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性格化的角色行动
性格化是指：“（1）演员塑造人物形象所应达到的艺术境界，即体现角色的性格特征，突出人物独具的个性色彩。演员进行角色的性格化创作，是在深入理解剧本提供的足以揭示人物思想深度和性格特色的剧作基础上探索人物的精神气质、思想情感，既把握住角色的性格基调，又注意到性格复杂多面的色彩，从而找到人物的眼神、姿态、步伐、语气、语调以及梳妆打扮等，塑造出一个具体的活人，使观众看到和听见角色如何行动、说话、感觉。（2）也指演员化身角色，体现角色性格的创作过程。”[7]性格是一个人独一无二的坐标，而人的性格又是具体而丰富的，性格化的创作强调演员所组织的一切行动应根据角色的性格逻辑和习惯产生，依据剧作进行角色创作，以演员的本能去感知、以角色的逻辑和习惯去行动。从捕捉到刻画，从体验到体现，可以说对人物性格化的追求贯穿在表演创作的始终。
人物的性格不仅仅体现在造型上，更体现在演员对行动的开掘与组织之上。演员进行创作时的核心支柱就是组织行动，组织有目的的、可见的、性格化的行动是演员获得角色感觉的主渠道，也是展现人物性格、情感发展变化最有效的手段。因此我们常说，组织行动是演员最基本的技术，也是最高级的技巧。行动具备三个要素：做什么、为什么做、怎么做。做什么是任务，为什么做是目的，怎么做是手段和适应。做什么、为什么做和怎么做三者是密不可分、缺一不可的。做什么是剧本安排好的；为什么做需要演员对剧本和角色进行分析，找寻出角色行动的内在动机；而怎么做，怎么去实现角色的欲望和目的，就要看演员的创造了。恩格斯曾说，要想真正了解一个人，不要看他做什么，而是看他怎么做。可见怎么做最能揭示人物性格。因此在排练过程中，教师很重要的一个工作就是帮助学生明确这场戏的任务，并找到“怎么做”的具体手段和表达。
我们以表演片段《阮玲玉》为例。话剧《阮玲玉》由刘锦云编剧，于1994年在北京人民艺术剧院首演。徐帆塑造的“阮玲玉”，不仅为她拿到了中国戏剧最高表演奖项——“梅花奖”的殊荣，也为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舞台上留下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女性形象。阮玲玉自幼丧父，跟随母亲在张府做用人，在被张夫人刁难之时，是张家少爷张四达帮她解了围，纯真无邪的阮玲玉也收获了爱情。在张四达的鼓励下，阮玲玉走上了大银幕，很快成为炙手可热的电影明星，而这时张四达家道中落，没什么能力又放不下少爷的面子，只能靠阮玲玉拍电影供养，整日用赌博、抽大烟来麻痹自己。阮玲玉遇到了亦师亦友的穆天培，两人心意相通，但穆天培缺乏担当的勇气，两人的关系无疾而终。大茶商唐文山热烈地追求阮玲玉，买通小报记者黄一坤设局让阮玲玉进退两难……身心疲惫的阮玲玉最终投入了唐文山的怀抱，本以为可以安享幸福的生活，没想到自己只是唐文山追逐更多利益的阶梯。怀恨在心的张四达借着离婚协议书上的纰漏，联合黄一坤在阮玲玉的婚礼上制造了一起桃色新闻，并把阮玲玉和唐文山告上了法庭。唐文山气急败坏露出了真面目，这时阮玲玉才知道自己落入重重圈套。阮玲玉百口莫辩、万念俱灰。在开庭前夜，阮玲玉用一死向这个世界做最后的抗争，留给世人无限的慨叹与惋惜。
案例十三
《阮玲玉》片段
——根据同名话剧改编
时间：20世纪30年代
地点：片场、阮玲玉家、婚礼现场外
人物：阮玲玉、张四达、唐文山、穆天培、黄一坤、张梦露、蒲导演、孙嫂
【片场】
阮玲玉：人们啊，世界呀，当羽毛刚刚丰满的孔雀第一次开屏，多像一个少女第一次敞开心扉！她们当中，哪一个的心灵里没有一方神圣的祭坛？哪一个不把自己视作一朵洁白浑圆初绽的花？腥臊的人世、不公平的天地，我把什么都给了人家，可连一个堂堂正正却又平平常常的女人都做不成，做一个侍奉人、伺候人、给人家又当牛马又生儿女的妻子都不可得……苦啊！苦啊！
【灯光大亮】
蒲导演：（大步走上，喊）STOP！CUT！非常好，阮小姐，非常好！这部片子表现的就是一个一辈子守活寡的妻子，你刚才的感觉，或者说是你找来的感觉，总之非常准确，我要的就是这个。
孙 嫂：（上，给阮玲玉递手绢、整理衣服）
唐文山：（拿着一枝玫瑰花，上）阮小姐艺色双绝，演技如此精湛，唐某深表钦佩。
阮玲玉：这位是？
蒲导演：这位是唐文山，唐先生，是有名的茶叶大王。
唐文山：蒲导演，快不要说这些俗人俗事了。阮小姐，请接受一个影迷的敬意。（把花递到阮玲玉面前）
阮玲玉：（接过花）
唐文山：阮小姐，我知道在香港有部片子很好，我觉得非常适合阮小姐，不知阮小姐有没有兴趣？
阮玲玉：当真？我，可以吗？
唐文山：当然，依我看只有阮小姐才是最合适的人选。船票我已准备好，随时可以启程。
张四达：（衣衫不整、神情颓废地上场）阿阮……
阮玲玉：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我托人给你找的影院放片子吗？
张四达：是！可是你有没有钱啊？
阮玲玉：又怎么了？
张四达：我知道你托人给我找工作是为我好！可是他们总说我，少爷有个明星老婆真好，有吃、有穿、真享福！我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说过？一气之下，我就跟他们去赌了！
阮玲玉：你怎么又去赌了？
张四达：是啊，是啊，他们要我赔一千块！快点，给我，给我啊！
阮玲玉：我哪儿有这么多钱！上次的金表不都已经给你拿去当了吗？我真的没有了。
唐文山：等等！这位是……
阮玲玉：这位是张四达，他是我的……
张四达：老乡，我是她的老乡。
唐文山：（向蒲导演使了个眼色）
蒲导演：阮小姐，我们要准备下一场戏了，这边请……（带着阮玲玉下）
唐文山：哦，老乡，老乡。张先生……
张四达：唐先生，我知道你是有名的茶商，我祖上也是……
唐文山：咱们不谈祖上，只说眼前。鄙人有过耳闻，张先生养马、养狗、养鸡、养蟋蟀……可喜养而不善养，为数不多的遗产早已搭进去了，只剩下一颗无价的明珠，可惜你没有藏珍楼呀！
张四达：唐先生，你不要仗势欺人！
唐文山：不，我是仗义救你啊！
张四达：怎么讲？
唐文山：很简单，女人谁不爱？漂亮走红的女明星谁不爱？可要看你爱得起爱不起。捡回一个流落街头的女乞丐不难，可供养一个女明星，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她要汽车，要别墅，要价值连城的首饰，可不要一个吊在裤带上的无赖男人！你与其防着她、守着她、仰脸望着她，看得见、吃不着，还不如咬咬牙、松松手、舍了她、放了她，同时也救了你自己。张先生，张先生，肯吗？我唐某人乐意出面成全，保你不赔本！
张四达：唐先生对女明星真是热衷，前者就有一位张……
唐文山：（制止）张先生，口下留德！走，咱们边走边谈，这边请……（说着，引领着张四达一起下场）
【阮玲玉家】
穆天培：（和阮玲玉跳着舞上场）我不自量力写了个剧本，想请你鼎力相助，出任主演。可是我……
阮玲玉：不要再啰唆了，快告诉我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穆天培：扮演一个不同以往的新女性。
阮玲玉：哦？
穆天培：一个作家、一个教师、一个母亲、一个失败的抗争者！
阮玲玉：结局呢？
穆天培：用生命维护自己的尊严。
阮玲玉：用生命维护自己的尊严。穆先生这真是太好了！（情不自禁地亲了穆天培的脸颊）
穆天培：没想到阮小姐有如此优雅的举动，天培愿三日不洗脸！
阮玲玉：那三日后，我送上面巾、香皂，如何？
唐文山：（上场）阮小姐……
阮玲玉：唐先生，这位是……
穆天培：同事，我是她的同事。失陪。（下）
唐文山：阮小姐气色很好，真叫人为你高兴。
阮玲玉：唐先生近来可好？
唐文山：无非还是那些常有的赔赔赚赚，不说也罢。近来，倒是有一件事，很使我伤透脑筋，尤其令人不安的是，这件事牵连到你——阮小姐。
阮玲玉：我？
唐文山：阮小姐千万不要为此动气！有人在小报上写了文章，说阮小姐和唐某早在香港拍戏的时候就有了……有了同居关系！
阮玲玉：什么？
唐文山：说阮小姐之所以和姓张的分手，就是为了取得与唐某结合的权利。（递过一张小报）你看……
阮玲玉：岂有此理！
唐文山：无耻之庸！阮小姐不要气坏了身子。
阮玲玉：不是生气，只觉得做个女艺人，活着可真难。好像我们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好像我们长着一副不算难看的容貌就是为了勾引男人！所以在和张四达分手以后，我打定主意过独身生活，可还是免不了被他们说三道四……
唐文山：阮小姐大可不必这样。不过，这小报的事……
阮玲玉：我想发表一个声明！
唐文山：呆傻！
阮玲玉：什么？
唐文山：哦，对不起，阮小姐，我是说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阮玲玉：那我……
唐文山：唐某倒是有个办法，说出来，还请阮小姐不要恼怒。
阮玲玉：有什么解救的办法，唐先生，快快请讲！
唐文山：我们就真的在一起吧！
阮玲玉：（吃惊地）什么？
唐文山：我们就真的在一起，以真对他的假，也就把所有的谰言给压下去了。唐某，由衷地爱慕阮小姐许久许久了，原本想埋在心里，暗自想想也是幸福的，可今天倒是让这小报逼得表白出来了。阮小姐，能答应吗？
阮玲玉：唐先生，你是个好人，可是……
唐文山：阮小姐，答应吧！
阮玲玉：（突然想到）姓张的答应离开我，是你出面周旋的？
唐文山：没有唐某出面，张四少爷绝不会痛快答应这件事。
阮玲玉：这么说，你们一个是李甲，一个是孙付，拿我阮玲玉当了杜十娘？
唐文山：不！唐某敬重你的才艺，爱你的人品，愿你在荧幕上施展卓绝的才华，甘做你的后盾。你说我是李甲，我是敢作敢为的李甲，你说我是孙付，我是多情多义的孙付，在下崇拜阮明星！（单膝跪下）
阮玲玉：（犹豫了片刻，转头看着唐文山）
唐文山：（抱起阮玲玉，下）
【婚礼现场外】
张四达：（站在角落里，沉思）
黄一坤：（挎着相机，手里拎着箱子上场）张先生？啊，张先生，久违了！
张四达：黄委员，你干的好事！
黄一坤：张先生，你还不知道吧？我早就辞去委员当了记者了。
张四达：（一把抓住黄一坤的衣领）我知道你是记者。你要不是记者怎么能受唐某人的指使，造唐某人的谣言，让姓阮的傻丫头进退两难，把我张某人的怀中物顺顺当当地给了姓唐的！
黄一坤：张先生，张先生，干我们这行的，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您老想让我为您做点什么吗？
张四达：我要你将功补过！
黄一坤：好啊！
张四达：（掏出一封文书）我给你看样东西。
黄一坤：（接过文书看了一眼）这是你和阮大明星的离婚契约书啊？
张四达：往下看。
黄一坤：胡律师，胡律师？这是个歇了业的律师啊！歇了业的律师的文书如同废纸一张啊！如此撒手锏何愁不发家！张先生，黄某人在这儿恭喜您了！
张四达：那就拜托你笔下生花！
黄一坤：张先生，我早给您准备好了。（从箱子里拿出一件新郎穿的礼服，给张四达换好）去参加婚礼去，堂堂正正、大大方方的，你就是阮大明星的新郎，我在这儿给你们摄影留念，咱们明天就见报！（对观众）知道记者的相匣子里面装的是什么？知道吗？舌头，压死人的舌头！
张四达：在此之前，我还以为在这世界上，最坏的是我呢！（两人下）
阮玲玉：（身着新娘礼服，拉着唐文山上场）我要问你一句话！
唐文上：夫人请讲！
阮玲玉：你真的爱我吗？
唐文山：阿玉，你听，我的每一声心跳都是爱、爱、爱你呀！
阮玲玉：那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唐文山：什么事？
阮玲玉：你说我迷信也好，什么都好，我想要你和我一起拜一拜菩萨！（跪下）
唐文山：（哈哈大笑）好，好！
阮玲玉：嘘！别吓走了爱神。
唐文山：好，现在就拜！
阮玲玉：等等，你去拿一束鲜花来。
唐文山：什么花？
阮玲玉：玫瑰花，要红的！
唐文山：好，我的美人。
阮玲玉：玫瑰花，要红的！
张四达：（跪到阮玲玉旁边，拿着一支玫瑰花递到阮玲玉面前）大喜大庆，当然是红的！
阮玲玉：（起身）张四达，你怎么来了？
张四达：明媒正娶，这可是你我盼望多年的。
阮玲玉：无赖，我和你早就脱离关系了。你走！不然我要报警了！
张四达：好啊，在这个体面的婚礼上，三教九流，就差巡警和法官了，我的太太。
阮玲玉：四少爷，张先生，我求求你，离开这儿吧！
张四达：可以，拿钱来！
阮玲玉：多少？
张四达：六千。
阮玲玉：你！
唐文山：（拿着玫瑰花上，见状怔住）阿玉！这是怎么回事？
阮玲玉：我……
张四达：那就请唐先生开具一张六千块钱的支票吧，不然就说不清楚今天是你的婚礼，还是我的婚礼了。不错，阮玲玉是你的也是我的，先是我的后来是你的，看来千真万确有一顶颜色像乌龟背一样的绿帽子，不是你戴就是我戴，要想了断可以，拿钱来！
阮玲玉：张四达！你我可是有过契约的！
张四达：傻丫头，经办人是一个歇了业的律师，不作数的！精明的唐先生你也那么眼拙没看出来吗？
唐文山：滚，你给我滚！不然我要报警了！
张四达：用不着你报警，我已经起诉法庭告你唐文山拐带良家妇女，告你阮玲玉抛弃亲夫和大茶商唐文山通奸！
黄一坤：（径直闯入）唐先生，唐先生，我真是恭喜您了！此刻，唐先生的心情自然是万分激动！娶一个走红的明星，不仅可以使唐老板的名声顿增百倍，就连那新摘的黄山毛尖、君山细蕊也因玲玉夫人的润泽而增价三分！（转念一想）好好好！一个新娘，两个新郎，（举起相机拍照片）来，阮小姐，笑一笑……这可是民国以来的头号新闻。
唐文山：（忍无可忍地揪住张四达）张四达，你无赖！黄一坤，你流氓！
（张四达和黄一坤下）
唐文山：（狠狠地把玫瑰花扔在地上）玫瑰花，要红的！
阮玲玉：文山……
唐文山：没想到我茶大王花大价钱买来了一个天大的祸害！菩萨，去你的菩萨。（上前打碎佛像，下场）
张梦露：（穿着新娘礼服，举着酒杯上）阮妹妹，祝贺你的好日子！
阮玲玉：（似哭似笑地）我的好日子……
张梦露：原谅我来，原谅我穿这身衣服来。我是为唤醒你，报复他。听说过我被一个男人骗过吗？听说过你的唐先生甩过一个女明星吗？
阮玲玉：听姐妹们说过……
张梦露：我就是那个被甩的女人，疯女人。逼我疯而又不能不疯的，就是你的新郎官，唐先生！
阮玲玉：不，不！
张梦露：我还没有说完，他广东老家还有一个原配的夫人！
阮玲玉：梦露姐，你说，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张梦露：靠了茶庄他寻到了明星，靠了明星他办了更大的茶庄。人家叫他明星老板，叫你，叫我，茶叶明星！
阮玲玉：多么好听，多么水灵的名字——茶叶明星！（笑）
张梦露：为你，为我，为了所有的茶叶明星、绸缎明星、商业明星、政治明星、高尚明星、卑下明星、屎明星、尿明星……干杯！（下）
阮玲玉：菩萨，我的菩萨！
唐文山：（上）法庭送来了传票，唐文山拐带有夫之妇的花案，阮玲玉和大茶商通奸的花案，西历一千九百三十五年三月八号开庭！（下）
阮玲玉：不不不！不要开庭！不要开庭！
【旁白：号外号外！大明星阮玲玉的桃色新闻，阮玲玉和大茶商通奸等候开庭审判了！看报看报……】
阮玲玉：（仪态凛然地）孙嫂，把我的安眠药拿来，我要好好睡一觉！
孙嫂：（上，把药递给阮玲玉，不放心地下场）
阮玲玉：谢谢，谢谢在茫茫人海之中难得相遇又不得不遇的三位先生！
张四达：（走了上来）
阮玲玉：四少爷，四先生，四达，对你，我爱过，恨过，悔过，羞过，这一切都是最深最深的，因为我是第一次。去吧！
唐文山：（上）
阮玲玉：（走向唐文山）和你，开始于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纠葛，是前世的善缘？是后世的孽根？是秋千上的游戏？是梯架上的攀登？丈夫，谢谢你给了我汽车、洋房、珍珠、翡翠……足以使任何一个女人骄傲的一切。去吧！
蒲导演：（上）蒲导演，弥勒佛一样的大善人！要不是你在自己的作品中，偷天换日，来几份欺骗，世上那些幸又不幸的人们又怎么能乐乐呵呵地活下去？
黄一坤：（上）黄委员，黄记者，这个世界可一点儿也少不了你，为了你极称职极有光彩的表演，为了你的舌头，干杯！
张梦露：（从阮玲玉身边擦肩而过）
阮玲玉：梦露姐，梦露姐！请大家举杯吧，为了女明星世界神神秘秘的生活，光光彩彩的表演，轰轰烈烈的下场干杯！
穆天培：（上）
阮玲玉：穆先生，天培兄！你说，你说我是个好女人吗？你说，我是个坏女人吗？（转身向后走，举起杯喝下毒酒）
（所有人下场，只留下阮玲玉）
阮玲玉：明天就要开庭，明天就要对一个强者中的强者、弱者中的弱者进行缺席审判。人们用你们的善心和良知听我说一句话，在这个叫作人世的地方，我活了25年。审视我的所作所为，一丝一毫无愧于心，我应该是原告，原告！好心的影迷们，你们爱着的阿阮去了！在今后无穷的岁月里，我将睡在黑暗的胶片上，躺在冰冷的盒子里，若有机缘我的容貌能在银幕上重现，那亮晶晶的眼、甜甜的笑，都是对你们的祝福！
片段中，我们以导致阮玲玉香消玉殒的“桃色新闻”为落点，为了讲清楚这一事件的来龙去脉，以及与之相关的人物关系，选取了阮玲玉与张四达、唐文山、穆天培等主要人物之间情感纠葛的重要段落，将一步步把阮玲玉推向深渊的过程呈现出来，随之逐渐清晰的还有阮玲玉的人物形象。作为佣人的女儿，阮玲玉不甘卑微、努力读书；不畏世俗的眼光，大胆和张家少爷恋爱；她勇敢地走到镜头前演戏，用实力证明自己；面对政治压力，她毫不畏惧，大胆地接演了《新女性》这样带有进步思想的电影；面对小报污蔑自己与唐文山同居，她第一个反应是发表声明以证清白；最后选择死亡，也是她抗争的结果。因此，演员要在每个段落中，在与不同人物相互关系的动作中，实现“自立自强”的人物形象的刻画。我们以片段中阮玲玉和唐文山的两场重头戏为例，谈谈如何展开性格化的行动。
片场初见
片段一开场就是阮玲玉在拍电影，这时的阮玲玉已经是炙手可热的电影明星，她演戏投入、专注，能够在角色的戏中唤起自己的情感，对待蒲导演的夸赞，她微笑应对，不多流连。突然出现的唐文山一身生意人的装扮，再加上过分殷勤的言语，令阮玲玉心有戒备，她只是礼貌地接过了玫瑰花，维持表面上的礼节，演员要通过可见的外部动作、姿态和表情揭示人物的所思所感，把握外部言语与内心动作的对立与平衡。唐文山正是感受到了这种“冷遇”，继而抛出了香港拍戏的“橄榄枝”，一心扑在事业上的阮玲玉脱口而出：“当真？”然后就感到自己的唐突，又补充了一句：“我？可以吗？”突显她的认真和单纯。张四达神情颓废地出现，让阮玲玉措手不及。她把张四达领到角落里，压低了声音询问缘由。唐文山通过诸多细节看穿了阮玲玉的尴尬境遇，找到了可乘之机。这为后来唐文山买通小报记者，制造与阮玲玉的绯闻埋下了伏笔。
图3-17 表演片段《阮玲玉》剧照
唐文山初到片场结识阮玲玉，没想到遇到了来找阮玲玉要钱的张四达（图3-17）。唐文山抓住机会“铲除”这个横在他和阮大明星之间的障碍，唐文山的任务是“收买张四达”。在商海沉浮的唐文山一眼看穿了张四达的窘境，也知道落魄的张家少爷不会轻易放下“少爷”的伪装，即使自己出重金，对方也未必能顺顺当当地就范，因此他没有开门见山地谈条件，而是循循善诱、步步为营，采取了一系列的行动以实现自己的目的，城府颇深。那么在表演创作中，如何通过形体和语言的表达将人物狡诈阴险、道貌岸然的性格外化呢？请看演员的处理。
表明立场、陈述困境、指明出路、利益引诱……抓住准确的语言动作，让潜藏在语言下角色真正的意图通过重音的点送、语调的起伏、节奏的变化显露出来，再加上调度、姿态、面部表情、细节动作的传情达意，唐文山阴险毒辣、老谋深算的性格形象跃然眼前。可见语言和形体是演员外化性格形象的两大支柱。只有明确角色的任务、理清行动线索，在角色的规定情境下积极地展开符合性格逻辑的行动，从而由内而外地开掘出丰富的语言、形体表现手段，才能塑造出鲜活生动的人物形象。
求婚
与亦师亦友的穆天培在一起，是阮玲玉最松弛、自在的时刻。共同的追求、共同的艺术主张，让两个人有聊不完的话题，这和后来与唐文山在一起时的收敛、客套形成鲜明的对比。演员要通过外部动作、调度、姿态，语言的态度、节奏以及面部表情揭示这种差异。听穆天培讲述令人期待的角色时，阮玲玉情不自禁地亲了穆天培一下，这让两个人陷入了小小的尴尬，穆天培用一句“优雅的举动”缓解了气氛，实际上也把爱情之门关上了。唐文山到来，看到阮玲玉与穆天培在一起的欢颜，十分嫉妒。两个男人虽然没有实质性的对话，但无言的交流中充斥着彼此的较量和判断。穆天培的一句“我是她的同事”，将自己彻底退场，唐文山心满意足，而阮玲玉看着如大男孩般的穆天培跑着离去的身影，眼里流露出一丝哀伤（图3-18）。阮玲玉为什么这一次没有勇于追求自己的爱情呢？除了穆天培含糊不清的态度外，另一个原因是阮玲玉不愿让自己女明星的身份拖累穆天培，她爱他身上理想主义的简单纯粹，她认为，保护他无限的创造力才是真的爱他。
图3-18 表演片段《阮玲玉》剧照
有备而来的唐文山演了一出戏，因此演员的表演有两个任务，一是作为受害者表达不满和愤慨，另一个是作为谋划者时刻关注阮玲玉的反应，揣摩下一步怎么说、怎么做，两个任务齐头并进、相互推动。进退两难的阮玲玉突然想到张四达痛痛快快地和自己分手是唐文山做的手脚，自己成为别人股掌之间的玩物，这让她感到无比愤慨和羞辱，因此她转过身，眼睛盯住唐文山，铿锵有力地指责：“这么说，你们一个是李甲，一个是孙付，拿我阮玲玉当杜十娘！”这段表演呈现出阮玲玉性格坚毅的一面。万万没有想到，老谋深算的唐文山将计就计，单膝跪地，用“坦诚”和“深情”打动了阮玲玉的心。此时，阮玲玉没有一句台词，演员要开掘出准确的外部动作，将人物细腻的内心活动、转变的过程外化出来。
唐文山：在下崇拜阮明星！（单膝跪地）
阮玲玉：（有些惊慌地看着唐文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不知所措地转过身去，思量着和唐文山相处的点点滴滴，仔细揣摩着刚才唐文山的一言一行。她突然想到这个她从未考虑过的男人，用如此主动、热切的方式渴望自己的爱情，这正是自己从未得到过的。她突然觉得踏实了，未来的生活有了坚实的依靠。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神情也松弛下来。她转过身，深情地望着这个让她感到幸福的男人）
唐文山：（向阮玲玉伸出一只手）
阮玲玉：（缓缓地走向唐文山，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搭在了唐文山的手上，看着唐文山，笑了）
唐文山：（将阮玲玉揽在怀里。突然一把抱起阮玲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