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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喜欢跟这样的人在一起,难道我是有受虐的倾向吗?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搞不懂自己。

“晚上吃了饭一起去放烟花如何?”因为广播里聊到烟花的话题,他便说,“我家楼顶空着,正好合适。”

“那好吧。看在你如此盛情的邀请上,我就不拒绝了。”我把手枕在头下,不打算生气了。

不一会儿,车子便停在了他家楼下。跟着他踏进家门,他把我丢在客厅就钻进了厨房。

我本来想去帮忙,但无奈一想,我只能帮倒忙吧?于是我干脆在客厅里看起了电视剧。

热闹的除夕晚会快开始了,我心里却莫名觉得有些空落落的。老爸给我打了两个电话过来,我都装作没有听见。

我其实是一个胆小鬼,尽管我总是觉得自己无所畏惧,但其实我很怕失去,所以我从一开始就不敢对周围的人抱有期待。

我想,我爸给我打电话并不是真的希望我回家,他只是为了尽到责任而已。我如此说服自己去忘记电话的事。

宋曦阳走到我面前问我在想什么。我迅速收起我的小忧伤,笑着说是电视节目太好看了。

宋曦阳看了一眼电视,不巧,正在插播广告。

他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说:“唉,跟你在一起太久,我总是担心自己会变傻。”

我咬牙切齿地想要反击,但是碍于在别人家做客,只能独自气得牙痒痒。

尽管如此,我仍旧没骨气地上了饭桌,吃了满满两大碗饭。

也许是被我的饭量吓着了,宋曦阳怔怔地盯着我看。

“干吗啊,你该不会在心疼你的米吧?”我瞪着宋曦阳,不服气地说道。

宋曦阳忽然伸手过来,笑着在我嘴角一抹:“这粒米你可是要留着明年吃?”

他的这个动作太过自然,以至于我并没有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等回神过来,我瞬间涨红了脸,这个动作太过亲密了吧?可是宋曦阳的双眼忽然无神起来,好似陷入了某种回忆。

我明显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因为他之后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低头默默地吃着饭。

“喂……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我在想是不是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让他生气了,可是想了半天,我好像也没说什么话啊。

他抬头勉力一笑,说:“没事,吃饭吧。”

“哦。”见他不愿意说,我也不好多问。

吃了饭,他在厨房里刷碗。我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并不好笑的相声,昏昏欲睡。可能是屋里的暖气太强了,整个人被温暖包围着,我就这么在沙发上睡着了。等我迷迷糊糊醒来时,身上多了一条毛毯,落地窗上弥漫着一层雾气,外面似乎下雨了,能听到哗啦啦的雨声。

我环视了一下空荡荡的房间,觉得有些害怕,便喊了一声宋曦阳,但是并没有得到回应。

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我只好摸索着找到手机给他打电话,但是他的手机留在了饭桌上,人却不知所踪。

他就这么把我丢下了?

我气呼呼地推开门打算去找他。刚一开门,一阵狂风吹来,冷得我缩紧了脖子。楼上的门被风吹得嘎吱嘎吱地响,我往上瞅了一眼,想起宋曦阳之前说要在天台上放烟花,难道他一个人跑去天台了?可是这么大的雨他跑去天台做什么?

我裹上大衣,借着昏暗的灯光上了楼顶,天台的门果然开着。

天台上,宋曦阳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明亮的灯牌之下,背对着我望向城市的远方。我本来不想打扰他,谁知道鼻腔痒痒的,我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他转过身来,默默看了我半晌,然后开口:“你醒了?”

我见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外面又这么冷,忙冲他招手:“你快进来吧,那么大的雨,今天晚上是没办法放烟花了。”

他遗憾地抬头仰望着黑压压的天空:“是啊,真是可惜。”言罢,他低下头,喃喃道,“那天也是这样下着雨。”

我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见他一直站着,我小跑着踏进雨里,躲进了他的伞下,他把伞往我这边倾斜了一些。

“你刚刚说什么那天下着雨?”我仰头问他。

他回忆了很久:“我也忘记具体是哪一天了,总之就是一个下雨的日子。”

“宋曦阳,你没事吧,你是想说什么吗?”他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让人看不分明,就如他的心思,从来就让人猜不透。

“我曾跟你说起过人生中的坎坷,那场雨,怕就是我最为惨痛的经历吧。”他的声音有些缥缈,带着一些微微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别的原因。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仿佛有一道伤口在我面前渐渐撕裂,残忍得让人不敢直视。

“那天下着雨,我买好了一束小雏菊,这是她最喜欢的花,我准备去北岛看她。然而那一天因为大雨,飞机延误,等我第二天赶到北岛时,她已经不知所终了。”

他也许深陷进了混乱的回忆中,语气有些沉重。

“那她去了哪儿?”我听得云里雾里,不确定他口中说的她到底是什么人。

“海里。”他苦涩地一笑,“她说,她一直想要成为海的女儿,哪怕最终变成泡沫,也要经历一生仅一次的挚爱。”

“所以……你说的只是一个童话故事,美人鱼之类的?”我越来越搞不懂宋曦阳心里在想些什么,他说的话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如果她真的是美人鱼就好了,至少不会就这样葬身于大海。”他低头看向我,眼里有着无法言喻的痛楚,“她就是你一直想要知道的白穆雅,她最终死于轮船事故。而我因为那一场大雨,错过了与她相见的最后机会。”

我微微一怔,手心发凉。

有关白穆雅和宋曦阳的事,一直是我想要解开的谜题,我以为宋曦阳永远也不会告诉我,但就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他毫无保留地将这段深藏的记忆摊开在了我面前。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将这个女人视为永久的劲敌,然而当我知晓了真相,我发现,我根本无法与她为敌。在宋曦阳的心里,白穆雅是永恒,即便她早已远去。

当我在雨中听完这一段悠长的故事,早已冻得失去了知觉,不止是身体,连大脑也处于无法思考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