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语
我很感谢大家的指教,这样说不是客套,而是心里话。问题在于这是在厂里召开的关于我的书的第一次讨论会。迄今为止我还不得不主要是与教育家们交谈,偶然地在综合技术博物馆中的一次讲演中与读者们交谈了一次。
我很高兴,我的书得到了公正的对待:不是吹捧它,而是实事求是地对待它,这对我是最为重要的。
老实说,我写这本书完全是出于对社会利益的考虑,所以没有把它看作给我带来荣誉的艺术作品。我很明白,写这样的主题是无法赢得作家的荣誉的,不管你怎么写,总归会挨骂的。为了赢得名望,有许多轻松的主题可以写,可以充分展示自己的写作爱好。这个主题是尖锐的、务实的,对我很合适。
很高兴你们表示了今后继续一起工作的愿望,我正想号召你们这样做。就在你们的厂里开始组织家庭教育的经常性工作吧。就让我们每六天聚会一次吧。这项工作将具有重大的意义,它不仅将有助于你们,而且将有助于整个苏维埃社会,首先是莫斯科。这是一个在政治上非常重要的和迫切的问题。一个在教育上失败了的儿童,首先他本人和他的家长是不幸的。这是痛苦的事,而正确的教育就是在组织幸福。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无论花多大气力都是应该的。
从回答你们的问题开始吧。
由我当编辑,家长们能写书吗?我不知道。应该为广大读者写书。最简单的是说:当然可以,让我们写吧。但必须把书写得让读者有兴趣阅读。能吸引读者,而怎么写,书的语言怎样,所有这一切都取决于你们的才能。如果有人能写得很好,很清楚,很有趣味,书就写出来了,但是让我代替你们来写,那是不行的。所以,如果你们有文学小组,如果有合适的材料,我准备出力为你们当编辑,给你们帮助,我相信,国家文学出版社是会接受出版这样的书的。
关于对我的手稿的讨论。问题在于一份好的写作大纲也会有70—80页,而在我的第二卷中大纲达300—400页。我准备摘几段读给你们听,但我想,读全书是不可能的。
现在谈下一个重要问题。为什么事实上我应在书中写那些被难堪地辱骂的事情,而你们在工厂里却保持沉默?你们应该也有义务发起一场运动。我相信你们厂里会有90%的人支持这场运动的。
下一个问题是关于儿童文学的。明天下午两点,《文学报》编辑部将与少儿出版社举行关于应为儿童出版什么样的书的联席会议,我将在会上作报告。请你们明天来,以工厂的名义提出要求,你们的意见会比任何作家的意见好,因为你们将代表你们这个光荣的工厂中拥有几千个人的集体发言。
现在谈谈你们提到的其他问题。我不想为这里指出的一些缺点,尤其是艺术方面的缺点辩护或者否认。这是不能辩护的。我收到了几百封信,对我书中的任何一个地方,所有的人都没有一致的意见:一个人说,这处很好;另一个人说,那处更好。读者可以随心所欲地评判,而我将谈谈教育问题。
我要谈到第二卷中研究的几个主题。国家文学出版社出版这本书时你们就可以读到它了,但出版社出书不太快:《教育诗》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才问世。我们还是来谈谈教育学吧。
首先我要谈谈一位发言人提出的问题。他的意见是:对一个人的教育的成功与否取决于5岁以下的幼儿期。他将成为怎样的人,主要取决于您在他5岁前把他造就成什么样子。如果您在他5岁前没对他进行应有的教育,那么以后就不得不进行再教育。人们觉得5岁以下孩子的生活中能有什么事件呢!家长觉得一切都进行得很好。而到了十一二岁时一切都突然向坏的方面改变,花朵开始全部开放了。家长在寻找是谁把男孩毁了。是他们自己在孩子生下到5岁前一直在毁坏他。
我在第二卷中用一半的篇幅谈这个主题。我没有“自己的”孩子,但毕竟我在自己家中把“人家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那样进行教育,因此我也有一定的经验,但不一定要写自己的经验,我写了其他人是怎样进行教育的,教育得好或不好。
不能认为,对5岁以下的儿童应有什么不同于10岁儿童的教育原则。原则都是一样的。
我坚持的主要原则是:找到适中点,即找到培养积极性和克制能力的尺度。如果你们很好地掌握了这一技术,你们就永远能很好地教育你们的孩子。
从孩子出生后的第一年起就应该培养他的积极性,让他追求些什么,要求些什么并得到所要求的,同时还必须教育他,使他逐渐养成克制有害的欲望或超出了该年龄的欲望的能力。找到积极性与克制力之间的分寸感,这就是解决教育问题。这可以用今天发言中的许多例子来予以证明。
有人说不应给孩子钱,因为他们会学坏并乱花钱。如果你们给孩子钱并允许他乱花,在这种情况下你们培养的仅仅是积极性,而没有培养克制力。应该这样地给孩子钱,使他们能把钱合理地花在该花的地方,而实际上是让他随时随地克制自己的欲望。
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零用钱才会带来好处。“给你一卢布,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这同时就在培养一种分寸感,在这种情况下孩子可以去买冰淇淋,但他却去买了其他更有用的东西。
要从孩子出生后的第一年就开始培养积极性和克制力。如果您的男孩在做些什么,而您老是对他说:别跑到那边去,那里有杂草;别到那边去,那里的男孩子们会打你的。您这是仅仅在培养克制力。对儿童的每个淘气行为你们应该知道,什么程度的淘气是必要的,这种淘气反映着积极性,是精力的健康表现,还应该知道在什么地方克制力开始差了,白费了力气。每个家长,如果愿意的话,都能学会发现这个适中点。假如你们没在自己的孩子身上看到这个适中点,那么你们任何时候都教育不了他们。需要的仅仅是开始去寻找这种分寸感,一个月的经验就会教会你们找到它。积极性达到什么程度应该被你们所要培养的孩子自己的克制力所抑制,这个界限你们应该始终掌握。
这里又有一个问题,它引起许多读者尤其是教育家们的怀疑。据说塔玛拉〔4〕曾经很不好,后来突然来了个铣工,她就变好了。而我要说这种事情是常有的。如果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什么也制止不了他时,那就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制止他。我正是这种迅速制止的拥护者。我一生改造过几百人,甚至达三千人。这只能用爆炸的方式〔5〕,用当头一棒的方式来进行,没有任何的迂回曲折,不施任何的诡计,提出一连串坚决的、断然的要求……
当我还是个年轻的教师时,我曾尽量接触每个流浪儿,与他天天谈话,研究他,为他着想。我觉得他似乎接受了我的影响,但他又偷窃了,又逃跑了,总是不得不重新开始。后来我懂得了需要采用爆炸的方法。在哈尔科夫我们对30—50人的一群新生采用了这种方法。
在对个别人进行再教育时,如果这个人能幸运地出现转折,这同样也是通过爆炸的方式。
有时往往是被教育者犯了某种过错。我起初装出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好像一切都很顺利。等到我把基本材料收集到后我就在整个公社内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在全体会议上他走到中间,所有的人都要求立即把他赶出去,他面临着被赶出去的危险,后来给了他一点惩罚,而他认为自己很幸运地过关了。
塔玛拉也是这样的情况。在家庭生活中我看到过这样的事例。如果孩子失去自制力,就需要有积累材料的本领,然后要求他作出回答,让男孩或者女孩知道您在发火,您决定制止这种行为,您就会发现您的儿子或女儿是怎样变好的。许多人不相信这一点,但实际上的确是这样。
但是,这种方法当然是最极端的措施,一般来说家庭中的再教育是很困难的。我能够在集体中再教育500个人,但在家庭中再教育一个孩子就很困难。所以在家庭中十分重要的是从孩子幼年起就进行教育。
现在谈谈我坚持的第二个原则。许多人认为教育就是由一连串英明的、机智的方式构成的,我坚决反对这种意见。如果某个人长久地采用这样的方式,他往往会把教育工作搞得很糟糕。
不久前,在一次少先队辅导员会议上有人给我看一些画册。几个少先队小队在展开竞赛,看谁编出一本最好的关于西班牙的画册。所有的少先队辅导员们都很兴奋,认为自己在做一件好的教育工作。我看了这项工作后说:你们在培养什么样的人?在西班牙正发生着悲剧,有死亡,有英勇的事迹,而你们却在促使孩子们用剪刀剪下“马德里轰炸受难者”的图片并组织这样的竞赛,看谁把这张画贴得最好。你们这是在培养冷血的、厚颜无耻的人,这些人企图在与另一个组织的竞赛中利用西班牙人民斗争的英雄事业为自己捞点什么。
我记得我是怎样提出帮助中国少先队员的问题的。我对自己的公社社员们说:想帮助吗,那就捐出一半工资来。他们同意了。他们一个月的工资是5卢布,于是就开始只拿到2卢布50戈比。他们就是这样不拘形式地、不事张扬地、自觉地为了少先队员们贡献出自己的劳动,完全没有剪贴画册中出现的那种情况。竞赛的组织者们居然觉得他们在做一件了不起的教育工作,认为在这件工作中有教育的逻辑。我看到有些女孩在家里对妈妈说:为什么莉达有一条中国丝绸的裙子,而我没有?为什么你们去看《安娜·卡列尼娜》,而不让我去,你们什么都看过了,而我什么也没看过。这个女孩可能很有美德地剪贴着“马德里轰炸受难者”的图片,而在家里她简直就是一个强盗。
这种肯定手段的有益性的最“英明的”教育逻辑,由于把最好的意图作为自己的基础,因此常常使人上当。
顺便说一句,如果家长觉得快乐,他们去剧院,去做客,为自己缝制漂亮的裙子,那么,这对他们的孩子也是很好的教育。在孩子的眼中家长应充分享受生活的快乐,而那些衣衫褴褛、鞋袜不整、舍不得花钱去剧院看戏、无聊又充满善意地为孩子牺牲自己的家长,是最不好的教育者。我所看到过的好的、快乐的家庭,在那里父亲和母亲都热爱快乐的生活,他们不腐化堕落,也不纵饮无度,而是喜欢获得快乐,在那样的家庭里孩子都很好。孩子在你们眼前成长,他三四岁、五六岁了,他每天都看到幸福的、快乐的、生气勃勃的父亲和母亲,他们家里常常有客人。如果在你们的5岁孩子在场的情况下你们在桌上放了一瓶酒,你们不可以喝得醉醺醺的,只是为了快乐而喝酒,是不会带来任何坏处的。我认为,家长的自我感觉是一种基本的教育方法。
我在公社中采用了这种方法。我很快乐,有时候很生气,但从来也不无精打采,把自己当作牺牲者,虽然我为了公社社员们贡献出了不少自己的健康和生活,为了他们我到40岁还没结婚。但我从来都不允许自己说,我为他们牺牲了自己。如果你们将成为这样幸福的人,这是很好的。我感到自己是幸福的,我欢笑,我跳舞,我演戏,这就使他们相信我是一个正常的人,应该以我为榜样。如果你们将成为这样幸福的人,这就太好了。要知道模仿的方法在教育中具有很重要的意义。如果你们整天哭丧着脸,一副似乎正在牺牲自己的生命的样子,怎么能让孩子模仿你们呢!
如果你们过着充实的、愉快的生活,你们就会找到正确的方式,尤其是如果你们牢记应该找到积极性与克制力之间的尺度。如果你们愉快,生气勃勃,不无聊,不忧愁,即使在困难的情况下也这样,你们也会快乐地说:不,停止吧,不可以这样做。你们将不允许自己坐下来说:
“孩子,我来告诉你该怎样生活,你不要做这个。”
而应该直截了当地说:
“不要再这样做了,算了吧。”
“为什么?”
“因为我不允许。”
这将更有力地起作用,你们生活的全部威信将支持你们的要求。
现在转入你们提出的另一个问题,关于妻子和丈夫的问题。我有意识地竭力不分开他们,如果你们之间不知何故关系紧张起来了,那么整个教育过程就受到了打击。如果您的妻子是一个落后的人,您偶然地与一个落后的人结了婚,这是您自己的过失,为什么您不按自己的心意,不按自己的要求选择妻子。当您选择妻子的时候您就已经要对孩子的教育承担责任。我坚定地要求我的公社社员们:爱上了一个人,这个人就将是你的孩子们的母亲,如果她将是个好母亲,那就继续爱吧,而如果你发现她没有能力教育孩子,那就刹车吧!
假设您给自己选择了一个落后的妻子,首先要明确,什么叫落后。您读报读得快,而她读得慢一点,那就教她文化吧。但问题不在这里。您的妻子的文化水平没您高,这对孩子的教育来说是并不重要的。应该让您的妻子,你们的孩子们的母亲也对生活感到满意,让她为自己的生活感到高兴。如果您把妻子提高到与自己一样的水平,那就应该使这样的提高让她感到满意,而如果您认为:我水平很高,而你,自己去提高吧,这就没有任何教育工作了。要让她愉快地提高,要使提高自己对她来说是一件快乐的事,而如果您不能愉快地去做提高工作,那就别去提高她,但要让她过充实的人的生活。在这种情况下,水平稍高的那个人要能够不因此而骄傲,并且不随时随地显示自己的水平。他的每一个行为都应给妻子带来愉快,她将在这种愉悦中获得提高。
我有部短篇小说,书名叫《教育的秘密》。秘密就在于丈夫总是想给妻子幸福,所以他们的孩子都很好。所有的家庭中,只要丈夫想使妻子幸福,而妻子也想使丈夫幸福,他们的孩子都是很好的,当然这里说的是两个有理智的人。家长的智力要有一定的极限,不可以低于这个极限。无论哪个幸福的傻瓜都未必能培养出一个好孩子来。一定的智力——智慧、理性、积极性、关心,是必须有的。所以我又要回到某些人错误理解的那个论点上来,即关于“二等品”妻子的论点。如果我说,母亲不在工厂或办公室工作,但是她在家里教育着四个孩子,做着一件重大的好事,我并没有把她作为落后的人展示给你们,至于她没有从事社会活动,也不可以因此而说她是“二等品”。在家里教育着两三个孩子的母亲是在完成着一项重大的、国家的、社会的事业,谁也没有权利责备她不在工厂工作,但是需要让她过社会生活。让她读点书,在住宅委员会干点事。现在正在进行最高苏维埃的选举。这是一个广阔的活动天地。让她找一个她可以在其中工作的小组。不一定非要她参加生产不可,不参加生产她也可以成为积极的社会工作者。
我把那些在家中变成了女仆的妻子称作不合格的母亲。
这里我们就转入了关于劳动教育的问题。
在我的关于积极性和克制力的定理中不能没有劳动教育。这里涉及关于一个男孩的问题,他说:你不给我买玩具,你就是个坏母亲。男孩说得对,这是个坏母亲,因为好母亲的孩子是不会这样说话的。不必不好意思说:
“我们的工资低,买不起。你快长大,帮帮我们,或者等我多挣一点钱时再买。你帮个忙,把盘子洗了,而我去读点书。”
应该使这成为家庭共同的事,那时孩子就不会说:“你是坏母亲。”
如果你们了解自己的孩子并且爱他,你们就应找到合适的词句向他解释:
“我们和你生活在一起,我们有共同的事情、共同的欢乐。你不要认为,如果我不给你买小马,这仅仅是你的痛苦。这是我们共同的痛苦。所以让我们一起去争取更好的生活,帮助我吧,不要让我精神不安。”
孩子从两岁起就应成为集体的成员,为幸福和不幸分担责任。
与孩子谈这些是很困难的,但是不要推开孩子,像有些人在这种场合下会说:
“得了,我在读书,而你在妨碍我。”
我同意一位同志的意见,他说,家长应该尽可能地接近孩子,但是亲近必须有个限度。应该亲近,但也应该有距离。不可以与孩子亲近得一点距离也没有。在孩子的心目中你们应该高一些。他应该在你们身上看到比他多、比他高的东西,与他不同的东西。应该有这样的一种距离,稍稍有一些非正式的恭敬。
所以我不允许过分坦率地谈论性问题。我——你的父亲,你——我的儿子,但关于这个问题我不好意思与你说。在某些问题中单纯的羞涩感是有必要的。没有这种羞涩感你们将成为朋友,成为酒肉朋友,而不是他的父亲。应该有这样的距离,在某些场合下孩子应该懂得这种距离。如果他对此不理解,你们就没有威信了,你们的惩罚也就不会有任何作用。
距离感必须从幼年起培养。这不是裂痕,也不是深渊,而仅仅是一点间隙。如果孩子从3岁起在你们的身上看到某种崇高的东西,对他来说具有权威性的东西,他就会高兴地、信任地听你们的每一句话。如果他3岁时就相信在你们之间没有本质的区别,他们就会以审视的态度接受你们所有的话,至于他们的审视将是怎样的,你们是知道的。他相信他是对的。有时候正确性是不需要证明的,因为这是你们说的话。要把一切都向他进行证明的那个孩子,可能成长为一个厚颜无耻的人。在许多情况下孩子应该信任地接受你们的父亲式的意见,这样在他身上就逐渐形成使我们相信我们的领袖的那种品质。我们并非永远对什么都进行检查。如果对我们说,顿巴斯煤矿超额完成了计划,我们就相信了,因为存在着我们无条件地信任的某种权威。需要从小就培养孩子对权威的这种尊重。
这就是对向我提出的问题的回答。
关于房门钥匙的问题,如果有好的、正确的教育,我不知道有什么理由不可以把钥匙交给孩子呢。在公社中所有的钥匙都在孩子们的手上,而且不一定要在大孩子的手上。(人声:在孩子身上容易丢失。)应该教育他们不丢失钥匙。培养责任感并不很困难,没有责任感的教育是不可能成功的,恰恰关于这一点教育学上只字未提。这是一种判断能力,您的5岁的孩子应该具有这种能力,他应该知道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什么。他应该感觉到在他背后在做些什么。
许多孩子在学校中完全没有这种判断能力。他分不清在自己背后坐着的是自己人还是外面的人。这种对自己人还是外面的人的感觉,应该从三四岁起培养。应该培养分辨周围环境的能力,应该知道在什么地方正在发生着什么事情。如果你们进行了这方面的教育,那时就可以给钥匙。
还有一个问题我放在第二卷中谈,今天一位读者提出了这个问题,我就顺便谈一谈。问题是家长怎样为了自己去爱孩子。你们大概看到过这样的情景:父亲和母亲在街上走,孩子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但从父母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们把孩子带出来是为了得到赞扬。对他们来说孩子是可以用来炫耀的玩具。父亲把孩子叫到客人面前让他机智地回答问题,难道说他这样做不是出于虚荣心吗?尤其母亲常常这样做:夸耀自己的孩子,给自己带来满足。而事实上这个孩子根本不值得夸耀,因为他被宠坏了。
我不久前去了趟明斯克,有一位母亲与我同一个车厢。她想夸耀自己的孩子。孩子2岁,他还不会说话,而她不断地逗他要他笑,她还大叫:“你为什么不笑?”
孩子吃惊地看着她:这个蠢女人在干什么呀?但她总算让孩子笑了。母亲的自私在这里是显而易见的:对她来说孩子并不重要,而重要的是,向车厢中的我,一个与她萍水相逢的不相干的人,显示在她采取了英明的手段之后孩子有了笑的能力。这样的妈妈在孩子18岁前一直培养他进行表演。他有可能成为一个无赖、一个损人利己的人,而母亲却为他感到骄傲。这种为了自己的虚荣心而对孩子进行的教育,不属于教育学的范畴。
我现在回答纸条上的问题。
为什么不说一说一些积极的妇女?我怎么没说呢?有积极的家庭就有积极的妇女。同志们,请你们原谅,一般来说我喜欢幸福的结局。我感到没有幸福的结尾读者会不高兴的,所以我总是写幸福的结局。就算这种结局是狗尾续貂,但它总归是幸福的,我知道读者喜欢这样的结局。(人声:就是说,不幸福的家长就不能教育孩子,他们也不可能有好的孩子?)是的,但是,要知道,幸福与否取决于你们自己。(人声:并非永远如此。)完全取决于你们自己。我不能想象能使你们不幸福的情况。你们已经到了幸福的年龄了。您多大岁数?(人声:38岁。)多好的年龄啊!我已50岁了。我很乐意与您交换,连同您的所有不幸。您觉得不幸的东西,这只不过是神经质,是一种妇女的病态。
下面是关于独生子女的问题。也常常有独生子女成长得很好的情况。我不是说必须有13个孩子。如果有13个孩子,这很好,如果有6个孩子,同样也很好。毕竟6个孩子要轻松一些。
有些同志说,在《父母必读》中不需要有政论风格,而在这张条子上一位妇女写道,需要有政论风格:用例证来说明,但请说说,应该怎么做呢?她问道:有必要培养对抛弃了家庭的父亲的爱吗?我认为,这里不会有任何问题。父亲离开了家庭,就不应该再谈论他。如果孩子问父亲是好人还是坏人,就说我不知道,我对此不感兴趣。如果父亲还尽全力帮助这个家庭,似乎还保持着友谊,这就是另一回事了。但如果他仅仅是袖手旁观,不给予帮助,不负任何责任,我想通过刑事诉讼去审判这样的父亲。他们给自己的孩子带来极大的危害。如果出现了新父亲,我认为在任何情况下孩子都应叫他父亲,这是唯一的出路。孩子们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喜新厌旧的父亲负责呢?
居住条件对教育有没有影响?
当然有影响,但不一定在坏的方面有影响。在孩子有单独的房间的住宅里,有时教育进行得却要差一些。
是否曾经想把这本书写成艺术作品?不,我只是想把它写成一本给家长读的书。
如果父亲被逮捕了,是否需要激发孩子对父亲的仇恨感?
如果孩子还小,他会忘记的,但如果他已懂事,有了一点政治常识,那就必须让孩子认识到这个父亲是自己的敌人和社会的敌人。当然不必专门培养仇恨感,因为这可能损害孩子的精神并折磨他,但应该引起疏远感,感觉到这是社会的敌人。不可能有其他的做法,否则的话,孩子会陷入分裂之中:一方面是敌人,另一方面又是父亲。这里不允许有任何妥协。一位母亲这样写道:如果父亲抛弃了家庭,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自己可以进行教育。很好。如果出现第二位父亲,这也并不坏。
那些没人照管的孩子怎么办?我看到过许多这样的情况:母亲和父亲都工作,孩子仍然成长得很好。这是因为从童年起就对他进行了正确的教育。我倾向于这样的观点。如果孩子在6岁前得到了正确的教育,在他身上培养一定的积极性和克制的习惯,那时没人照管就不可怕了,对这样的孩子任何人都不能施加坏的影响。在这样的情况下人们通常说:我们没管他,而他发展得很好,这大概是遗传吧。事实上,这不是遗传,而是良好的教育。〔6〕
最后一个问题:“您几乎把半生都贡献给了儿童教育。这是您的职业还是出于您对人的极大的爱?”这么说吧,有的人在机床上工作,有的人当会计,很好地做着自己的工作,这是对自己的事业的爱还是一种职业呢?没有爱就没有职业。但这并不是说,每个人生来就是会计或教师。当然起初我并不是一个好的教师。
顺便说一句,如果在教育孩子时不是经常地神经紧张,而是在健康的、平静的、正常的、理智的和愉快的生活中教育孩子,那么儿童的教育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经常看到,哪里的教育不是在一种紧张的气氛中进行,那里的教育就成功。哪里气氛紧张,经常发脾气,那里的教育就不好。
谢谢你们的关心,希望我们共同来继续我们的这项工作。
〔1〕这是马卡连柯1938年5月9日在莫斯科奥尔忠尼启则机床制造厂举行的《父母必读》读者座谈会上发表的开场白和结束语。
〔2〕韦特金是《父母必读》中的主人公。
〔3〕米纳耶夫是《父母必读》中的主人公。
〔4〕塔玛拉是《父母必读》中的主人公。
〔5〕马卡连柯认为,爆炸式教育方式是再教育的一种手段。这种方式强调一瞬间的突然影响,比较集中地利用道德和心理尤其是情绪方面的影响,有可能使误入歧途的儿童在性格上发生突变。
〔6〕马卡连柯认为教育对于个性的形成和发展具有主导的作用。同时他也不否定个性的遗传素质,力求深入地、全面地考虑在教育集体中人的本质的发展规律、人的年龄特点和个别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