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图腾崇拜

“图腾”是印第安语的音译，其义为“亲属”“标记”，是人们把某种动植物或其他事物当作与自己的氏族、部落、民族有某种血缘联系的神祇。虽然有学者认为图腾崇拜是原始宗教信仰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的产物，是比自然崇拜等较为高级的一种信仰形式，是在原始社会后期产生的融自然崇拜、动植物崇拜、鬼魂崇拜、祖先崇拜为一体的原始宗教形式，不过，也有学者认为图腾崇拜是最早的原始宗教形式，因为迄今为止考古学和人类学资料都还没有提供早于图腾崇拜而存在的任何宗教形式的可信证据。从中国考古学资料来看，可以作为日、月崇拜迹象的新石器时代陶器上的太阳纹、日、月、山等形象 (12) ，也已远远离开了氏族形成的时代。一般认为，这种崇拜形式产生于早期母系氏族社会阶段，并伴随着女始祖（“女神”）崇拜 (13) 。这一点，在各民族相应的神话传说、史诗、禁忌及相关宗教仪式活动中极为常见，中国各少数民族群众至今还保留的图腾崇拜遗风亦可资证明，如纳西族、傈僳族等的虎图腾，彝族的虎图腾、竹图腾和葫芦图腾，鄂温克族等的熊图腾，黎族的猫图腾，瑶族、畲族的犬图腾，苗族的龙图腾，土家族的虎图腾、鹰图腾、蛇图腾等。

根据中国少数民族生活地区实际存在的图腾信仰状况，可以划分为中国南方少数民族原始宗教文化圈及东北少数民族萨满教文化圈，虽然两大文化圈中的各少数民族的相当一部分群众都有图腾崇拜，像珞巴族、布朗族、羌族、仫佬族、白族、彝族、黎族、苗族、达斡尔族、鄂伦春族、鄂温克族等民族中都保持着动植物图腾崇拜信仰，但其中各有差别。珞巴族先民有很多种动物图腾崇拜信仰，其各部落的图腾有虎、豹、野牛、青牛、熊、猴、猪、水獭、羊、狗、老鼠等；布朗族图腾有竹鼠、癞蛤蟆等；白族信仰的图腾有虎、鸡、螺、鱼、熊、蛇、龙、鼠等，其中在白族的40多种他称中有11种他称为虎人，有11种他称为“鸡家”或“鸡人”，白族还有关于螺图腾的传说，并另有葫芦崇拜、巨石图腾；彝族的图腾崇拜不仅普遍，而且多样，几乎每个支系都有自己的图腾，有牛、羊、鹰、猴、虎、熊、斑鸠等图腾，还有植物图腾，如竹、松、葫芦等；壮族有青蛙、乌鸦、蛇、鸡等图腾；纳西族有青蛙、牛、虎等图腾；傈僳族有虎、熊、猴、蛇、羊、鸟、鱼、鸡、蜜蜂，以及荞、麻、竹、霜、火、雷、电、犁等图腾；黎族视猫为祖母，严禁伤害猫；达斡尔族、鄂伦春族、鄂温克族都有熊图腾崇拜的残余，鄂伦春族、达斡尔族中也有虎图腾崇拜的遗迹；蒙古族有鹿、狼、熊、牛、天鹅、鹰、树等图腾；布依族有龙、竹等图腾，并且每一个图腾都伴有一个十分动人的族源传说；藏族有羊、牦牛、龙等图腾；苗族有蝴蝶、枫叶图腾崇拜；羌族有羊图腾和猴图腾的信仰；仫佬族有犀牛图腾信仰等；高山族既有单一的图腾生殖崇拜，也有多种图腾共生现象，其图腾既有动物，又有植物，甚至还有石、虫、洞、粪土、碎肉等；柯尔克孜族先民原始宗教信仰中有树图腾崇拜等。此外，中国一些少数民族部分群众也有以神话传说中的神灵作为图腾而加以崇拜的现象，像畲族、瑶族、黎族、苗族等部分少数民族群众中崇尚保存的盘瓠崇拜等；白族、苗族中存在的龙图腾崇拜等，一并显示出图腾崇拜对象的多样性。

其实，图腾崇拜是初民的基本信仰形式与基本社会规范，像《山海经》等古籍中即记有丰富的图腾现象，如龙、鸟、蛇、马、牛、羊、猪、鱼、虎、狼、熊、鹰、犬、蜂、电、星、云、虹等，并伴有相应的仪式活动。作为与氏族同时产生的最早的原始宗教形式，图腾崇拜承认各氏族都起源于某种动植物、无机物或自然现象，且作为祖先崇拜，并以之作为氏族的名称和标志；把作为图腾的现存动植物视作亲属，不准杀食；同一图腾的人不准结婚，这也就是外婚制的标志；相信图腾祖先是氏族的保护者，认为现存图腾动植物的兴衰象征氏族的兴衰，所以要保护图腾、崇拜图腾等。

图腾崇拜作为一种信仰形式，本质上是原始自然崇拜和原始祖先崇拜的结合。这一方面说明原始人的思维能力还不能把自己和周围的自然界区别开来，还完全不了解男女交合的生殖作用，但另一方面却是人们在探讨本氏族（人类）的起源、探讨人类与周围动植物的关系，因而显示出一定的思维水平。从总体上看，图腾崇拜是一种对自然的屈服。一些世传史料及民间口承文化提供了历史线索，如土家族的图腾，有黑虎：鹤峰“铺圃皆祀财神，谓之黑虎元坛” (14) ，利川市有地名“支罗”，即黑虎；有白虎：《十梦》中言“三梦白虎当堂坐，白虎坐堂是家神”；有鹰：鹰公佘婆传说可证；有鱼与蛇：“虫为蛇，蛇号为鱼” (15) ，“有互人之国，人面鱼身，蛇乃化为鱼” (16) ， “巴，虫也，或云食象蛇” (17) ；此外，有牛、猪、狗、石、巴茅等。由于人们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当人们可以把自己和自然界区别开来的时候，人们就会思索这种压迫自己而又不能理解的神秘力量，才有可能产生以这种自然物为崇拜对象的图腾观念。从哲学思维的角度说，这既表明思维的幼稚性，即人们的头脑还分不清人同动物、植物的原则界限，意识不到人在自然界中至高无上的地位，反而把低于人的动植物当作祖先神来崇拜；又表明思维的巨大进步，即人们开始意识到氏族有起源，而且有了一定的类的抽象观念。但从思维的结果而论，则显示了人们对自然力的屈从。从思维发展的历史进程看，图腾观念的发生应先于以前所述的世界起源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