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音记录作为需求评估

在“乡村影音”那章中，曾经讲述过福特基金会在云南省的陆良和澄江两县（市）实施的“云南农村妇女生育卫生与发展”项目。作为项目的一个组成部分，项目组邀请了两个县的62名妇女，给每位妇女提供一部理光全自动照相机，让参与项目的妇女拍摄她们的村寨、她们的家园、她们村寨的人，以及发生在她们身边的事情。项目组聘请了昆明市美术馆的摄影专家作为技术培训老师，教她们拍照的基本技能。她们用胶卷拍照，拍完的胶卷由专人送到昆明冲印，之后把洗印好的照片带回当地，邀请拍照的妇女就照片的意义展开讨论，从而发现云南农村妇女生育卫生方面存在的问题，发现那些阻碍或影响妇女发展的因素。这是以拍照的方式来完成项目干预之前的需求评估。这种工作方法的理念，来自“照片之声”（Photo Voice）。

为什么要使用照片之声的方法来完成需求评估？20世纪90年代初期，不论项目实施者采取单独采访的方式，还是采取小型会议的途径，请农村妇女谈论她们面临的生殖健康、妇科疾病，以及阻碍妇女发展的因素，都不具备可行性。一方面，她们不愿意向外人坦白自己的妇科疾病，也羞于与人谈论与性相关的其他话题。另一方面，她们能够意识到自己身上背负的各种负担，但是未必能够明确自己未来的发展方向。把照相机交给她们，让她们用拍照片的方式去呈现自己身边的故事，去呈现自己眼睛看到的世界。在她们记录下来的照片当中，实际上隐含着两个县（市）的妇女在生育卫生方面存在的问题，以及阻碍妇女发展的因素。

在62位妇女拍摄的照片中，有两个内容特别突出，一个是关于小孩的照片，一个是关于水的照片。妈妈在地里干活，不远处撑着一把雨伞，雨伞下面躺着一个睡熟的小孩。爸爸妈妈在厨房煮饭，一个小孩抱着妈妈的腿，而妈妈正在洗锅；一个小孩斜靠在爸爸身上，而爸爸正在往灶里添柴火。爷爷在家里整理烤干的烟叶，一个尚未学会走路的婴儿趴在旁边。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用棉布背背着自己的弟弟，站在路边。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用一把调羹给自己的弟弟喂饭。根据这些照片传递出来的信息，项目实施者于1993年前后，在陆良和澄江两县（市）率先开设了农村幼儿园，由福特基金会出资聘请幼儿园教师，让专门的教师负责学龄前儿童的教学。从那时开始，学龄前儿童不再成为妇女下地干活的负累。

有关井水、自来水、河水、湖水的照片，成了项目组在两个县（市）实施改水项目的依据。修建蓄水池，解决当地村民的饮水和洗衣的问题；安装太阳能热水器，解决当地人洗澡的问题。由于传统观念的制约，女性到河里湖里游泳，总会被人指指点点。太阳能热水器的安装，解决了洗澡的问题，这也是促进妇女生育卫生状况改善的一个重要举措。据项目实施者介绍，项目实施之前，由于水资源缺乏，妇女对一盆水的利用顺序为：先洗脸，再洗脚，之后洗袜子，洗了袜子再洗内裤。因为这样的顺序，是合乎她们心目中什么干净什么不干净的观念的。项目组在当地实施改水工程，建立蓄水池，并开展夜校、扫盲，逐渐改变她们的观念，最终达到改变她们行为习惯的目标。

云南农村妇女生育卫生与发展项目，使用“影”记录作为需求评估的方法。在一些当事人不愿意面对镜头的情况下，可以采取“音”记录的方式实现需求评估。为了更好地保护项目参与者的隐私和尊严，还可以通过声音剪辑软件对参与者的声音进行处理。

不论是人类学的田野调查，还是某个亟待解决的问题，还是如何确定传统文化保护的策略，还是探讨村寨环境治理、乡村振兴等，实际上都可以把影音记录作为一种需求评估的工具和方法，协助研究者和项目实施者更快更准地找到需要解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