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捕兔子
节气:小寒
终于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次寒流,傍晚时分,更是呼啸着刮起了凛冽的北风。
老远就瞅见小麻雀费了吃奶的劲,衔了两片荷叶蹒跚而来。丫头近前之后,赌气地一撅嘴扔在地上:“蝎子哥,没看到今天变天了吗?小心护花不成,自己先成了冰棍!盖好这两片,我再回去取,可惜好好的荷被,全给那只老刺猬扎破了……得多盖点儿啊!”
我摇头示意足够了,还是留几片丫头自己御寒吧!小家伙丢下一句“别逞能了”,不由分说便起身飞去,但不一会儿却忽然折回大叫:“蝎子哥,刺猬,那只刺猬又回来了!看,在屋子那边呢!”
哦?这倒有点儿出乎我意料,赶紧喊来参谋长。蟹子一声招呼,立即爬出了十几只同伴,在小麻雀的指引下,团团围了过去。
只见老刺猬蜷缩在“将军洞”口,搐动不止,显然受了极大的惊吓,或者忍了巨大的悲恸!小麻雀可能是我平生见过最爱憎分明的主儿了,惊叫一声:“喂,老人家,落下了什么东西,您吱声,我立马给您送去,您这又亲自来到塘潮污地,不怕脏了您脚吗?”
老刺猬却完全失了先前的不逊,忙不迭撇了困倦,勉强起身四下作揖,一口一个“塘潮英雄们”叫着,声称是自己老眼昏花,误会了诸位,求大家谅解!
小麻雀哪会错失这等报复的良机,语气中,刁钻未减:“哎哟,老人家,我们哪敢,您这回去一趟,灌了多少心灵鸡汤啊,怎的?素质突然如日中天了,啧啧!您本来起点就高,这还让我们怎么望其项背啊……”
我眉头一皱,示意丫头,奚落个差不多就行了!再近前扶起刺猬,相邀进屋,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方竟忍不住悲极而泣:“完了,我们猬族全完了!惨啊,老弟,你是没看那个场面,我们一族十多口,老的小的全被拉出眠洞开膛破肚了呀,不知被什么动物啃的只剩刺皮了,啊!呜呜……”
在场诸位闻听此言,无不目瞪口呆。蟹参谋长在“军事明星”身边几个月,果然没白待,警觉性已然大大提高,回神瞬间,便一声令下,匆匆率队奔回蛙族眠区警戒去了。
我一边安慰刺猬莫太难过,一边帮助他静下心来分析,谁的嫌疑最大。一谈到嫌犯,老刺猬竟不假思索地一口咬定:“绝对是兔子干的!”
咦,难不成刺猬和兔子也因“赛跑”记了仇?要说有什么其他原因也没理由啊,一个食肉一个食草,太不相干了……我实在不解,一旁小心地提醒,是不是误会他们了,就是,开始不也怀疑我们吗?
刺猬这次却显得凿凿有据:“蝎将军,如果是你们干的,你们怎么会放过我呢?您说我为什么怀疑兔子?在冬眠前,那窝兔子就整天在我家门口转悠,嚷着自己那片地不长草了,没处安身,还提过要借宿我们几个眠洞。你说,我们一大家子,挤在那个巴掌大的四合院里,本就不宽敞,能答应吗?定然是他们受了拒绝,怀恨在心,趁我们冬眠的时候,下了毒手!”
说到此处,老刺猬的牙齿已然咬得吱吱作响。
当我再分析道,所有的刺猬都是被开膛的,按说兔子们没那能耐啊。这一根筋的老顽固,哪容别人为兔子开脱半句,断言,对方肯定有同伙,不是老鹰就是狐狸,反正兔子是有份的!却全然不去考虑:若选那两位做帮凶,这只兔子得靠多少酒精来壮胆儿啊。
知道现在说啥也没用了,我只好暂且随了刺猬的愿,往深里挖点给兔子定罪的证据:“猬兄,事后,您没去眠洞里查看一下吗?”
“看了,要不我还不敢肯定是兔子干的呢,你猜怎么着,我们的眠洞,生生被挖深了十几米,而且所有的洞穴都被挖通了。你说,会挖洞的,这附近还有谁,尤其在短短的几天就挖深十几米,除了兔子,谁还有这能耐?”
我闻听此言,不禁大惊失色:“十几米?垂直往地下十几米吗?”
“不是垂直往下的,我们不是与塘潮一丘之隔吗?”与塘潮一丘之隔?刺猬见我面露疑问,忙给我补习起自家四合院的建筑学知识,“对啊,咱们中间不是隔一道丘陵吗?我家就住在岭那边的坡底,这边就是塘潮的水洼子,这十几米洞穴是与地平面平行着挖的。”
与地平面平行十几米!我不禁大骇,这不直达我们湖底了吗?这帮兔崽子,究竟想干啥啊?既非事不关己,自然不能高高挂起,我哪还顾及寒流下的刺猬困倦不困倦,第二天一早,便拽了他,一头扎进刺骨的寒风,先去刺猬老家探个究竟再说。
岭下高矮不同的十几座土包上,猬皮遍地,基本证实了老刺猬的灭门之说。
撇下哆嗦成一团的老刺球,我疾步深入隧道,的确足足十多米,而且从道壁上纵横的爪痕上看,挖掘者显然没有借助任何工具,如此看来,兔子的嫌疑还真不小呢。
回来的路上,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滚雪球似的把老刺猬骨碌回屋里,连日来的低温和悲痛,显然击溃了老人家最后的心理防线,重压之下,竟然沉沉地眠死过去。眼瞅着“刀子嘴豆腐心”的小麻雀将老刺猬安顾完毕,我召至跟前:“丫头,蝎子哥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可能得跑趟腿儿。”
“看蝎子哥说的,你就是想吃烤麻雀我也不会说半个不字,何况跑腿呢,请蝎将军吩咐吧,小丫定然不辱使命!”烤麻雀?难不成这个鬼精灵从我当初欲盖弥彰的叙述中,觉出了老麻雀的不测?
转念一想,也可能是自己心虚了,或许碰巧小家伙拿这道菜来开玩笑呢!我故作心安理得,继续吩咐道:“噢,你过了塘潮西边那道岭,待那儿守着,如果发现兔子,就代表一下塘潮,邀请他们兔子王来做客。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他骗到这儿来。”
小麻雀答应的热情有加,一定认定自己老哥生了为刺猬报仇的侠骨柔情——眼见小麻雀振翅飞了出去,却又匆匆折回,口中嘟嘟囔囔,不辨言辞。耶?很少见小丫头吞吞吐吐啊,除非有异常重要或者极难为情的事情。我忙停了沉思仰头望去。“蝎子哥,嗯,我当然会尽全力完成任务,但是,如果我遇了什么不测,你和青儿姐姐会记得我吗?”
“傻丫头,瞎说什么呢,肯定没问题的,老鹰又不出门,谁还能伤得了你啊!小心点儿就是了,如果迟迟遇不到兔王,就赶紧回来,嗯?”
“当然,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还要看看青儿姐姐长的啥样子呢。嗯……还有,蝎子哥,麻雀爷爷的尸骨,谢谢你给葬了。”
这次,换我吞吐了:“这……你咋知道的?”心中暗暗惊叹,这家伙若不是鬼神附体,便一定是“狐狸”和“猴子”调教出来的——都“精明”得没边没沿了!
证实了真相的小麻雀,耷拉下脑袋,尽量忍了泪水,轻声咛道:“昨晚给你加被子时,我就知道了,你在梦里说的话,可比清醒时候说的可信呢。”
我长嘘一口粗气,心中却不禁惭愧起来:“丫头,实在对不起,我没有救出麻雀爷爷……不过你不用太难过,我蝎子对天发誓,一定会杀光耗子,为老爷爷报仇的。”边说边学着众生海誓山盟时的传统,将一只螯钳竖至耳际。
小麻雀久久抿着小嘴,含了泪花,无比信赖地用力点点脑袋,径直寻找兔子去了。
转眼过了五天,这小麻雀,还没回来,心想不成功就算了,难不成还想饿死成仁。
我看了看老刺猬身体已无大碍,正打算亲自出去寻找,只见荷门一掀,钻进了一只熟悉的小鸟脑袋。小麻雀一进屋,便忘情地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之中,手舞足蹈:“哈哈,蝎子哥,大功告成!”
我也鼻子眼睛地挤成一块儿,跟着喜出望外,赶紧讨好地劈了半拉子蚂蚱,连同一杯热水递了过去。
“蝎子哥,你不知道哇,那兔子王……压根一大傻帽!”如果先填饱肚子再一吐为快,想必就不算只麻雀了——蚂蚱拿在手里,却迟迟腾不出嘴巴吃,“我等了他整整五天呢,才出现了。我自我介绍以后,他一开始就不相信,后来听说要请他们客,那呆子胆儿更是比什么都小,死活不肯来。后来,蝎子哥,你知道我麻小丫想出了什么绝世妙招儿吗?”小丫头美美地拿捏着腔调,其实哪里会舍我半句插嘴的机会,匆匆嘬了一小口热水,便自我解答起来,“我啊,当时看到很多兔子过来围观,就问兔子王,你是不是很想跟别人赛跑啊?他回答,还用比吗,方圆几十里谁能跑过我啊?我再问,那么塘潮里的乌龟怎么会赢你呢?他又回答,那是乌龟使诈,赛前拿来两瓶矿泉水,没想到他那瓶加了兴奋剂,我那瓶却加了安定片。我听到这儿就嘲笑他,看人家跑了冠军,就到处散布谣言。嘿!这只巴哥一听,竟大怒起来,大声嚷着比就比,谁怕谁啊。”
我努力插了一嘴,提醒,我们塘潮的乌龟,现在都待湖底冬眠呢,哪有精力出来跑步啊?
“这我当然知道!”小麻雀显然成竹在胸,“我就告诉他,这次是冬运会比赛,我们的参赛队员是蟹子,而且横着跟你跑呢,怎么样,怕了吧!他一听完想都没想,大喊着,谁怕谁是孙子,明天塘潮见!得,进套了。怎么样,你小妹够聪明吧?”
“够够,太够了!”我百般嘱咐小丫头,先吃点东西休息休息,便匆匆出门想找蟹子合计合计。
没想到参谋长早早得了消息,正一路疾速爬了过来,我这还没到一半的路程呢,便迎头碰上。时间紧迫,我拉起他,就近在树底寻了块相对避风处,共同商讨着逮兔大计:“蟹参,我们对付这只兔子,一没有笼二没有网,只有想别的法子了。知道吗,他这次是冲着与你赛跑而来的。”
“噢,这么说不用鸿门宴了,我这还四处挖毒草根张罗道具呢。不过,将军,这前后跑步……可不是我的专项呢。”
蟹子倒也实事求是,我忙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这次,我打算安排蟹兔进行两场比赛,第一场在岸上,第二场在冰上,而且,第一场,蟹子一定要输!参谋长听到此处,终于长嘘一口粗气:“输?那容易,第二场呢,将军?”
我狡黠地一眯双眼:“这个,等会儿,你立即停止挖草根,领几个兄弟到湖中间,将冰面凿开一个比荷叶稍小一圈的冰洞,凿完后在上面覆上一面荷叶……第二场的输赢,嘿嘿,我想就无所谓了。”
蟹子终于开窍,会心地高竖拇指,口中调皮地称道:“将军,高!实在是高!”说着,便与我双双咬牙狞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