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回　奏凯歌番邦献降书 启归程即是新征程

第23回　奏凯歌番邦献降书 启归程即是新征程

且说阳明与琼瑶观察了哈蚩蚩布阵，在回城途中，琼瑶道：“哎哟，奴家读过无数兵书，不曾见过这般宏大凶狠的战阵，公子识得此阵否？”阳明道：“哈蚩蚩诚非平凡之辈，他所排练的乃天马阵法，被历代兵家称为第一恶阵，能布此等恶阵者，须有训练有素之万千铁骑，世上几无破解之法。学生在惠明师父处学过天马阵布阵、破阵之法。欲破此阵，须先破其万千铁骑。若能将其马群降服，破天马阵就容易多了。”琼瑶道：“对啊，欲破此阵，先降其马。趁哈蚩蚩布阵练兵尚需时日，我们应设法先降其马。”阳明摇头道：“小姐所言极是，只是降番马谈何容易。”

在坡背稍歇的随从闲来无事，猎到几只野兔，向山民借来瓦釜煮兔肉。此时，阳明、琼瑶牵着马正下坡，见猛火煮肉，滚水沸溢，随从急忙抽出釜底之薪以止沸。回城路上，一路行来，共尝野味，突然，琼瑶“啊哟”一声，刚要开言，阳明就道：“小姐可是有了破阵之计？且休说，待回城后再见分晓。”随从们听了，都莫名其妙。

当日回到关内，阳明和诸小姐径直来到大帐落座，两人不约而同地提起狼毫，写下几个字，一齐摊开，只见手心上都写着 “釜底抽薪”四字，不禁会心地大笑起来。当晚，两人步出营帐，到一空旷处仰观天象，俯察地形，许久才返回。次日天才破晓，阳明就下令道：“击鼓升帐。”少顷，众将齐集帐下，杨元帅因病伤稍愈，也赶来会议。阳明道：“众将静听，本帅与诸小姐已打探清楚，番帅哈蚩蚩正加紧训练排布天马阵，要与我军决一死战。欲破其阵，须先降其马。本帅已观察天象，今日傍晚后，将有浓雾密布，而后夜黑如墨，正是我等用兵之时。众将要同心协力，打好此次前哨战。水龙、范虎、米豹三位将军听令。”三将异口同声道：“末将在。”阳明道：“今晚雾起时，侬三人悄悄出城，各带领士兵一千，多备弓箭、响器，前往番营东、西、北三处大帐挑战，要敲动响器，多放号炮，大造声势，若遇番将出营交战，不许胜，不许败，只许缠战，待三更后见后方火起，寻机撤退回城，不得有误。”三将道：“末将遵令。若番狗龟缩不出，如之奈何？”阳明道：“番狗不出战，任凭侬等如何做戏、叫骂；再不出战，烧其营帐，则必然出战。”

阳明见三将得令而退，又道：“幸珍、存玉二位将军听令。”二将趋前道：“末将听令。”阳明道：“命侬二人各领精兵一千，多带引火之物，今晚雾起出城，绕过沿途山坡，直抵番邦草料场四周潜伏，二更时分见天空乌云密布，将草料场四处点燃，若有番兵出战，则歼灭之，而后撤兵回城。”二将道：“末将遵令。”阳明又欲开言，杨元帅上前道：“少帅，眼下军情紧急，且本帅伤躯行将痊愈，请求出战。”阳明道：“元帅病伤未愈，学生怎忍心请元帅出战。”杨元帅道：“少帅此言差矣，为将者当以血染疆场为幸、马革裹尸为荣，些许伤痛何足挂齿。”说到此，当帐屈膝道：“请少帅下令！”众人见状，无不动容。阳明道：“元帅忠君报国之心，学生不胜感佩。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杨元帅听令。”杨元帅道：“末将在。”阳明道：“命侬坐镇大帐，镇守城关，指挥各路军马进退，不得有误。”杨元帅道：“末将遵命。”阳明接着道：“其余将士随本帅出城，在要道处接应各路人马返城。”

当下众将士心中疑惑，议论纷纷。少帅不是神仙，他怎知今日傍晚会浓雾密布，夜黑如墨？难道是诸葛再世，能借东风不成？若是失算，岂非空劳碌一场？不说众将士疑惑，且说水龙、范虎、米豹三将各自命兵士携带响器、号炮、弓箭，早做准备，等到傍晚，别说浓雾，连一丝云彩都不见，心中皆忐忑不安，悄声议论。突然，半空里刮起一阵大风，转眼间乌云密布，大雾如张开帷幕，把平川山野都罩住了。将士们不约而同蹦跳起来，道：“哇啊，少帅神了，竟能呼云唤雾，这一仗要不赢也难了。”不说将士们议论，三位将军趁大雾带领兵士悄悄出了居庸城，来到番营东、西、北三道营门，突然敲动响器，点燃号炮，大声叫骂，嚷着要番将出营领死。那些番兵做梦也想不到，天黑雾重的夜晚，明军会突然来挑战，急忙禀报统兵的将领。为将的到营外一瞧，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下令点燃火把，又因雾气重，如幕布垂天，仍看不清。三道营门的将领跑去禀报冷疙瘩，冷疙瘩也吃不准，就禀报哈蚩蚩元帅。哈蚩蚩见三道营门都有明军挑战，却不知明军虚实，怕中埋伏，只下令坚守营门，按兵不动，且待天明雾散。谁知明兵不依不饶，在营外骂声不绝，箭矢乱射，到后来竟放火烧营。番兵被惹毛了，不顾将领下令禁止，呼啦啦冲出营来，欲一决高下。不料番兵一出营门，明兵就往后退，番兵不敢追，缩回营帐，明兵又来讨战叫骂，两军就这么一进一退、一退一进地僵持着。

且说哈蚩蚩正与冷疙瘩商议对策，突然见帐外红光冲天，染红半边天，还伴随着“轰轰隆隆”“噼噼啪啪”的响声，急忙出帐察探，只见延绵数里的草料场浓烟滚滚，烈火熊熊，才知草料场被焚毁，中了南蛮声东击西之计，却又不敢出兵去救护，怕半路遭明兵伏击，只能干瞪眼。草料场的守将，以为地处营帐深处，敌军必不敢惊扰，且守卫区区草料，何须费心，遂整日喝酒吃肉，懒懒散散。这日见天黑雾重，便放心大睡，等到被大火烧醒，已经无法收场，只好赶紧逃命，一到外面，正好被埋伏在那里的幸珍、存玉撞个正着，挨个的被砍头剖腹。这把火直烧到东方拂晓，数百名番兵，连同数百匹战马，一起葬身火海。此时浓雾渐散，哈蚩蚩才发觉来三个营门挑战的，不过区区数千明兵，当即下令，兵分几路，一路派重兵追击明军，一路派兵前往草料场灭火。待等番兵出营，明军早已鸣金收兵，扬长而去了。哈蚩蚩一看尘头，退去的明军不过数里之遥，随即一声令下：“追！”大队人马“呼啦啦”杀向明军，眼见得快要追上，突然半空里一声号炮，斜刺里杀出一队人马，杀声大作。哈蚩蚩抬眼望去，为首大将不是别人，正乃冤家对头王阳明是也！只听王阳明大笑道：“番贼，久违了！本帅已在此恭候多时。”哈蚩蚩知道中了埋伏，更不打话，拨转马头，大喊一声道：“快撤！”快马加鞭而逃。阳明带领刚返回的水龙、范虎、米豹并幸珍、存玉四支人马，合兵一处，在后追杀，那些伤残的、溜得慢的，都被赶到阎王殿去了，如此这般又消灭了番兵数千、战马千余匹。

且说哈蚩蚩回营一清点，天马阵还未摆成，先伤亡了数千名士兵和数以千计战马，草料场又毁于一旦，万分懊恼。冷疙瘩劝道：“元帅且放宽心，俺大军虽有损失，所幸尚未伤筋动骨，待天马阵排练完毕，定能一举歼灭南蛮军，成就元帅大业。”哈蚩蚩道：“将军所言不无道理，但眼下所剩数千匹战马，食无草料，如之奈何？那战马可是天马阵擎天之柱哪。”冷疙瘩道：“元帅休忧，为今之计，唯有向大王求援，速调草料，以解燃眉之急。”哈蚩蚩摇头道：“天马阵不日可成，须速战速决，才能歼灭南蛮军，夺取大明江山。向大王求援调拨草料，远水难解近渴。”冷疙瘩听了，也是搔首托腮，良久，忽然一拍大腿道：“元帅，有了。离此十余里有一天然草场，牧草丰茂。且我邦牧马，素有放养习惯。不如将战马散放于平川，任其啃食鲜草，岂非一举两得。”哈蚩蚩喜道：“放马于平川？确实不失为好办法。将军功不可没，功不可没啊。传俺将令，白日将战马散放平川，晚上归厩，不得有误。”

且说阳明见番营久无动静，不免诧异。派出哨兵四处打探，回来禀报，说是番营将战马散放于牧草丰茂之地，有取之不尽之鲜草供马食用，故不愁断饲。降不服番邦战马，破天马阵难有胜算。诸小姐见阳明眉头紧蹙，劝慰道：“公子休忧。天下无不破之计策，兵书有云，兵者，诡道也。这釜底抽薪计之后，可改用投饵钓马计，钓来番马为我所用，岂非一举两得？”阳明道：“何谓投饵钓马计，请小姐不吝赐教。”诸小姐凑近阳明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番，阳明眉头渐舒，连称妙计，当即下令，击鼓聚将。

片刻后，众将齐集帐下，阳明下令道：“幸珍、存玉两位将军听令。命侬两人随带银两，到街上采购黑豆一百石、蜂蜜三百斤，到药铺购买生大黄一百斤碾成细粉，运回大帐听用。”两将领命去讫。阳明又道：“水龙、范虎、米豹听令，命侬三人将采购来的物资分成两堆，一堆拌和蜂蜜，一堆拌和蜂蜜并药粉装袋候用，不得有误。”阳明话音刚落，范虎道：“回禀少帅，末将是榆木疙瘩充吹火棍，一窍不通。这蜂蜜拌豆子嘛，又香又甜又耐饥，定是作犒劳之用，何不让弟兄们先尝尝新，解解馋。”阳明笑道：“范将军误会了。这蜜豆是用来赏给番马享用的，侬若思量偷吃，嗬嗬，侬的小命就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不信可以回去尝尝，这玩意儿又香又甜，好吃得紧哩。众位将军记住了，此事不得有丝毫外泄，违令者斩。”众将齐道：“哎哟喂，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馋痨虫满肚爬，也不敢试吃哪。末将遵令。”

数日后，就有士兵来报：“禀报少帅，番邦元帅哈蚩蚩派使者来下战书，请令定夺。”阳明道：“命他进来。”少顷，番使进帐，递上战书。阳明见战书上写道，番邦在居庸关外十里处，摆下举世无双的战阵，约定明军五日后去破阵，若畏惧不战，番帮将联合关外十八国攻打居庸关，城破之日，生灵涂炭，皆明军之罪。阳明看罢，不禁大怒道：“呔！大胆番奴，竟敢颠倒黑白，欺我大明！是可忍孰不可忍！来啊，将番使推出大帐斩了！”侍卫一声吆喝，上前将番使掀倒在地，拉出去受刑。番使不住叫屈道：“少帅且慢动手，让俺把话说完再杀不迟。俺原是番邦大臣，因与哈蚩蚩元帅交恶，故让俺充当使者，借少帅之刀杀俺。少帅若果真杀了俺，岂非中了他的借刀杀人之计？何况俺上有老下有少，少帅怎忍心杀俺。”说罢，伏地大恸。在一旁的杨元帅劝道：“少帅息怒。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且饶了这狗贼，回去报信。”阳明道：“杨元帅替侬求情，且饶侬一死。回去告诉哈蚩蚩，五日后本帅准时去破他鸟阵，砍他狗头！”

番使磕头谢恩，连滚带爬出帐而去。坐于一旁的杨元帅悄声问道：“番邦兵力远胜于我，且天马阵奥妙无穷，易进难出，番兵战马强壮，铁骑锐不可当，少帅约他五日后破阵，可有把握？”阳明道：“元帅休忧。哈蚩蚩急于约学生攻阵，乃因其战马断了草料，所食鲜草不耐饥，正忍饥挨饿呢。学生与诸小姐已筹划破阵之策，就是阵破先于破阵前。”杨元帅不解道：“此话怎讲？”阳明道：“请元帅少安毋躁。待学生调兵遣将罢，自然就明白了。”随即下令道：“击鼓升帐。”少顷，众将聚集帐下，阳明道：“水龙、范虎、米豹三位将军听令，侬三人带领三千士兵，趁今晚月暗，将拌蜜的料豆驮于马背，悄悄出城，一路将蜜豆洒向番邦放牧的马场，待等天明，番兵放马，马群已饥饿难忍，必定为寻觅蜜豆，成群跟来，待等马群至三岔路口，自有人接应，将马群赶入关内。不得有误。”三将领命行事。阳明又道：“幸珍、存玉两位将军听令，命侬两人带领一千名将士、五十匹老弱马匹，将药豆驮于马背，悄悄出关，潜伏于马场四周，待等引马将士得手，必定还有多数番马留于场内，侬两人将豆袋戳破，火烧马尾，马匹惊惶，四处奔跑，药豆必将随马撒遍草场矣。”幸珍、存玉道：“如此，岂不损失了五十匹战马？”阳明笑道：“舍不得鞋子，套不住狼。”阳明回头对杨元帅道：“元帅伤病未愈，请坐镇大帐，相机调度各路兵马。学生引兵出城，接引前方将士回关。”杨元帅道：“少帅妙计，筹划周详，本帅佩服。祝少帅凯旋。”

且说管理马匹的番兵，好梦才做半截，就被一声声军号声打断，蒙蒙眬眬睁眼一看，天尚未明，只得翻身起床，吃罢早餐，到马厩放罢马，又觅一清静处，摊开四肢，续做好梦去了。成千上万匹番马，饿了一长夜，迫不及待觅食充饥。一到草场，便嗅到一阵阵豆香，见草根处皆是料豆，一尝味道，又香又甜，真是珍馐佳肴，便群起争食，随豆而去，待等番兵发觉，已有数千匹马被引逗至数里以外，水龙见时机成熟，便骑马在前引导，范虎、米豹则指挥将士在后驱赶，马群直向居庸关奔腾而去。待番兵看到近半数战马消失无踪，赶紧禀报哈蚩蚩。战马是天马阵主力，哈蚩蚩的命根子，岂容丢失，哈蚩蚩当即带兵追寻，循着尘土飞扬方向，直追到三岔路口处，只听得一声炮响，被阳明带领的伏兵拦住，哈蚩蚩见奔腾而去的马群已经望尘莫及，知已无可挽回，无心交战，扭头收兵回去。

天马阵未摆，先损失了数千匹战马。哈蚩蚩屈指一算，后日就是约定明军攻阵的日子，时间紧迫，只能凭借现有战马，孤注一掷了。随即召集众将商议，众将齐集，哈蚩蚩正欲开口，就见哨兵神色惊惶来报：“禀报元帅，大事不好！大群战马不知何故，接连拉稀不断，倒卧地上起不来了！请令定夺。”哈蚩蚩道：“有这等事？还等什么，速召兽医前去诊治啊。”哨兵道：“已灌过药了，兽医也束手无策。”当下，哈蚩蚩带领众将前往马厩视察，只见马厩内外俱是战马拉出的烂屙，蚂蚁遍地爬，苍蝇嗡嗡飞，战马虚弱地躺在地上，头也抬不起来了，还不住拉稀。哈蚩蚩见状，只能摇头叹息。回到大帐，命手下清点能上阵的战马，还剩下二千余匹。只得死猪拉硬屙，传令次日一早摆好天马阵，硬是要与明军决一死战。

约定的破阵之日，天尚未明，阳明就带着众将登上居庸关眺望敌阵。只见天马阵有东西南北中五座阵门，各有一名大将带领重兵把守，阵门两侧各有数百名骑兵蓄势待发，阵中心搭起一座高台，哈蚩蚩正在台上摇旗指挥，整座天马阵纵横数十里，各座阵门可首尾相顾，只见尘烟滚滚，刀戟林立，旌旗蔽日，战马嘶鸣，好一座惊天地泣鬼神、人世罕见之“魔阵”！阳明不由得暗自赞叹。随即以城台为帐，指阵下令道：“众将听令，这一仗，关系敌我双方未来战势，或国泰民安，或国破家亡，没有退路，众将要孤注一掷，奋勇破阵杀敌。”众将齐道：“谨遵将令，精忠报国，奋勇杀敌。”

阳明见众将威武强悍，肃立待命，甚是欣慰，下令道：“范虎、米豹、幸珍、存玉四位将军，各领骑兵五百名、弯刀手五百名，每位将士配长弯刀一杆、短刀一把，弯刀手冲锋在前，骑兵垫后，听到头炮响，分头杀入东、西、南、北四座阵门，逼其无暇首尾相顾，见骑兵来战，以长弯刀斩其马蹄，以短刀杀番兵，不得有误。”四将领命。阳明又道：“水龙将军，命侬带兵一千，听到二声号炮响，即杀入中阵门，务求缠住番将，为砍倒指挥台打开缺口。”阳明又道：“本帅亲率一队人马，直取指挥台。还请杨元帅镇守城楼，调度指挥。在各路人马出城破阵时，城内留下两员偏将、一千名士兵，由诸小姐调领，若破阵受阻，当即派兵增援；破阵顺利，则截住番兵退路，以获取全胜。”众将各自领命。此次阳明率兵破阵，平添由几千匹马组成的铁骑，俱是从草地引来的番马，如今成了明军锐不可当的破阵主力。

且说哈蚩蚩摆下天马阵，委派四员猛将镇守东、西、南、北四座阵门，命冷疙瘩守护中阵门，自己则手执大旗，登台指挥作战。此时天始破晓，哈蚩蚩登上指挥台眺望居庸关，只见各道城门紧闭，城楼空旷沉寂，寻思定是明军胆怯，不敢来破阵。才想至此，突然响起一声号炮，城门打开，四员大将各领一彪人马，弯刀闪耀，铁骑奔腾，势如排山倒海，直向天马阵扑来。哈蚩蚩舞动大旗指挥各座阵门番将迎敌，又命冷疙瘩向四门派出援兵，说时迟那时快，又听到一声号炮，原来是水龙率一彪人马向中阵门发起攻击。从高台俯视，凡明军所到之处，番骑一出阵迎战，就见刀光闪烁，番马哀嘶，倾倒在地，继而番兵头颅纷纷落地，惨不忍睹，转眼间四道阵门行将失守，中阵门守将冷疙瘩正迎战水龙。阳明则身骑宝马，率一队人马穿破中阵门，一直杀到指挥台，抬头见哈蚩蚩正舞动大旗，一心指挥，顺手摘下宝弓，取出羽翎箭，就在马上，弓开如满月，“嗖”的一箭，正中哈蚩蚩咽喉。这哈蚩蚩来不及喊出“哎哟”声就从高台倒栽下来，头朝下脚在上，“扑”的一声，尸横沙场，没气了。王阳明这一箭，可谓“一箭定天下”。世人只知他是满腹锦绣的文曲星，却不知还是武艺超群的武曲星。据史书记载，王阳明当官后，平定了朱宸濠叛乱，居功至伟。有许泰、张忠两将，曾因纳贿于朱宸濠，虽不敢嚣张，却甚恨阳明，还以为阳明是一位文官，不会武功，欲令其出丑，在一次练兵时，强行把阳明邀至校场，递过一张强弓道：“请射一箭。”阳明接过弓，张弓搭箭，“嗖嗖嗖”三箭，皆中靶心，两将面如死灰，校场爆发雷鸣般的欢呼声。此是后话，表过不提。

阳明见哈蚩蚩已亡，又举起宝刀，向支撑高台的巨木一刀砍下，只听得“呼啦啦”“轰隆隆”一阵轰响，随着指挥台倒塌，明军大声喊道：“哈蚩蚩中箭身亡了，番兵速速投降，可免一死！”这一喊不打紧，整座天马阵顿时土崩瓦解。冷疙瘩正欲逃跑，被水龙手起一刀，砍于马下，番兵如流沙溃散，一齐向青藤关方向逃命。谁知乱哄哄逃到半路，忽听得一声号炮，诸小姐早已命两员偏将，带领一千将士等在那里。前有伏兵，后有追兵，前后一夹攻，败兵成了馍中之肉，被“吃”得干干净净。此时已近晌午，将士们肚腹唱起了空城计，是乘胜追击，还是停下来进餐？阳明一寻思，眼前战机稍纵即逝，岂可因小失良机！遂对将士们道：“众将听令，兵不卸甲，马不卸鞍，一鼓作气，夺取丢失之城池！”话音刚落，就听到后队一阵欢呼声道：“肉夹馍送到！”原来诸小姐得报，天马阵已破，大军正追击敌军，知道大军必定要乘胜夺取丢失之城池，与杨元帅一合计，当即命厨师以战死马肉为馅，经过调味，制成肉夹馍送住前线，边进食边行军，以夺取战局胜利。相传，肉夹馍这道流传至今的美食，就由此而来。

阳明率领大军，不分昼夜，一路攻城略地，守城番兵哪里还有斗志？一见大军兵临城下，纷纷丢盔弃甲，弃城而逃，明军旌旗所至，兵不血刃，一连将丢失的红泥关、黄羊关、白虎关、黑风关、青藤关五座城池收回，继而兵临番都。番王闻报，率群臣登上城楼，只见数以万计明朝大军，紧紧围困住番邦都城，旌旗招展，刀枪森森，盔甲明亮，喊声如雷。突然又瞧见哈蚩蚩首级高挂在大纛下，不由放声大哭，继而仰天叹道：“孤自幼登基，未尝有杀戮伤军之事，自听从哈元帅报说，连占明朝五座城池，动了贪念，思量全占中原江山，面南称帝。哪晓被天朝征剿，被杀得损兵折将，城关尽失，哈元帅阵亡，如今天朝兵临城下，如之奈何！”在旁大臣劝道：“大王休放悲声，自古胜败乃兵家常事，况明天子以仁德闻名四海，且这场杀戮系误听哈元帅所言。如今元帅已死，大王何不献表请降，以保全一国君民。”番王允奏，不日献出乞降书，保证日后永不再犯边境，友好相处。

阳明收下乞降书，派人送给居庸关杨元帅，然后转呈朝廷。数旬后，朝廷下旨，准许番王乞降。阳明领旨后，向番王宣读罢，随即统领尽数人马出了番都，启程返回居庸关。番王率群臣送至城外。此时，阳明率众将在前，所有将士一律顶明盔、披亮甲、骑骏马、端利刃，勇猛雄壮，威风凛凛，番军还鸣炮鼓乐相送。此情此景，阳明铭记于心。到了明正德十四年（1519），也就是他48岁那一年，他在征三浏、处叛军、擒宸濠，班师回朝时，回忆起往事，心潮澎湃，写下《鄱阳战捷》一诗，以纪事：

甲马秋惊鼓角风，旌旗晓拂阵云红。

勤王敢在汾淮后，恋阙真随江汉东。

群丑漫劳同吠犬，九重端合是飞龙。

涓埃未遂酬沧海，病懒先须伴赤松。

这是后话，表过不提。

且说居庸关内百姓闻知番王乞降，明军大获全胜，战士凯旋，无不欢天喜地，敲锣打鼓到城外迎接凯旋的将士们，财绅富商们一面备办犒劳之物，一面雇人大办庆功宴。此时杨元帅伤病行将痊愈，率领守城将士到城外大路口迎接。远远见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蜿蜒而来，一杆红色大纛旗上绣一金色“王”字，旗下，阳明身骑宝马，盔甲鲜明，手执大刀，威风凛凛，诸将手执兵器，精神抖擞，分成双列，带领将士、辎重缓缓而来，战旗飘扬，刀枪闪亮，兵强马壮。杨元帅趋前施礼，阳明下马还礼，待杨元帅将众将士接进居庸关，此时大营内已摆下数百桌庆功宴，将士们开怀痛饮。

酒过三巡，杨元帅向阳明敬酒道：“此次对番邦作战，全靠王公子挽乾坤之倾覆，救百姓于倒悬。王公子居功至伟，本帅欲上表奏报朝廷，向圣上为王公子请封镇边将军一职，其余有功众将请封为总兵，不知王公子意下如何？”阳明道：“多谢元帅美意，只是请封一事，万不可行。元帅细想，学生当初以少帅一职暂代，事出权宜，眼下若贸然请封，圣上必然追究元帅失职，加上朝廷奸佞结成党派，屡屡互相攻讦，元帅岂不是要落个‘好心犯恶意，石头压脚面’下场？何况学生有志于考取功名，欲借助四海为官之便利，教化黎民，以强固国本。边关为将，非学生志愿，此事无须再提。眼下边陲初定，番邦虽降，心却不服，若暗地联络各酋长，经过若干年养精蓄锐，难保不再卷土重来，五座边城守备薄弱，又缺良将坐镇，元帅为麾下有功将士请封总兵之职，保边陲安宁，乃学生所乐见。”

杨元帅听罢，沉吟良久道：“王公子句句金玉良言，考虑周全，守忠如醍醐灌顶，不胜钦佩。既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守忠心中有一想法要请教。王公子文武双全，前程不可限量，且官位唾手可得，大可以此起步，却为何坚辞不受？”阳明道：“元帅容禀，非学生轻狂作秀，哲人有云：‘远大之器，退然养恬，诏或辞，再命犹待三。趋热者，以不能忍寒；媚灶者，以不能忍谗；逾墙者，以不能忍淫；穿窬者，以不能忍贪’，学生之志向，不因名利而稍有转移。”杨元帅又道：“少帅所言，守忠明白了。只是你有如此大材，却只为教化，如此，实在大材小用？”阳明道：“元帅此言差矣，须知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教化一事，关乎国强民智之百年大计，虽难以一蹴而就。纵然朝代更替，教化之功亦能潜移默化。聚沙为塔，滴水成渊，学生相信，这条强国之路，虽漫长而坎坷，但必有水到渠成之日。学生此生，亦当以孔、孟等夫子为师，以强国本、教化民众为己任，不计顺逆荣辱而追求之。待边关事了结，学生将同诸小姐，回江西洪都成亲，然后返回故乡余姚，温习书业，准备考取功名。”杨元帅赞叹道：“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哪。此生得与王公子成忘年交，不胜荣幸。愿王公子心想事成，他年彪炳史册。”阳明道：“岂敢，岂敢。学生今有一事还要拜托元帅。”杨元帅道：“但说无妨。”阳明道：“学生此行，曾一路考察山海关、居庸关等边陲要塞，探访各族民众风土习惯，现写下增强边陲防护十二条陈，欲上疏圣上，供朝廷施策时参考。此番元帅表奏朝廷时，可否一并呈送？”杨元帅道：“此易事耳，照办就是。”当日，全军将士尽欢而散。

自平定番邦进犯，收复失地后，阳明辅佐杨元帅整顿防务，修葺城地，开市兴业，赈济贫困，军民甚是忙碌。数月后，眼见得城垣焕然一新，民众安居乐业，杨元帅伤病也完全恢复，阳明下令击鼓聚将，当众将兵符、宝剑交还给杨元帅，从此无官一身轻。阳明与众位义弟义妹结伴而行，探访边塞，逍遥快活。如此又过去月余，朝廷钦差持圣旨到达居庸关，钦封杨守忠为骠骑将军、镇边侯，钦封水龙为红泥关总兵，范虎为黄羊关总兵，米豹为白虎关总兵，幸珍为黑风关总兵，存玉为青藤关总兵，五座边城由骠骑将军杨守忠节制。众将谢了圣恩，互相祝贺。阳明与诸小姐见义弟义妹们都得到妥善安顿，且有了前程，甚觉欣慰。各自上任后，水龙则把毛员外和妻子秀云接来红泥关居住，一家团聚。

数日后，阳明陪同诸小姐离开居庸关，启程返回江西洪都，城中百姓闻讯，纷纷赶来送行，杨元帅还定制了一辆马车供诸小姐乘坐，与麾下诸将直送到十里外长亭，备下送别宴，依依惜别。众位义弟义妹则送至三十里外，洒泪而别。阳明与诸小姐一起登程，以此开启他人生新的一页。他一生，既做官，又讲学，以文官掌兵符，文治武功，勋业卓著，以致良知之学，开创阳明学派，分成九大支派，立德、立功、立言于大明朝皆居绝顶。他为教化黎民，矢志不渝，谪居龙场，巡抚江西，征剿广西，旅居绍兴、余姚，每到一地即创建书院，亲自讲学，门生遍布天下，影响远播日本及东南亚诸国。后人有《阳明先生祠》一诗颂道：

姚江遗像肃峥嵘，辛苦龙场负盛名。

飞舰到江吴濞缚，麾戈入峒鬼方平。

象山讲学推高座，诸葛行师列旧营。

千载武宗辉庙号，多缘新建大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