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真实年代
一天,我们武康路工作室的小院儿第一次接待远方来客,既让我喜出望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人生进入到某一个通道,很多偶然渐渐眉目清晰起来。
这两位客人来自出版社——我又要实现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了。此行两位专程来向我约稿,希望我能把自己的创业经历和访问过的创业者故事写作成书。
从小到大,我有两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一个是做电视,一个是写书。第一个愿望在我7岁脱口而出的时候,母亲就告诉我“傻孩子,不可能”。我在25岁时把它实现了。第二个愿望迟迟没实现,因为我自己胆怯。
我父母都是老师。那个时期家里比较清贫,家具都是父母结婚时父亲亲手打制的,但家里的书可真多啊!六岁的时候,我们第一次搬家,我清晰记得家里的书就装了整整十八只大纸箱。
几乎所有的书都是父亲的,他年轻的时候是地地道道的文艺青年,林区第一代英语教师,还自学了日语,写作小说和诗歌,翻译英文原版文学名著,画画,吹口琴,吹笛子。
父亲背影清瘦,不苟言笑,喜欢一个人在河边默默坐着钓鱼。有时候钓很多,带回来给我吃,有时候什么也没有,仍然一坐就是几个小时。除此之外,他还酷爱去我们家的仓房坐着。小时候我在东北住的都是平房,家家户户院子里都有一个仓房。多数人家用来储备生活杂物,我家仓房里面是家里摆不下的书柜和书。
每每夜深人静,父亲就拿着手电筒,搬个小板凳,坐在里面整理他的书。他将书从纸箱里面一本本拿出来,抖抖上面的灰尘,翻开,举着手电筒一行行地照。
若是在夏夜,这必定是极舒服的,可寒冬大冷的天,晚上零下二三十度,他也能举个手电筒在那里看很久。有年春节我回去,发现我房间的床板掀开,里面全是父亲这么多年收藏的古书。
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父亲的影响,我从小对书怀有敬畏之心。这些年过去,很多人为了方便省力又环保,开始读电子书了,我还是必须读纸质书籍。而自己写书,出书,对我来说是梦寐以求的,却总觉得这事太神圣,为时过早,自己还没有资格。早在八年前,我尝试写过一部长篇小说,名字叫《针尖上的舞》,后来功力不够,难以把漫长的谎话说圆,终于不了了之。

摄影/于婷婷
想不到两位出版人此行来沪,与我将合作出书事宜速速敲定下来。两人下午三点到的,不到五点就匆匆离开了小院儿,赶火车去往另外一个城市开会。我们的会谈,加起来不到一个半钟头。行程中的他们还特地发来信息叮嘱:“好好考虑关于创业的两本书,一本写你自己的故事,图文并茂;另一本20人左右的创业故事合集,选那些经历丰富的人,越传奇越好。”还说看了我发表的一些东西,认为我很有才气。我内心倍感诚惶诚恐、受宠若惊,但同时也受到特别大的鼓舞,相信自己能全力以赴、漂漂亮亮地完成这曾经“不可能的任务”。
后面连续几天不停地开会,一天下来回到家累得早早就昏睡过去,睡得特别沉。结果凌晨三点半醒来,不知被什么感召,脑海中掠过四个字——“真实年代”。
“这是最好的年代,也是最坏的年代。”这句话很少有人再提起。
这是一个人们不再羞于大声说出梦想的年代;这是一个不管做任何梦都不会遭到讥笑的年代;这是一个妈妈们绝不再对孩子说“不可能”的年代;这是一个讲求协作,只要你聪明勤奋,所有人都会千里迢迢赶来帮你的年代。
真的,这是一个如此真实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