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回 山海关独力退凶顽 居庸关单骑救边帅
且说阳明见山海关内街市繁华，买卖兴旺，而在街背巷尾处，却涌动着数不胜数牧民穿着、老幼混杂、面黄肌瘦者，或头插草标当街叫卖小儿，或三五成群抢夺食物，形状甚是狼狈，不禁摇头叹息。穿过长街，来到城门口，只见进出城关者，挨挨挤挤，大都衣衫褴褛，面露饥色。守城的士兵则神情委顿，互相闲聊，对进出城关者，视若无睹。阳明见此情形，只是摇头。随着人流，挤出城门，回头看那关隘，虎踞平川，气势磅礴，雄伟壮观，城楼正中挂一大匾额，上书“天下第一关”，笔力苍劲凝重，气势雄壮，与城楼浑然一体，便驻足仰观良久，然后询问数位野老，才渐渐知晓此关的前世今生。
山海关，又称渝关、临渝关，北依燕山，南连渤海，故得名山海关，又是万里长城东起第一关，故称“天下第一关”，因地处要隘，形势险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隋始筑渝关关城，五代后梁为契丹所取，长达四百余年，北宋时金灭辽，关被金占领，南宋末年元灭金，此关由元朝控制。明洪武十四年（1381），中山王徐达带兵到此，经一番考察，认为渝关未能扼控险要，遂倚山连海建山海关于此。山海关城池，周长四千七百余丈，高十四丈余，厚七丈余，以“天下第一关”箭楼为主体，东西南北共建有四座城门，东门为“镇东门”，也即箭楼，西门为“迎恩门”，南门为“望洋门”，北门为“威远门”，四门城台上均建有城门楼，城外则有护城河环卫。阳明见城楼雄伟壮观，不住赞叹，低声吟道：
幽蓟东来第一关，襟连沧海枕青山。
长城远岫分高下，明月寒潮共往还。
阳明正沉浸于眼前景象，突然从远处传来阵阵惊叫声，道：“匪帮来抢劫杀人了！快逃呀！”随着惊叫声，一大群民众朝城门涌来，紧追在后的是七八个虎背熊腰、手舞钢刀的歹徒，眼见得即将奔进城门，守城的兵士见了，顾自躲进城去，“吱吱咕咔嚓”一声，紧闭城门。逃难百姓见城门关闭，断了生路，且拖儿带女，手无寸铁，急得呼天唤地号啕大哭。阳明见状，不由得热血沸腾，因未带武器，正自焦急，忽见路边横着一根木棍，取来握在手中，跨前一箭之地，挡住歹徒，大喝道：“呔，大胆暴徒，竟敢光天化日持刀抢劫杀人，若不住手，让侬等死无葬身之地！”歹徒见挡在前面的是一位文弱的少年郎，全不放在眼里，讥笑道：“哈哈哈，好个不知死活的小王八，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哈哈，螳臂敢当车，大爷的刀不是吃素的，这就先送你见阎王去！”说着，“呼啦”一声举刀砍来。阳明双手握棍，见歹徒近前，随即将木棍横扫过去，接着劈头盖脸将数名歹徒打倒在地，旋即又将木棍横扫回来，数名歹徒被打得倒地不起，剩余歹徒情知不妙，带着受伤同伙，脚底搽油，四散逃逸。
难民们眼见全赖阳明杀退歹徒，自己才死里逃生，全都跪地磕头道：“多谢英雄救命之恩、再生之德。”阳明道：“众位快快请起，临危相救，义不容辞，何谢之有。这帮人因何要追杀侬等，可否说与我听？”难民甲起身道：“我等俱是从关内到关外谋生的难民。这帮人大都是关外地痞游民，散则以农牧为生，藏匿得无影无踪，聚则为盗为贼，声势浩大，且专挑良善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等因惧怕被害，无奈只得结伴返回关内生存。”难民乙道：“这帮歹徒，平时拉帮结伙，舞枪弄刀，招摇于闹市，杀人当儿戏，休说百姓招惹不起，便是官兵也奈何不得。”阳明道：“难道当地官府也听之任之，不予打击？”难民丙道：“英雄哪，休提官府二字。那些官老爷平日只知饮酒作乐，收税捞钱，见歹徒聚众作恶，如同老鼠见到猫，或是避匿无踪，或是紧闭城门，管甚百姓死活。”阳明道：“如今城门紧闭，侬等欲往何处安身？”众人道：“守城兵士见歹徒退去，不久自会开启城门。”才答罢，只听“咿咿呀”一声响，果然城门开启，难民们纷纷作别，进关而去。
阳明见后续进关难民无不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且面露惊惶之色，心中虽不忍，亦无可奈何。一路沿城墙走去，倾圮残缺者，沿墙搭建者，护城河壅塞发臭者，触目皆是。山海关乃“边郡之咽喉，京师之保障”，一旦遭外族来袭，由此等腐败无能的官兵守边，加上众多贫弱无助的百姓，如何能御敌于国门之外？到时必然山河破碎，国将不国，民成鱼肉。阳明心中焦急如煎，难以名状，只能以诗一吐胸中块垒，低吟道：
北钥幽燕锁，流云压莽阡。
雄关傲边鄙，豪杰壮烽烟。
血渍寒花艳，史彪忠将传。
铜墙终可破，铁壁赖民坚。
阳明一路询问野老，听到的回答俱是：“公子，这边关大事嘛，自有皇上和大臣们操心，是守边官兵的职责，你一个平头百姓，何必愁天忧地，岂非自寻烦恼。”阳明道：“老丈哪，理是这么个理。然大丈夫身系国家安危，对百姓冷暖岂能视而不见，麻木不仁？”野老叹道：“唉，朝廷上下若有公子一样心思，天下早太平啰。公子有所不知，山海关一带已是老天保佑，侥幸还能吃上一顿安生饭，传说居庸关已有外族入侵，战火纷飞，守城将士拼死守卫，却屡屡失利，百姓朝不保夕，纷纷逃难。唉，宁为太平犬，莫做乱世人哪，罪孽呀罪孽！”
阳明听了野老所言，心急如焚，已无心停留在山海关细细考察，转道朝居庸关赶去。山海关至居庸关约有十天路程，他晓行夜宿，还一路打听此关过往和现状，并牢记于心。原来居庸之名，起始于春秋战国时，《吕氏春秋》中有“天下九塞，居庸其一”的记载。城关建于太行山余脉，地形险要，燕国曾扼控此地，时称“居庸塞”，利用地理自然环境，据险制塞，集雄奇险峻于一体，构筑了完整严密的防御体系，建有券城、城楼、敌台、水门等建筑，元代时关内设有皇帝居住的行宫、花园、庙祠、寺院等设施。曾有诗人这般描述居庸关：
居庸落日碧云烟，遍野红枫染醉川。
浩荡秋风扫劲草，徘徊雁字舞晴天。
胡笳十八燕山雪，羌笛悠悠大漠烟。
试问悠悠千古事，几多风雨绕城前。
且说居庸关一带，近一月来战火纷飞。只因雄关前方已有五座城池失守，军民死伤惨重，敌军元帅哈蚩蚩身高七尺，腰粗十围，面如锅底，力大如牛，坐下一匹黑骓马，挥舞一柄纯铁大砍刀，有万夫莫当之勇。他带领百员猛将，十万精兵，前来攻城略地，扬言要大明皇帝跪地乞降。居庸关前五座城池因年久失修，早已破残倾圮，不堪一击，守城官兵平日里只知喝酒吃肉，收税捞钱，手中刀枪也已生锈入库，一听到敌军进犯，吓得屁滚尿流，未曾交战，就已丢盔弃甲，脚底搽油，纷纷弃城而逃。哈蚩蚩不费吹灰之力，连下五城，气焰愈炽，带领猛将，统率大军，气势汹汹直逼居庸关下。
镇守居庸关的元帅杨守忠，闻报前方连失五城，敌军元帅哈蚩蚩率十万大军朝居庸关逼来，深知军情危急，一面向朝廷告急，一面升帐，命击鼓召将。只因太平日子过久了，守将们听到军鼓声，初时充耳不闻，鼓声敲得久了，才歪戴头盔、单肩披甲，懒懒散散陆续到大帐来应卯。见此情状，杨元帅只是摇头，寻思将之错亦帅之过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临渴掘井也来不及了，眼下大敌当前，兵临城下，拒敌是燃眉之急，整顿军纪只能延后。可叹偌大一座卫国守土的边城，众将皆糊涂，唯有杨元帅清醒些。他向众将诉说了前方军情，命令众将鼓足勇气，磨利刀枪，加固城池，迎战敌军。
数日后，哈蚩蚩带兵来到居庸关下，明军早已城门紧闭，严阵以待。哈蚩蚩上前喊话道：“城上守将听了，俺乃大元帅哈蚩蚩是也。前方五关守将闻俺之名，无不屁滚尿流而降。识时务者为俊杰，俺命尔等速速开城投降，本帅保尔等荣华富贵，一城生灵。若执迷不悟，欲螳臂当车，城破之日，休怪死无葬身之地！”杨元帅站在城上，放眼望去，只见敌军多如蔽日之蝗，铺天盖地，旌旗飘动，刀枪林立，一阵阵呐喊声，震得地动山摇。他心中明白，军力敌强我弱，但身为大明边帅，报国守边责无旁贷。想至此，杨元帅大声喝道：“呔！大胆番邦元帅听了，俺天朝有何亏待于尔，竟敢兴兵犯我边关，占我城池，杀我百姓，尔已犯下十恶不赦之大罪。还不速速退去，免尔等一死！”哈蚩蚩道：“南蛮听了，尔大明皇帝昏庸无道，奸臣鱼肉黎民，百姓苦不堪言，须知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岂容尔朱家王朝独占！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我王面南称帝。尔等应顺从天意，开城投诚，本帅保尔等封侯拜将，享乐不尽。若顽固不化，抗拒天兵，恐怕死无葬身之地。若有不服者，且与俺大战三百回合，尝尝俺的厉害！”
杨元帅见番将狂妄，为帅者在强敌面前，岂有退缩之理？环顾麾下诸将，俱是武艺平庸之辈，与强将交战难有胜算，有损军威。他决定亲自去会会敌酋，遂命令诸将牢守城池，自己披挂上马，带领二员偏将，五百士兵，出城迎敌。哈蚩蚩见城门大开，冲出一彪人马，士兵寥寥可数，为首一员大将，年约五旬，骑一匹高头白马，手提长枪，杀奔而来。哈蚩蚩全不放在眼里，哈哈大笑道：“来将报上名来，本帅不杀无名鼠辈！”杨元帅长枪一指道：“番奴洗耳恭听，俺乃大明皇上驾前，居庸关大元帅杨守忠是也！”说罢，紧握长枪杀来。哈蚩蚩见枪尖刺到，举刀一挡，退至一旁，命身后二将接战。二将乃哈蚩蚩麾下猛将，一握板斧，一舞双刀，朝杨守忠杀来，当即战鼓擂动，杀声震天，兵器碰击，火星四射，战有二十回合，杨守忠看准番将刀法破绽，反身一枪，疾如闪电，只听“嚓”的一声，将持刀一将挑落马下，复一枪，刺个透心亮，使斧将领正欲败退，杨元帅岂肯轻放？纵马杀到，又是“嚓”的一声，将番将刺于马下！转眼连杀二番将，军威大振，五百士兵直向番军冲杀过去。哈蚩蚩见二将血洒沙场，自知轻敌，又怕吃大亏，只得且战且退，令番兵后退三十里安营扎寨。
杨元帅见番兵退走，怕遭埋伏，下令鸣金收兵。回到大帐，见众将皆面露骄色，杨元帅寻思诸将未战怯敌，今又轻敌，非取胜之道，无奈只能谆谆训导，勉励众将为番兵再犯做好准备。果不出所料，数日后番兵再犯，杨元帅率领众将出城交战，又获大胜。哈蚩蚩见屡遭挫败，岂肯甘休？连日整顿兵马，半月后，他亲率众将到城下讨战，此时杨元帅麾下已是骄气蔓延，锐气消散，且敌强我弱，接战不久便招架不住，连败三阵，士气低落。无奈，只得高挂免战牌，退守居庸关，多备弓矢檑石，坚守关隘。哈蚩蚩连番大胜，气焰愈炽，亲率三万番兵、十尊火炮到居庸关讨战，在关下大声喊道：“呔，城上杨南蛮听了，本帅亲率数万大军，数十尊火炮，前来攻打居庸关。弹丸小关，转眼可破，到时血肉横飞，一切化为乌有。识时务者为俊杰，作速开城投降，归顺俺邦，俺保侬一城百姓性命无忧。”杨元帅道：“番奴休得猖狂，我大明只有断头将军，从无屈膝元帅。将士们，狠狠地打！”倏忽间，城上滚木、乱石、箭矢倾泻而下。哈蚩蚩大怒，下令道：“架起火炮，轰破居庸关！”转眼间，十尊火炮沿着护城河轮番猛轰，打得城楼不住摇晃，震得天崩地裂，惊得荒山虎狼乱窜，锣鸣鼓响，吓得半空乌鹊无踪。这番攻城，随着隆隆炮声，城中百姓、男女老少心胆俱碎，魂丧魄散，赶忙扶老携幼，寻娘觅子，哭声震天，纷纷逃难不迭。
幸亏杨元帅是一位富有经验之良将，见正面血战难以退敌，遂采用敌攻我守、敌疲我打战术，才保得城关无恙。双方就于居庸关口胶着。那些还留在城内的百姓，见将士们日夜守城，浴血奋战，且城关能否守住，也关系身家性命，于是不约而同纷纷前来犒军助战。
且说阳明心急火燎地向居庸关赶来，眼见城墙在望，登坡远眺，只见关前两军对阵，刀光枪影闪耀，还隐隐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便知两军正在交战。坡边横着一根碗口粗木棍，阳明捡起握在手中，奔下山坡，见大路口成群百姓拖儿带女从城内涌出，四散逃难，心知军情危急，便大步流星朝城内奔去，问逃难百姓，才知守将杨元帅被番兵围困，且后无援军，恐难免为国捐躯，居庸关已危如累卵。百姓逃难，在情理之中，阳明突然一眼瞥见有个壮硕军汉，身骑快马，手挥马鞭，肩背包袱，神色仓皇，杂于百姓中一齐逃逸，不由得恨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快步冲上前去，抓住缰绳，夺过鞭子，顺手一棍，将汉子打落马下，纵身跃上马背，“啪啪啪”三鞭，那坐下战马似乎也有保国卫民之心，撒开四蹄，风驰电掣般朝关外飞奔而去。
且说番邦元帅哈蚩蚩见居庸关久攻不下，焦躁不安，召集众将商议攻城之策，麾下谋士道：“大元帅，居庸关历经战火，易守难攻，且元帅杨守忠智勇双全，武艺超群，又坚守不出，若是强攻，俺军伤亡巨大，不如改用诱攻为妙。”哈蚩蚩道：“何为诱攻，请道其详。”谋士道：“有道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眼下我军困城日久，守城兵民疲乏，粮草不济，守将急欲解围以图喘息。我军可佯装退兵，一路丢盔弃甲，半途布置伏兵。明军以为我军无力攻城，急于退兵，必开城追击，到时伏兵齐出，将明军围困擒杀，并趁城关空虚，协力攻打，不费吹灰之力，居庸关唾手可得。”哈蚩蚩并众将听了，无不称妙。哈蚩蚩当即下令依计而行。
杨元帅近些日子亲率将士日夜守城，又因城内百姓缺衣少食，出城逃难者日见增多，且将士中亦有开溜者，为安抚民心，他想方设法筹措衣食，整日忙得焦头烂额，疲惫不堪，无奈职责在肩，不敢懈怠。忽听哨兵来报，道：“禀报元帅，今晨起，番兵仓皇退兵，未知何故，请令定夺。”杨元帅寻思，敌兵仓皇退兵，或是其国内动乱，无暇攻城略地，或是诱我出战，夺我城池，因而吩咐道：“多派哨兵细探，务必打探明白敌军退兵原因，作速来报。”半晌后，有哨兵络绎来报，说是退兵沿途未见异常，还说一路上全是丢弃的盔甲旌旗。仅有一名哨兵禀报，番国朝廷并无动乱迹象。
杨元帅听罢禀报，寻思事出反常必有妖，番兵无故退却，此时若出城追击，事半功倍，又能顺势夺取丢失的城池，战果必然辉煌，但若是敌军使诈，兵分两路，一路诈退，一路潜伏，乘我出城交战，城内空虚之时，诈退兵马回头接战，潜伏兵马抢占我城池，那悔之晚矣。一时委决不下，一旁众将又频频鼓噪，说道：“请元帅赶快下令追击！战机稍纵即逝，岂可坐失良机？仅此一战，便可全歼敌军，解我边城之围。”杨元帅听了，觉得不无道理，如同久饥之人，美食当前，绝难拒绝。不如来个首尾相顾，攻守兼备，方保无虞，当即下令道：“众将听令，本帅亲率半数将士追击敌军，留守将士务必誓死守卫城池，不得有失。”众将齐声道：“遵令！”各领命而去。杨元帅也作速戴盔穿甲。
片刻后，只听得一声炮响，城门大开，杨元帅亲率大军冲出城关，朝番兵撤退方向紧追不舍。镇守关隘将士，正欲关闭城门，突然一声炮响，埋伏于关外两侧的番兵，如潮水一般向居庸关杀来。守城将士见状，始悟敌人诈退奸计，幸亏杨元帅做好两手准备，随即关闭城门。番兵杀到城下，遭城上扔下的檑木、箭矢迎头痛击，几次攻城，都未能得手，只丢下大批尸首。那杨元帅兵马，一路追杀至半途，冷不防一声炮响，斜刺里杀出一队伏兵，为首大将乃番帅哈蚩蚩，他带领众多战将，大刀一横，放声大笑道：“杨蛮子，中俺计也，如今尔已被团团围困，再难脱身。俺念尔位高权重，文武双全，若能归顺俺王，俺保尔封侯拜将，一生荣华富贵。若不投降，让尔死无葬身之地。”
杨元帅见自己兵马被番兵所困，知道中了敌人埋伏，已做好马革裹尸的准备，便应答道：“番奴休得猖狂！我大明朝只有马革裹尸将军，无屈膝投降元帅！休得无礼，看枪！”挺枪朝哈蚩蚩刺去，哈蚩蚩举刀一挡，下令番将轮番围攻，顿时提枪的举刀的拿锤的端斧的，催动坐骑冲杀过来，将杨元帅围在中间。杨元帅手中那杆长枪岂是好欺侮的，厮杀起来以一当百，见一个刺个透心空，挑两个头颅喷血花，直杀得惨惨愁云起，叠叠尸骸堆。哈蚩蚩见众将久战不下，便催动坐骑，亲自出战。他可是番邦名将，武艺与杨守忠不相上下，可谓棋逢敌手。好一场厮杀，毕竟是敌强我弱，敌众我寡，杀到后来，杨元帅麾下将士渐渐招架不住，哈蚩蚩则仗着人数优势，步步紧逼，他那柄大砍刀发疯一般，只听得呼呼风声，白光乱窜，时而从头顶劈下，时而拦腰削来，血战多时，忽听得杨元帅“哎哟”一声惨叫，背上中了重重一刀，顿时血如泉涌，染红战袍，跌落马下。
说时迟那时快，白光一闪，哈蚩蚩又是一刀，朝杨守忠拦腰砍下，千钧一发之际，眼见得杨元帅行将血洒疆场、魂归九泉，突然听到有人大喝一声道：“番狗，休得张牙舞爪，快纳命来！”喊声未落，一根碗口粗木棍，从天而降，朝哈蚩蚩天灵盖砸来，哈蚩蚩猝不及防，大砍刀向上一迎，只听得“咣啷啷”一声，大刀被打落，虎口震裂，没等哈蚩蚩回过神来，复又拦腰一棍，只听得哈蚩蚩一声惨叫：“俺命休矣！”正好打中他胸膛。哈蚩蚩口喷鲜血，伏鞍而逃。那位半路杀出的英雄，正乃王阳明是也。他策马欲追，杨元帅大声道：“壮士请回，穷寇莫追！”阳明随即拨转马头，下马将杨元帅扶上马，由将士护着，他在前杀开一条血路，一路退回关去。
原来阳明出关后，循着大路追赶大军，欲助明军一臂之力，刚到三岔口时，见明军被团团围困，情势危急，又见一员大将被番将所伤，跌落马下，命悬一线，急忙飞马来救，在千钧一发间救得杨元帅一命。回到关内，到了大帐前，众人将杨元帅扶下战马，到卧榻躺下，鲜血已将他战袍浸透，伤势严重，所幸无性命之忧。杨元帅握住阳明双手道：“壮士冒死突入重围，于刀刃下救守忠一命，恩同再造。无奈守忠身受重伤，无力跪谢，还请壮士海涵。请问壮士尊姓大名。”阳明道：“学生姓王名守仁，余姚人士，专程来山海关、居庸关考察边防民情，听闻元帅被困，特来相助，微末之劳，元帅不必挂怀。”
话音才落，只见哨兵惊惶来报道：“禀报元帅，有两员番将带领二千番兵、十门火炮前来攻城，声称要替哈元帅报仇雪恨。”话音未落，就听到“轰隆隆”火炮声此起彼伏传来，打得城楼摇晃，城中百姓哭声震天。杨元帅道：“坚守城池，高挂免战牌。”阳明道：“元帅且慢，且听学生一言。此时番奴以为我军主帅受伤，骄气正盛。兵法有云，骄兵必败。又云，两军相逢勇者胜。此时正宜开城与之交战，灭其锐气，以保城池无虞。”杨元帅迟疑道：“壮士所言正合我心，无奈守忠受伤，若派其他将领出战，恐将不敌，如之奈何。”阳明道：“请元帅拨五百将士，学生愿代元帅出战。”杨元帅道：“壮士于强敌前救守忠一命，已感激不尽，怎可再劳壮士去冲锋陷阵？”阳明道：“关系一城百姓安危，学生当仁不让。”守忠见阳明决意出战，道：“壮士既执意出城交战，守忠恭敬不如从命。”当即下令道：“传令下去，速拨兵士一千、战将三员，听候王公子指挥，将士们要英勇杀敌，不得有违。”
阳明向杨元帅告辞，出了大帐，挑选一匹战马，拣一柄镂花大刀，跃上战马，带兵出城。远远望见两员番将生得阔背熊腰，环眼塌鼻，血盆大口，满面络腮胡子，各骑高头大马，似铁塔一般，甚是吓人，正在那里耀武扬威，指挥火炮轰击城池。阳明策马上前厮杀，他能否战胜番将，守住居庸关？欲知后情，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