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访客

2010年6月8日，星期二，卡布里

我答应拨出几个小时的时间，接受三位年轻调香师的访问。我既开心又不免发愁。批评同业的工作让我觉得不舒服。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不投射自己的观点，因为我认为要协助对方抒发己见才对。不晓得他们会不会带自己的创作来？他们在约定的时间抵达。入座前，我先带他们参观实验室。我猜想他们的好奇心，跟我初次参观罗尼斯卡办公室时的感觉不相上下；我记得自己为了理解这个男人和他的香水，分析了他办公室里的蛛丝马迹。我们回到兼作办公室的起居室。他们针对我的工作方法、我和营销部及评估部的关系，提出一箩筐问题。我回答说我们公司的营销部名为“系列香水研发部”，而且香水的取舍他们无权置喙。至于以市场角度来评估调香师创作水准的评估部则不存在。能分享每个人的观感和想法，我固然开心，但我是唯一能评判自己创作的人。他们说在冰箱里看到几瓶竞品香水，问那些香水于我何用。我回答说这些香水都是历史的主要见证、优质靓品，我不愿也不能表现得比它们更逊色。它们都有我欣赏的美感特征：余韵、稳定、气势、挥发力、活力、明亮。

“我看到一瓶‘迪奥之韵’。”

“它不只是我的参考，更是我崇拜的创作之一，因为它把气味和香水间的差异，表达得最淋漓尽致。这瓶香水的基础香是铃兰，调香师的终极目标便是将此独一无二的气味转化成香水。大自然赐予我们这个感官可以立刻识明的气味，幸好我们训练有素，可以复制这个气味。所以我们有了主题、想法，现在则需要加上我们自身的一部分，就是我们的渴望，还有最复杂的东西——我们的个性。我在创造一款香水的时候，会用一则故事来铺陈延展。我邀请你们也这么做。我们构筑一款香水时，揭露的是自身的一部分。不管故事是香水创作之前、当中或是之后编写，都是我们的故事。这故事虽然只说明了部分步骤，仍会支撑整个创作过程。”

他们没给我看香水，为此我向他们道谢，解释说我每次必须试闻、评论另一位调香师的作品时，总觉得怪别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