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手记
到开封采访的第一个人很自然地讲本地方言。我自己可以听懂大半,但是考虑播出效果,只能伺机打断他:“您能说普通话么?”
“普通话?如果北宋还在的话,这就是普通话。”他继续用开封话回答。众人笑。
之后,他尽力讲普通话,不过有时候又不自觉地拐回开封话。
完全没办法将就我的,是87岁的张庆云先生,他的方言也更难听懂。张先生曾经是开封县豫剧团的团长。发源于此的祥符调,被称为豫剧的母调。“现在像我搞这么多年祥符调的人,已经存在得不太多了,年纪都大了。河南省的戏,没有纯祥符调,都不纯啦,杂交!”张先生唱起戏来嗓子已经有些哑,“我这是无可奈何花落去,我也没有啥办法。”
开封鼓楼夜市旁边的戏楼,杨海红还在唱祥符调。她知道保守和革新之间的争议,但她面临更大的问题是:不管他们革新与否,年轻人都不爱听豫剧了。那天晚上,我们在这间戏楼等到八点半,也没有其他客人来听杨海红唱祥符调。“有时候十多位客人,有时候两三位,还有空的时候,”戏楼的主人朱登祥解释,“空是正常的,不空是不正常的。”
开封市鼓楼旁的戏楼,杨海红在演唱祥符调。
不过他们也在享受变革时代的好处。杨海红给我看她手机上新装的应用,各地的豫剧爱好者可以上传自己演唱的视频片段,跟大家互动,还可以向豫剧名家提问学习。“不出门也能聚在一起唱戏了。”
这就是报道内外,我看到、听到和感受到的开封和祥符:有人在为不断消逝难以挽留的东西痛心,有人在为加快脚步大力革新也赶不上时代变迁而着急,但多多少少,又都在这变革中,有所收获。
两千多年前,启封县改名叫开封县,是为了避皇帝的名讳;一千多年前,浚仪县改名叫祥符县,是因为皇帝“做了一个梦”,改了年号;2014年,开封县改名叫祥符区,是为了发展。
在开封采访的最后一个人,就跟我谈到了祥符区未来的发展,虽然他也说,现在脱口而出的还是“开封县”,要改口是“痛苦的过程”。
采访结束,他说:“不好意思,我的普通话讲得不够好。”我刚开口说“挺好的”,他又跟了一句:“带点儿宋朝时候(味道)的普通话。”
白杰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