略》对诸子之学的兼容博采,其一表现为对道家学说的充分汲取。《三略》既以黄老为归旨,自然要把汲取融会道家学说放在首位,作为构筑自己整个兵学体系的灵魂和思想纽带。所以,尽管全书中直接引用道家的语言并不很多,但是道家的精神却像一条红线贯穿于全部文字,像充沛气流笼罩在所有论述之上。简单地说,《三略》对道家学说的汲取,集中反映在两个方面:一是将《老子》的理论基础——“道”“德”,置于最高层次,统辖一切;二是高明地阐说道家“柔弱胜刚强”原则,使之成为治国安邦、统军作战等诸多要务的根本出发点。

“道”在《老子》五千言中共出现过七十四次,它既是先天就有的客观实在,又是事物运动变化的基本动因和一般规律,与“德”一起,构成道家哲学思想的理论基础,因此,《老子》一书通常为人们称作《道德经》。《黄石公三略》采摘老子的“道说”,把它列于“道德仁义礼,五者一体”[48]之首,连同老子的“德说”,与儒家“仁、义、礼”融为一体,作为全书论述实施治国御军战略的根本条件。这充分表明《三略》的作者是十分注重道家学说对自己兵学体系的精神领导地位的。

“柔弱胜刚强”“贵柔守雌”是道家的根本策略与原则,是对待和处理万事万物的基本方法。《三略》汲取道家学说,自然会把它作为博采和运用的重中之重,奉之为圭臬,尊之为神明。因此,《上略》开头部分就明确提出“柔能制刚,弱能制强。柔者,德也;刚者,贼也。弱者人之所助,强者怨之所攻”,通过“刚柔”范畴的分析和阐述,申明“以柔克刚”“以弱制强”的根本原则,为全书确立了“尚柔”“守雌”的谋略起点,同时,这也和东汉统治者所推行的“以柔道理天下”的政治基调同步。

《三略》对道家学说的汲取,还表现在它对有关战争问题的论述。很显然,它对战争的看法同正统道家一样,持保留的态度,也认为战争是“凶器”,是不得已而用之:“夫兵者,不祥之器,天道恶之,不得已而用之,是天道也。夫人之在道,若鱼之在水,得水而生,失水而死。故君子者常畏惧而不敢失道。”[49]这一观点,显然是道家战争观的翻版,其文字内容直接取自《老子》第三十一章。

道家已经初步认识到一切事物都存在着对立统一的两个方面,彼此处于既相互依存(“长短相较,高下相倾”)又相互转化(“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的辩证关系中。道家这种朴素辩证思想,也为《黄石公三略》所借鉴和汲取。它按照事物对立统一的关系,提出了一系列重要的范畴,如“士与民”“将与众”“德与威”“仁与法”以及“柔与刚”“弱与强”等等,指出其均处于既相互依存又相互转化的对立统一之中。如在论述“士与民”两者关系时,《三略》认为贤士是国家的骨干,民众是国家的根本,二者相互依存而不可或缺。君主在治国御军的实践中,只有“得其干,收其本”,才能取得“政行而无怨”[50]的效果。又如,在对“将与众”两者关系的论述中,《三略》指出“夫统军持势者,将也;制胜破敌者,众也”[51],强调将帅与士兵相互依存,在攻战取胜的对敌斗争中缺一不可。

然而,《黄石公三略》对道家学说的汲取并不是简单地沿袭,而是有丰富和发展的。关于“刚柔”范畴的阐说,就比较突出地体现了《三略》对道家朴素辩证思想的丰富。

在《老子》中,柔弱、虚静的一面占据着绝对主导的地位,刚强、动躁完全属于被否定的对象,即所谓“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52]。这反映在作战指导上,就是无原则、无保留地推崇后发制人、以退为进,“舍后且先,死矣”[53],“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54]。这样,就把“刚柔”关系凝固、消极化了,实际上陷入了形而上学的困境。(www.daowen.com)

而《黄石公三略》有关“刚柔”范畴的论述则要辩证深刻得多。它充分肯定“柔弱”在这一范畴中的主导性,但同时并不完全抹煞“刚强”的辅助作用,认为“刚强”“柔弱”相互依存,认为其在实施治国御军总战略中是不可或缺的,“柔有所设,刚有所施;弱有所用,强有所加”[55]。为此,《黄石公三略》强调,必须“兼此四者而制其宜”,认为只有做到“能柔能刚”“能弱能强”,国家才能光明昌盛,否则,“纯柔纯弱,其国必削;纯刚纯强,其国必亡”[56]。显然这是合乎世间万物发展的辩证道理的。正因为《三略》能够较深刻地认识到对立的事物既相互排斥又相互依存这一矛盾的规律性,所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老子》认识上的片面性和形而上学,这恰恰是《三略》兵学造诣的某些方面能够超越前人的重要原因所在。

《黄石公三略》对诸子之学的兼容博采,其二表现为对儒家学说的大量汲取。儒学自西汉中叶起成为整个社会的统治思想,东汉末年,它虽然遭到一定的冲击,但是其正统的地位并未受到根本性的动摇,依然在思想界占据主流位置。因此,当时成书的《黄石公三略》汲取儒家基本理论,以构建其多元一体的兵学体系,乃是十分正常的现象。

儒家学说的基本精神是讲究“仁义”,提倡“礼乐”,主张严格等级名分,规范各种秩序,注重道德伦理教育和自我修身养性,重视“民本”,强调争取民心的归附,要求节制剥削,提倡“德政”,追求由“小康”臻于“大同”的理想社会,等等。这些观点,不乏超越时空的合理内核,对整个封建社会统治秩序的确立与稳定曾产生过极其深远的影响。在中国古典兵学理论建树方面,儒学的影响同样非常显著,这表现为历代兵书普遍注意强调战争与政治的关系,注意民心向背对战争胜负的决定性意义,强调以儒学精神来判断战争的性质,把握战争的目的,认识战争的成败。自东汉刘秀起,更出现了兵儒合流的趋势,即以儒学原则来规范用兵的宗旨,以兵家术法来克敌制胜,实现儒家所描绘的政治蓝图。《黄石公三略》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对儒家学说进行博采融会的。

《黄石公三略》对儒家学说的汲取集中体现为两个方面。一是在思想上崇尚“仁义”和“礼乐”。它提倡施“仁义”之泽于万民,从而稳定统治秩序,实现天下一统,“泽及于民,则贤人归之;泽及昆虫,则圣人归之。贤人所归,则其国强;圣人所归,则六合同”[57];主张积极争取民心的归附,“贤人之政,降人以体;圣人之政,降人以心”[58];强调统治者当率先垂范,致力于弘扬“礼乐教化”,“降体以礼,降心以乐”,“舍己而教人者逆,正己而化人者顺。逆者乱之招,顺者治之要”[59]。并尖锐地指出背“仁义”,违“礼乐”,纵欲自乐的严重后果:“有德之君,以乐乐人;无德之君,以乐乐身。乐人者,久而长;乐身者,不久而亡。”[60]二是在政治上主张“仁政”与“德治”。它提倡统治者体恤民众生计,“取于民有制”,“下下者,务耕桑不夺其时,薄赋敛不匮其财,罕徭役不使其劳”[61],实施所谓的“仁政”;主张弘扬“德化”,在此基础上建立包括君臣关系在内的合理统治秩序,“主不可以无德,无德则臣叛”“臣不可以无德,无德则无以事君”[62],并指出推行“德治”、实施“仁政”的重要条件是修身律己,招揽贤人:“良将之统军也,恕己而治人”[63],“夫为国之道,恃贤与民”[64],“治国安家,得人也;亡国破家,失人也”[65]

由此可见,《黄石公三略》对儒家学说的汲取,乃是广泛而深入的,正是借助于儒家学说的要义,《三略》确立了自己治天下的一般原则。应该说,《三略》汲取儒家学说以丰富自身,是当时兵儒合流趋势在兵书撰著方面的客观反映,也是中国古典兵学不断走向成熟的一个重要标志。

《黄石公三略》对诸子之学的兼容博采,其三表现为对法家学说的广泛汲取。法家的要义是“尊主卑臣”,提倡“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66],“信赏必罚,以辅礼制”[67],主张“循名而责实”,强调加强君主专制,以严刑峻法治民,厉行赏罚,奖励耕战,巩固封建土地所有制,建立统一的集权国家,以农致富,以战求强,以法为教,以吏为师。这一切,都说明法家学说的本质属性为具体的可供操作的政治实践思想,在现实生活中,它比“迂远而阔于事情”的儒学显得更为实用。兵家与法家同出一源,兵学也是典型的实用之学,它要积极发挥自己适应统治阶级需要的现实功能,自然完全有必要融合、汲取法家学说的某些内容。

两汉时期,法家学说从表面上看似乎已不再是思想界的主角,然而政治上所面临的许多实际性问题,是单纯提倡“仁义德化”的儒家学说无法解决的,仍需要运用法家的理论和权术去应付、处置。于是在表象的背后,法家学说这只无形的巨手,自始至终无处不在,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这就是所谓的“外儒内法”或“儒表法里”。汉宣帝所说的“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一针见血地点破了这个玄机。《黄石公三略》作为实用型的兵学著作,对实用型的法家之说自然青睐有加,即在以道家学说构架主干,以儒家学说展现形象之同时,也要以法家那些具有很强操作性的理论应对治国御军中种种具体问题,从而在复杂的实际军事活动中左右逢源、游刃有余。

《黄石公三略》对法家学说的汲取,最突出的表现也是在两个方面:一是贯彻法家“以法治国、治军”的原则;二是申明法家“信赏必罚”的思想。就“以法治国、治军”原则而说,《三略》主张申明法纪,强化政令、军令的不可侵犯性:“夫命失则令不行,令不行则政不正,政不正则道不通,道不通则邪臣胜,邪臣胜则主威伤”[68];“一令逆则百令失,一恶施则百恶结。故善施于顺民,恶加于凶民,则令行而无怨”[69]。强调“令行禁止”在治国与治军中的极端重要意义:“将之所以为威者,号令也;战之所以全胜者,军政也;士之所以轻战者,用命也”[70];“兵老则将威不行,将无威则士卒轻刑,士卒轻刑则军失伍,军失伍则士卒逃亡,士卒逃亡则敌乘利,敌乘利则军必丧”[71]。就“信赏必罚”原则而言,《三略》高度重视其在治军中的必要性:“军以赏为表,以罚为里。赏罚明,则将威行;官人得,则士卒服;所任贤,则敌国震”[72];“霸者,制士以权,结士以信,使士以赏。信衰则士疏,赏亏则士不用命”[73]。为此,《三略》一再强调必须在治军中坚定不移地贯彻“信赏必罚”原则,从而夺取战争的胜利:“故将无还令,赏罚必信。如天如地,乃可御人。士卒用命,乃可越境。”[74]由此可见,《三略》通过对法家学说“以法治国”“信赏必罚”等原则的借鉴和汲取,使自己的治军理论建立在坚实的基础之上,从而从容应对治国御军的实际问题。

除主要汲取道、儒、法诸家学说之长外,《黄石公三略》对阴阳家、纵横家、墨家等学派的思想也有一定程度的借鉴和吸纳。例如“天地神明,与物推移,变动无常”[75]之语,很显然是从注重“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致力于揭示“四时之大顺”的一般规律的阴阳家思想武库中寻找而来的,《三略》作者以此确立起自己的“贵因”“顺变”谋略原则。

当然,作为一部在东汉末年成书的兵学典籍,《黄石公三略》更广泛地汲取、继承了前代兵家的许多重要成果。众多兵学名著诸如《孙子兵法》《吴子》《尉缭子》《六韬》的思想内涵乃至文字章句,都被它有选择地加以采纳或移用,使之成为其兵学体系中的有机组成部分。例如,《三略》的“通志于众”思想,“夫主将之法,务揽英雄之心,赏禄有功,通志于众。故与众同好靡不成,与众同恶靡不倾”[76],就是对兵圣孙子的“令民与上同意”“上下同欲者,胜”思想的一脉相承。其所称的“用兵之要,必先察敌情。视其仓库,度其粮食,卜其强弱,察其天地,伺其空隙”[77]观点,乃是对孙子关于用兵要“校之以计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78]思想,以及《吴子·料敌》有关“用兵必须审敌虚实而趋其危”识见的直接继承和发展。《中略》中“出军行师,将在自专;进退内御,则功难成”等关于将帅应拥有战场机断指挥权的论述则直接脱胎于孙子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和《六韬·龙韬·立将》“军中之事,不闻君命,皆由将出,临敌决战,无有二心”等基本观点。《上略》所论述的将帅与广大士卒同甘共苦思想,如“军井未达,将不言渴;军幕未办,将不言倦;军灶未炊,将不言饥。冬不服裘,夏不操扇,雨不张盖”云云,从内容到文字悉源自《尉缭子·战威篇》和《六韬·龙韬·励军》。至于《上略》中“与之安,与之危,故其众可合而不可离,可用而不可疲”等文字,也系直接录自《吴子·治兵》。类似的例子,实不胜枚举,这里也就不再费笔墨悉加引述。总之,前代兵书的丰富军事思想内涵,乃是构成《黄石公三略》兵学思想体系的重要来源。

综上所述,《黄石公三略》是博采兼容各家之长的产物,各家之说相辅相成,浑然一体,共同构成了《三略》的思想体系。更确切地说,在继承前代兵家理论的基础上,以道家谋略取天下,以儒家思想安天下,以法家原则理将卒,以阴阳家观点识形势,便是《三略》的全部内容。而统摄全书的,则是道家最高哲学范畴——“道”。当然,《三略》的博采并非单纯地因袭移植,而是融众家之长于一体的再创造和发展,依据事物发展变化的规律,适应时代的变迁,从而更好地为当时的政治和军事斗争服务。正如《黄石公三略》所自述的那样,“端末未见,人莫能知。天地神明,与物推移,变动无常。因敌转化,不为事先,动而辄随”[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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