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宝宣传策划人的视角市川南[9]】
前任宣传策划矢部胜负责的《幽灵公主》,票房收入是 193亿日元,相当惊人的数字。我继任宣传策划这个职位,说压力不大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幽灵公主》是各种要素叠加起来达到的特殊成就,业内人士普遍都认为《千与千寻》无法再达到那种高度。我个人觉得吧,卖座应该也能卖座,只不过是回到《幽灵公主》之前吉卜力作品的票房水平。
那是在公映四个月前的事,也就是2001年3月左右,铃木先生打电话给我,说:“皮埃尔,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他让我去他家,皮埃尔是铃木先生给我起的外号。
铃木先生边吃着柑橘边对我说:“皮埃尔,我觉得这部作品的卖点是无脸男。”
无脸男?刚开始我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一般人都认为这部电影讲的是千寻与小白的故事,最后还有两个人在天上飞的浪漫场面。以“爱与魔法的奇幻冒险”为卖点是常规的做法。
但是铃木先生却说:“无脸男是让《千与千寻》变成国民性作品大卖的秘诀。”
铃木先生经常说这种话:
“制片人的工作就跟侦探业差不多,经常要探究作家到底想要做什么,还要探索现在是什么样的时代,再以这些为基础考虑如何做宣传。电影卖的不是故事,卖的是哲学。”
因此,这次宫崎先生画出了无脸男,宣传也必须以这个角色为主力。
“这样啊……”我半信半疑。总之,先照铃木先生说的做。从那之后,预告、报纸广告都主推无脸男。
《千与千寻》的时候,宫崎骏导演的知名度及吉卜力这个品牌已经在世间广为人知,所以我觉得宣传稍微偏离点轨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铃木先生提出的理论,你说他是正确框架内的极端吧,好像又不是。不如拿棒球来举例吧,如果向铃木先生投出一个无限接近好球的坏球,他一定会击球[10]。
在公映的三天前,半夜两点左右铃木先生开车送我到家门口,那时候铃木先生就预言:“我觉得《千与千寻》的票房肯定能超过 100亿。”
当时的预售票卖出去不少,我也相信能卖座,但总觉得超过100亿有点夸张。
但是首映第一天,票房就攀上了相当惊人的数字。
当时负责排片调度的高井英幸每天都在核对数字,他还很开心地徒手做了图表。公映前,高井说《千与千寻》的名字当中有两个“千”,所以能动员2000万观众。他当然是开玩笑随便说说的,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在长达近一年的放映期间,我们不断地追加广告(公映后出的广告)。在编报纸广告时,偶尔会带着玩笑的心态加入实时新闻。比如像以下这样:
“这个夏天,电影与选举同行,支持率为千%,恭喜您压中了~”
“加油,铃木一郎。我也要加油啊。无脸男。”
“恭喜一郎,成为首席击球手。”
“圣诞节要加油。”“正月也是。”
……
在2002年获得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之后,我们打出的广告是“世界的电影史变了,是 ‘千寻’改变的”。
最终,动员人数如高井预言,超过了2000万人次,票房涨到铃木先生预言的三倍。
我负责吉卜力作品的宣发只有《千与千寻》这一部,但是跟铃木先生一起工作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铃木先生生气骂人也非常有名,我亲眼见过他大骂很多人,心想:“真够受的……”当然,我做负责人的时候也很快就惹毛他了,被他在电话里骂是不幸中的万幸。即使将耳朵远离听筒,鼓膜也被震得发痛,音量可想而知。
我之前看到那些人被铃木先生骂得那么惨,之后还跟他一起工作,感到不可思议。等到自己也被他骂过后才知道,被铃木先生大声骂过后,就像在瀑布下洗礼过一样神清气爽。
吉卜力制作委员会的成员,就这样一边被铃木先生怒骂,一边被洗脑“这部电影的卖点是无脸男!”。大家团结一心努力工作。像这样空前团结的制作委员会,我过去从未见到过。
【注释】
[1]“敏夫”与“利夫”在日语中读音都是“TOS HIO”。
[2]二律背反定律:18世纪德国古典哲学家康德提出的哲学基本概念。指两个命题相互矛盾,但都可 以成立。
[3]电影《擒凶记》(The Man Who Knew Too Mu ch》的插曲《Que Sera,Sera》的歌词片段。
[4]《龙猫》的直译名是《我的邻居龙猫》 与《我的邻居山田君》名字中都有“邻居”一词。
[5]《无责任系列》是东宝制作的喜剧电影,分成《日本无责任时代》和《日本无责任混蛋》两部作 品。讲述了一个荒诞的人做了很多荒诞的事,在职场上沉浮多年却出人意料地爬上高位。
[6]1坪是6平方尺,约3.3平方米。
[7]“平成的无责任男”这个外号出自前文提到过的《无责任系列》喜剧电影。
[8]鞍马天狗,隐居在鞍马山的僧人,传说是传授日本传奇英雄源义经兵法和武艺的老师。
[9]市川南,196年东京出生,1989年进入东宝。作为宣传策划人,做了《千与千寻》等电影;作为策划制片人,制作了《在世界的中心呼唤爱》《永远的0》等电影。2011年就任董事,2012年兼任东宝电影的董事长。——作者注
[10]超出好球区范围内的坏球不打不影响成绩,但是一旦出手打击,无论好坏都要自负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