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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饭,宋曦阳将我送回了工作室。
临分别前,他交给我一把钥匙。他要去欧洲出差一个星期,但是家里的花和鱼需要有人喂养,他希望我每天都能去他家里看看。
这对于我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我自然爽快答应,但作为酬劳,我要他给我带礼物。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你有什么想要的?”他蹙着眉头,似乎觉得棘手。
“你真不解风情!难怪单身到现在。”我说,“要是我告诉你想要什么,那样就没有惊喜了嘛!”
“在关心我是不是单身以前,还是先打理一下自己吧。”他忽地伸手拔掉了我脑后的发圈,把我及肩的头发放下来揉了揉,满意地笑了,“嗯,明明这样好看多了。”
我差一点就这样溺死在他温柔的笑容里,呆呆地站在那里,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等回过神来,我喜滋滋地回到了工作室。
刚一进门,蒋嘉逸就突然蹿到我面前,狐疑地盯着我,质问道:“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喜欢宋曦阳!”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反驳:“哪有,别胡说!”
蒋嘉逸不依不饶:“哼!还不承认呢,刚才你那表情我可看得一清二楚!”
“什么表情?”
蒋嘉逸戳戳我的额头,一字一句强调:“春心荡漾的表情。”
“蒋嘉逸,你是不是找死!”我又羞又恼,恨不得踹他两脚,骂他,“你这家伙根本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看吧,被我说中了吧?要不然你干吗骂人!”
“我不仅骂人,我还要打人呢!”
说着我就拿起一旁桌上的杂志朝着他扔了过去。
蒋嘉逸斜着身体轻轻一躲,很不要脸地对我勾勾手:“来啊,来啊,来打我啊!打着我了算你厉害!”
“蒋嘉逸,你给我站住!”
于是就那么一瞬间,整个工作室变成了我和蒋嘉逸的战场,后来是程霄月的及时出现才阻止了这场大战的继续。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蒋嘉逸都处于冷战状态,尽管他无数次向我求饶,但我铁了心要冷落他一段时间,谁让他口没遮拦!
这天下午蒋嘉逸又嚷着要请我吃饭,我看他实在可怜,就答应了。
蒋嘉逸总算是放下心来,他说要是我再不答应,就打算用跳楼的方式来乞求我的原谅了。
他说话一向这么夸张,我如果真的相信就是傻子。
他带着我去了一家离市中心稍远的火锅店,回程的时候我恍然想起还没有去宋曦阳的家里给植物浇水,虽然一天不去也没关系,但心里总是不踏实,于是我让蒋嘉逸把我送去宋曦阳家里。
蒋嘉逸一听差一点跳起来:“他不是去欧洲了吗?你去他家里干吗?”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不是他手里抓着方向盘,他真的会跳起来。
我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反应,赶紧解释说:“他只是让我去给他的植物浇浇水,喂一下金鱼什么的……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这种事他怎么不叫程霄月要叫你?他跟程霄月更熟吧!”
“我哪知道什么原因,大概是……我比较闲?”我委实尴尬,因为我的确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这什么烂理由?你以为我会相信?”
我不知道为什么蒋嘉逸每次一遇到宋曦阳的事就脾气大变,我很不耐烦地说:“你到底去不去?不去就停车,我自己去。”
蒋嘉逸沉默半晌,猛地踩了一下油门,赌气似的丢出一句:“去就去。”我郁闷地扭头看着他,不知他为何发这般大的脾气。
到了宋曦阳的家里,蒋嘉逸还在发脾气,一会儿把沙发上的靠垫全扔到地上,顺带把桌上的水杯撞倒在地,弄得一地都是水;一会儿又把书架上的书全都搬下来,扔得满地都是。
“蒋嘉逸你疯了,你到底想怎样啊?”我看着满屋一片狼藉,震惊不已。
他到底是想给我制造麻烦,还是想让宋曦阳回来收拾他?蒋嘉逸扬扬得意地拍拍手:“没什么啊,我就是不爽而已,发泄发泄。”
“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不爽?是我惹到你了,还是宋曦阳惹到你了?”我双手叉腰,严肃地问他。
蒋嘉逸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坦白一点吧,你到底是不是喜欢宋曦阳?”
原来他一直在在意这个问题。
我沉默半晌,慢慢开口:“坦白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我从卫生间里找到了毛巾,开始清理地上的水渍。
一边清理,我一边说:“我只是觉得,和宋曦阳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候会觉得温暖。因为从小就没有人管我的死活,他是第一个关心我的人,虽然有时候很自以为是,但是我挺喜欢跟他在一起的,就这么简单。至于是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我也没办法确定。”
我说的是心里话。
蒋嘉逸坐在沙发上哑然半晌,忽地一拍手,说:“我明白了。”
我抬头看他:“你明白什么了?”
他笑:“你啊,就是缺爱!”
我真想把手里的毛巾扔到他脸上:“蒋嘉逸,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这个人一阵一阵的,不知道的真以为你有精神病!”
蒋嘉逸见我发怒,忙收敛了笑:“哎,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别生气啊!”
“谁不生气啊!你就因为这破问题把家里弄得这么乱,你害的是我知道不知道!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这么幼稚!”我愤怒不已,将手里的毛巾一甩,生起气来。
“哎呀,好了,我帮你一起收拾。”蒋嘉逸连忙跪在地上,抢过毛巾就擦地,一边擦还一边说,“不过楹楹,如果你不是真的喜欢他,至少,现在还没有喜欢上他的话,最好还是与他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凭什么?”我不悦地道。
“你知道白穆雅吗?”他问。
“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宋曦阳已经告诉我了。她已经……”
“你知道最好。”蒋嘉逸换了一个姿势,有一下没一下地抹着地面,“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的人死了,他却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实际已经死了。前者说的就是白穆雅,后者嘛,说的就是宋曦阳。”
“你什么意思?什么死不死的,说那么难听。”我不打算再继续搭理蒋嘉逸这个神神道道的家伙,转过身去捡地上的抱枕和书籍。
蒋嘉逸却不打算结束这个话题,站起来看着我:“简而言之,白穆雅虽然死了,但她在宋曦阳的心里一直活着。宋曦阳虽然活在这个世上,但他的心已经被白穆雅带走了,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你不知道吧?白穆雅走后,他患了很长时间的抑郁症,还把程霄月当成白穆雅交往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书:“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并没有很想听。”
蒋嘉逸说:“我是为了你好,你越早知道这些事,就越能明白,为什么我让你不要和宋曦阳走得太近。他对你好,或许只是把你当成了白穆雅的影子。”
“但我和白穆雅,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我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蒋嘉逸编造的这些理由,我跟白穆雅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相同的地方。
“这个只有宋曦阳心里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了。”蒋嘉逸说,“在我看来,程霄月和白穆雅也完全不同,但仍然被他塑造成了内心的某种幻象。所以,你最好不要对宋曦阳抱有什么期待。”
“这个你就多虑了。”我大声强调,“我本来就没有对谁抱有过期待,很早以前就没有了。谢谢你提醒我,让我知道我做了一件万分愚蠢的事情。”
蒋嘉逸听不出我话里之意,笑嘻嘻地将毛巾一扔,坐在沙发上说:“你也别灰心嘛,苦海无小宋,回头看小蒋啊。”他说着还无比自豪地拍了拍胸口。
我剜了他一眼,抓起他扔掉的毛巾就去厨房里重新浸水洗干净,将蒋嘉逸的那句“楹楹,我是认真的,你考虑下吧”抛诸脑后。
其实蒋嘉逸说的我全都明白。
可是人一旦动情了,就难以回头。我喜欢和宋曦阳在一起的感觉,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将我当成了白穆雅,但如果可以,我会试着让他知道,白穆雅是白穆雅,夏楹是夏楹。
我与她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