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赎罪日——第四次中东战争实录

喋血赎罪日——第四次中东战争实录

“如果我们能在西奈夺回10厘米的土地,并站稳脚跟不撤退,那么我们就能彻底改变东西方对我们的态度,改变一切,特别是1967年失败后我们生活于其中的耻辱。”

——埃及总统萨达特

“生死寿命,早已注定。几许人死,几许人生。谁个当死,谁个当生。”

——犹太教徒赎罪日的祈祷词

作战时间:

1973年10月6日至24日。

作战地点:

中东地区,主战场位于西奈半岛和戈兰高地。

参战兵力:

阿拉伯国家:正规军57万人,坦克4000余辆、作战飞机1000余架。

以色列:常备军11.5万余人,预备役20余万人,坦克1700辆、作战飞机500余架。

主要指挥官:

埃及国防部长伊斯梅尔元帅;以色列装甲师师长陆军少将沙龙。

伊斯梅尔:毕业于英国军事学院,曾担任各级指挥职务,以作风果断、大胆创新、计划周密、战术思想新颖而著称。在第四次中东战争前,伊斯梅尔临危受命,被总统萨达特破格提拔,成为埃及的国防部长兼武装部队总司令。他以现代战争的崭新观念,确定了对以色列实施突然袭击的“巴德尔”作战计划,并成功地组织和实施了战役初期埃及军队强渡苏伊士运河和在西奈半岛的进攻作战,因而在西方军界获得了极高的声誉。

沙龙:以色列军队最杰出的将军,历任士兵、排长、营长、一○一特种部队长官、二○二空降旅旅长、第四十五装甲师师长、南部军区司令、国防部长、住房部长等职,现为以色列最大在野党“利库德集团”领袖。参加过五次中东战争,并在其中的三次战争中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沙龙具有超人的冒险精神和丰富的战争经验,一生征战无数,从未有过一次败仗,被称作“以色列的巴顿”,在世界军界享有盛誉。记者如此形容他:“沙龙是一个奇怪的混合体,是一个天生的战场指挥官。具有在最困难的环境中准确评估任何形势的天生本能,别人是靠智慧、靠推理来指挥战斗,而他完全靠直觉,而且从来不会出现差错。一旦他作出了决定,就会像猎豹一样扑向猎物,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军事历史学家这样评价他:“第二次世界大战产生出隆美尔、巴顿、山本五十六这样的将军,而战火频繁的中东五次战争,只生育了一个将军:沙龙。”

战争结果:

阿拉伯国家:死亡8500余人,损毁坦克2200余辆,损毁飞机约440余架。

以色列:死亡2800余人,损毁坦克850余辆,损毁飞机110架。

“如果战争重新爆发,只会证明我们比以前更强大!”

第三次中东战争前,以色列处于腹背受敌的态势。埃及人占领的加沙地带就像一把匕首,直插以色列南部和沿海一带人口稠密的主要城镇;耶路撒冷被分割,约旦部队随时可以切断通向以色列首都的“主动脉”;约占以色列居民人口总数40%的首都特拉维夫及其卫星城市,恰好在卡勒基利亚附近高地的约旦炮兵的有效射程之内;据守在图勒卡尔姆的约旦军队,则能够监视10英里外的以色列滨海城市纳塔尼亚,这就意味着阿方的装甲车只要突破穿越这一短短距离,便可以将以色列拦腰斩断。叙利亚的戈兰高地则俯瞰以色列的粮仓加利利平原。以色列简直是没有边界可言,因为它的部队毫无实施战略展开的空间。

正因为如此,所以以色列建国之后,以军始终坚定地认为:无论在何时,以色列都绝对不能把战争的主动权交给阿拉伯人。只要出现战争的威胁,以色列军队就要抢先动手,在敌方领土上展开兵力,否则就意味着灾难。正因为如此,先发制人,成为了以色列国防战略的基本准则,而且依据此准则,以色列军队以弱胜强,取得了三次中东战争的胜利。

但是,六日战争结束后,以色列的国防态势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其在历史上第一次拥有了战略回旋空间,其人口居住地也第一次远离对手的威胁。在南部边境,以军控制了整个西奈半岛和加沙地区,把防御前沿推到了苏伊士运河,战略纵深增大200公里以上,与埃及不仅有苏伊士运河相隔,而且还有150英里宽的沙漠,现在受到战争威胁的不再是以色列的城市,而是苏伊士运河沿岸的埃及城市塞得港、伊斯梅利亚、苏伊士。

在约旦方向和叙利亚方向,以色列也获得了同样有利的态势。圣城耶路撒冷完全控制在以色列手中,并远离约旦的炮火威胁。约旦河西岸已经没有约旦军队,约旦军队如果实施进攻,首先要渡过约旦河,尔后还要穿越40英里的山岳地带,横跨朱迪亚沙漠。而在叙利亚方面,以色列由于占领了戈兰高地,获取了足够的战略纵深,使得加利利北部村庄的生活稍为安定,解除了村民们对连续炮击的恐惧,“他们不用再在掩蔽部里抚育孩子了”。

对于任何民族来说,和平永远具有双重的含义。当和平受到威胁时,它使人热血沸腾,愿意为其献出一切,而当和平真正降临的时候,它又会使人意志消沉,安于现状。以色列人也不例外。六日战争的辉煌胜利,使他们坚信,阿拉伯人已经失去了对以色列发动大规模战争的能力,以色列的安全已经有了充分的保障,毕竟战争已经远离本土,经历几十年的血腥厮杀,以色列人第一次可以品味和平的甘露。于是,为永久保持六日战争的成果,巩固用鲜血换来的“安全边界”,以色列人开始在边境地区大兴土木,构筑防线。

在南面的西奈半岛,以色列耗费2.3亿美元的巨资,于1969年3月建成一条长123公里的防线。在苏伊士运河西岸,他们筑起了8.5米高的沙堤,并将面向运河一面削成55度的陡坡,在坡上设置了铁丝网和地雷区,还设置了通向运河的凝固汽油管,点燃后可在运河上形成一道火网。沙堤之后,以军沿运河全线修筑了31个核心地堡,形成交叉火力网,并在西奈半岛腹地,配置了机场和“霍克”防空导弹阵地。这道防线,号称坚不可摧,并以时任以军总参谋长巴列夫将军的名字,命名为“巴列夫防线”。

在北面的戈兰高地,以色列沿1967年停火线构筑了由三道防线组成的坚固的反坦克阵地体系。其中,第一道防线是纵横交错的防坦克壕,并布设了防步兵、坦克混合地雷场。第二道防线是由近50个坚固的反坦克火力点构成的反坦克阵地。第三道防线为纵向的、用混凝土加固的地下坦克伏击壕,封锁进攻之敌坦克可能通过的通道。在反坦克阵地的前方,以色列人还在北起赫尔蒙山麓,南到拉卡悬崖约40公里的正面上,构筑了17个据点。

更为致命的是,以色列国防军因而放弃了先发制人的国防战略,转而采取防御加遏制的战略。换句话说,以色列的国防战略,不再是强调进攻性,强调攻势防御,而是强调防御性,转为守势防御。这使得昔日充满朝气,充满进攻精神的以色列国防军,锐气消减,逐步成了一支盲目自大、不思进取、缺乏危机感的军队。

以色列国防部长达扬在六日战争中功勋卓著,被誉为民族英雄。然而,此时这位精明过人的将军,已经被六日战争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他的自信、傲慢和自大,逐步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以至于根本听不进任何逆耳忠言。一位老资格的国会议员曾在考察南线防御时,忧心地问达扬:“虽然我们的防线很坚固,但是如果埃及人突破了我们的防线,我们该怎么办?”达扬不加任何思索,立即回答:“我们将践踏他们,摧垮他们,让他们来试试!如果战争重新爆发,只会证明我们比以前更强大!”

他相信战争已经远离以色列,坚信有了坚固的防线,以色列已经没有必要继续保持高度的戒备状态,没有必要继续在西奈半岛和戈兰高地驻扎强大的部队。他下令大规模削减一线兵力,并大批复员兵员。

以色列政府也被达扬的自信完全感染。是的,有谁比达扬更了解战争,有谁比达扬更能够驾驭战争?于是,以色列政府宣布将适龄公民服兵役的时间由36个月减为33个月,服后备役时间由每人每年60天减为30天。同时将军费数额由1970年占国民生产总值的26%降到了23%。国防费由占预算的60%降到了40%。

1972年4月,达扬登上了俯瞰死海的马什达山,面对波光粼粼的海洋,他不由得豪情大发,非常激动地对记者发表谈话:“有一系列有利的条件保佑着以色列,这是我们的人民在过去从未目睹过的,而且自从近代返回耶路撒冷后肯定没有人目睹过的。第一个因素是以色列国防军,我们的军队优于敌人,它为我们和我们的邻国带来了和平的希望;第二个因素是以色列政府拥有对从约旦到苏伊士运河的管辖权。”

以色列人已经完全陶醉于六日战争的胜利之中,陶醉于来之不易的和平之中。然而,这只是一个虚假的和平,因为战争正在向以色列步步逼近,以色列正面临着一场空前的危机。他们将为自己掘下的和平陷阱付出惨重的代价。

“被武力夺走的,必须要用武力夺回!”

六日战争,阿拉伯军队一败涂地,丢失了西奈半岛、戈兰高地、约旦河西岸和圣城耶路撒冷,蒙受了巨大的耻辱。

然而,阿拉伯人没有倒下,正像阿拉伯古语所说的那样:“被武力夺走的,必须要用武力夺回!”六日战争的灾难,使他们意识到,必须更加紧密地团结起来,方能战胜以色列人,夺回失去的土地,洗刷蒙受的耻辱。

1967年8月29日,阿拉伯国家在苏丹举行最高级会议,通过了著名的“三不政策”,即:不承认以色列,不与以色列直接谈判,不与以色列缔结和平条约。同时,盛产石油的阿拉伯国家向埃及总统纳赛尔保证:将向埃及提供充足的财政援助,弥补埃及的战争损失。阿拉伯国家同仇敌忾,新一轮的对以色列圣战准备由此拉开了帷幕。

埃及在六日战争中遭受了巨大的损失,纳赛尔的雄心壮志成为人们的笑柄。战争的失败,使得埃及人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也使他们开始冷静地分析对手的势力和自己的状况。纳赛尔说:我找到了出路,这就是必须重建我们的军队,使我们的军队脱胎换骨。于是,战争刚刚结束,埃及人就节衣缩食,开始了大规模的整军备战,开始了雪耻之战的准备。

1967年6月底,埃及开始从苏联大批进口武器装备,苏联全力以赴帮助埃及重建军队,不仅对埃及人有求必应,而且主动提供了最先进的装备。这样,到1967年12月,仅用创记录的半年时间,埃及军队已经完全恢复了元气,不但迅速弥补了六日战争的损失,而且装备了比战前更先进的飞机、坦克和火炮,面貌焕然一新,重新获得了挑战以色列军队的势力。

与此同时,纳赛尔对军队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对军官部队,特别是高级将领进行了大换血,包括陆、海、空三军司令,4名陆军少将和师级指挥官,以及大部分旅级指挥官,全军有近1000名军官被撤职。为了提高军队的整体素质,纳赛尔采取各种措施,动员各种专业的大学毕业生甚至院士入伍,或者接受军官训练,埃及军官队伍的素质因此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此外,纳赛尔还鼓励官兵学习希伯来语,研究敌情,研究六日战争的经验教训,这在埃及军队中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埃及军队的思维方法因此开始发生转变。

为了抗衡以色列优势的空军,改变埃及有空无防的状况,纳赛尔抱病秘密前往苏联,请求苏联提供进一步军事援助。从1970年3月开始,苏联向埃及秘密地运送了27个萨姆导弹营,80架米格-21歼击机,4架米格-25高空侦察机,并向埃及派驻了约1万名军事技术和保障人员。

在重建武装部队的同时,为了不让以色列心安理得地占领西奈半岛,更重要的是向全世界表明埃及不会让以色列永久占领西奈半岛,埃军将总兵力的四分之三,共7个师、10万人部署在苏伊士运河西岸,对以色列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消耗战”,不断对运河东岸的以军前沿阵地实施炮火袭击,并利用夜暗派出突击队深入被占领的西奈半岛,伏击以军坦克和卡车,以提高军队士气,给以军造成人员伤亡和心理震撼。1969年3月,纳赛尔更进一步宣布不接受联合国第242号停火决议,向全世界公开了与以色列血战到底的决心。

1970年9月,纳赛尔壮志未酬,不幸病逝。萨达特临危受命,继任总统。对于萨达特,以色列人所知甚少,甚至连蜚声世界情报界的以色列特工机构摩萨德也没有向内阁提供多少萨达特的情况。人们只是从他的外貌判断,这是一个老实、憨厚的人。以色列外长埃班说:萨达特不过是“一位缺乏魅力的时装模特儿”,达扬则称:萨达特的价值,“还不如我的一发炮弹”。

但是,以色列人彻底错了。萨达特不仅是一位出色的军事家,而且是一位比他的前任,比埃及、以色列和中东地区所有的政治家都具战略头脑和眼光的政治家。

萨达特上台之时,所接受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由于六日战争的损失和几年中的大规模扩充军备,埃及已经国库枯竭,债台高筑。1972年的外债达4.47亿美元。而与以色列的“消耗战争”,则使得埃及经济最为发达的苏伊士运河沿岸地区,变成了战火纷飞的战场,150多万难民四处流浪,军队也长期处于全面动员的临战状态。复仇、雪耻固然高于一切,但是长此以往,则使得埃及的国民经济濒临崩溃的边缘,完全靠外国的经济援助勉强维持。一位经济学家指出:“对于埃及人民来说,这是一个厉行节约和付出牺牲的时期,但是没有一个民族能够像这样无限期地忍受下去。”

萨达特长期担任纳赛尔的副手,对埃及的国力和军力都有透彻的了解。他渴望继承纳赛尔的遗志,完成纳赛尔的未竟事业,但他也清楚,即使阿拉伯国家全力以赴,以色列也绝不会在战争中消亡。中东局势最可能的发展趋势,是长期不战不和,紧张对峙。而这种僵局,不仅将导致埃及国民经济的全面崩溃,而且将使埃及长期受制于大国,变成大国棋局上的一个小卒,这将是埃及民族的真正毁灭。所以,他必须为埃及寻求一条独立的民族复兴之路,打破僵局。

他最初想到的是寻求与以色列的和谈,用和平的手段来解决所有争端。但是很快就被证明这是行不通的。不但以色列不接受他抛出的橄榄枝,而且整个阿拉伯世界也因他的和平创议而愤怒不已,群起而攻之。有关大国也对他的想法不予理睬。他因此转变态度,认为:在这个世界上,要让别人接受你的主张,首先必须充分地显示势力,而显示势力的唯一方法,就是对以色列发动战争,这种战争的目的不是毁灭以色列,而是让以色列在战争中遭受前所未有的打击,让自以为是、狂妄自大的以色列人承认阿拉伯人的力量,让其意识到选择战争,就是选择死亡,只有和谈方能使以色列与阿拉伯国家和睦平等相处,在中东获得永久的立足之地。

战争与和平,从来都是水火难容,但萨达特却在其中找到了互为因果的作用点,确定用战争的方式向以色列发出和平的信息,这是他之成为一名伟大的政治家的根本原因。

1972年10月24日,萨达特主持召开埃及武装部队最高委员会会议。他在会上全面阐述了打一场“有限战争”的战略思想,说:“如果我们能在西奈夺回10厘米的土地,并站稳脚跟不撤退,那么我们就能彻底改变东西方对我们的态度,改变一切,特别是1967年失败后我们生活于其中的耻辱。”

这次会议最终确定了对以色列发动有限战争的决策。萨达特随即对军队将领进行了新一轮的清洗,包括国防部长、副部长、总参谋长、海军司令、中央军区司令、情报部长在内的一批高级军官,由于反对或怀疑“有限战争”的决策,被解除职务。萨达特任命对他绝对忠诚并且具有现代战争理念的伊斯梅尔为国防部长兼武装部队总司令,沙兹利为总参谋长,牢牢地控制住了军队。

埃及的战争准备由此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然而当萨达特把准备对以色列进行有限战争的想法通报给苏联人,并要求苏联提供远程轰炸机时,苏联政府却坚决反对埃及对以色列开战。从自身战略利益出发,苏联政府希望在中东保持一个不战不和的局面,而不希望打破中东地区的力量平衡。苏联人答复萨达特说:“我们准备向你提供飞机,但是你在使用前,必须得到莫斯科的批准。”也就是说,如果埃及要对以色列开战必须得到苏联的批准。

萨达特终于认清了苏联向埃及提供援助的本意。要把自己变成苏联人的傀儡,这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1972年7月,他突然宣布结束苏联军事顾问和专家在埃及的使命,要求2.1万名苏联军事人员在10天内离开埃及。埃及就此摆脱苏联控制,萨达特按照自己的想法,向与以色列的有限战争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埃及人的强硬立场,倒使苏联人态度变软,为了保持在中东的立足之地,苏联被迫同意向埃及提供新的武器装备。1973年3月,埃及国防代表团出访苏联,与苏联签订了购买武器合同,采购了大批萨姆-6地空导弹和萨格尔反坦克导弹。这些装备将在尔后的战争中发挥关键的作用。

争取阿拉伯国家理解和支持的工作也进展顺利。1971年4月,埃及总统萨达特、利比亚革命指挥委员会主席卡扎非、叙利亚总统阿萨德,在利比亚举行会议,达成了三国统一成立“阿拉伯共和国联邦”的协议。协议规定:一旦在联邦的任何一个共和国发生来自内部或外部的骚乱,并危害到它的安全或者威胁到联邦的安全时,这个共和国政府将立即要求其他国家政府在它的权限范围内采取必要措施,维持和平秩序;一旦任何一个成员国政府处于无法要求联邦政府援助的情况下或者一旦联邦安全处于危险之中,有关联邦当局可以在未经要求的情况下进行干预以恢复秩序。

为了争取财政支援,埃及积极修复与海湾国家破损的关系。1970年11月,萨达特邀请费萨尔国王的妻弟和顾问卡迈勒·阿德哈姆访问开罗。1972年2月,萨达特甚至写信给沙特阿拉伯国防大臣,称在自己访问莫斯科期间,如果出现紧急情况,埃及军队司令部将服从费萨尔国王的命令。沙特因此与埃及尽弃前嫌,答应为埃及分摊军费,并提供财政援助。

阿拉伯国家再次团结对敌,同仇敌忾,出现了自1948年以来为对付共同敌人而形成的最广泛的阿拉伯军事联盟。1973年初,在埃及的推动下,所有阿拉伯国家军事首脑终于坐到了一起,在开罗举行会议,共同商讨未来战争的战略。会后,埃及和叙利亚成立了武装部队联合司令部。同年4月,在埃及的倡议下,又在开罗召开了阿拉伯各国参谋长会议,进一步统一作战思想。埃及总参谋长沙兹利将军兴奋地宣称:埃及“已经得到了能从阿拉伯同伴那里取得的一切”。

在尔后爆发的第四次中东战争中,在埃及战线,阿尔及利亚派出了1个米格-21飞机中队、1个苏-7飞机中队、1个米格-17飞机中队和1个装甲旅;利比亚派出了两个幻影飞机中队和1个装甲旅;伊拉克派出了1个猎人式战斗机中队;摩洛哥和苏丹各派出1个步兵旅;科威特和突尼斯各派出1个步兵营。沙特阿拉伯则在战前将刚刚从英国购买的20架闪电式战斗机无偿赠送给埃及。

在叙利亚战线,伊拉克派出了3个米格-21飞机中队、1个米格-17飞机中队、1个装甲师和1个步兵师;摩洛哥派出了1个坦克团;约旦派出了两个装甲旅;沙特阿拉伯派出了1个步兵旅。

制定战争计划的工作也在紧张进行之中。埃及国防部长伊斯梅尔曾在六日战争中担任埃及军队前线指挥员,对以色列军队的作战特点了如指掌。他认为,六日战争之所以失败,关键在于让以色列人先动手,而且阿拉伯军队之间缺乏协同,因而被以军各个击破。因此,此次战争,埃及必须先发制人,突然进攻。同时要与盟国军队协同一致,同时进攻,让以色列人疲于应付,顾此失彼。

1973年5月,伊斯梅尔提出了代号“巴德尔”的战争计划。整个作战计划分为两个阶段实施:第一阶段是强渡苏伊士运河,击溃运河东岸一带的以色列守军,巩固占领东岸10~15公里的地带,并击退以色列增援部队的反击;第二阶段是向纵深扩展,并构筑一道坚固的防御屏障,最大限度地杀伤以军,使以色列人遭受一场“绞肉机”式的战争。与此同时,叙利亚军队则在戈兰高地向以军同时发动进攻。之所以取名巴德尔,是因为伊斯兰教先知穆罕默德于公元624年斋月的第10天,在巴德尔发动奇袭,征服了不信伊斯兰教的麦加人。伊斯梅尔希望先祖的荣耀能给他们带来好运,同时鼓舞士兵进行圣战。

阿拉伯国家的战争准备由此进入最后阶段。埃及国防部、外交部和情报部密切协作,制定了完善的战略欺骗计划。埃及耗费400万美元在运河西岸修建了一道巨大河堤,表面上是抵挡以色列的袭击,实际上是用来隐蔽炮兵和坦克的集结。埃及并多次征召后备役人员服役,然后又分批复员,给以色列造成错觉。在备战过程中,埃、叙都制定了严格的保密规定。具体作战意图、作战计划,埃及规定只让总统、国防部长知道,叙利亚规定只让总统等十几个高级军政人员知道。

距开战时间只有4个月,埃及军队以演习为掩护,不断向运河前移。在进攻日期临近时,为了防止以色列人觉察,埃军将渡河器材都收藏起来了,专门制作了装放器材的大木箱,把它放在不起眼的场所;靠运河附近挖掘了深壕沟,以供装载器材的卡车夜间行驶;甚至部队调动也安排得使以色列人确信实际上是在进行某种演习。比如,一个旅在白天进入运河前线,把渡河器材送到运河边,到晚上则派一个营灯火通明地从运河返回后方,使以方产生的印象是整个旅已完成训练从运河撤回。

即将到来的战争,将是关系到民族命运和前途的关键一战。因此,埃及军队彻底纠正了以往的错误,对战前准备精益求精,不放过每一个细节。他们认为,步兵登上运河对岸后,在最初12至24小时内,必须依靠自己的携行物资进行补给,这样每名步兵必须能携带约50磅,有时是70磅的武器弹药,在沙漠中,特别是通过沙垒时将非常困难。为此,他们专门研制了一种轻便可携带的单兵小拖车,还设计了特殊的轻便梯子,使他们能攀登沙垒。

如何渡过苏伊士运河,迅速突破“巴列夫防线”,是战争能否取胜的前提条件。埃军对士兵们渡河时会出现的每个问题都作了分析,并提出了完善的解决方案。原先埃军打算用高爆炸药炸开“巴列夫防线”上的沙堤,但试验表明,此法行不通。最后,埃军工程人员想出了一个办法,利用高压水泵从运河抽水,冲击沙堤,试验证明这种方法非常有效。每喷射1立方米水,即可冲掉1立方米沙。如果使用5个水泵,在3个小时内就可以冲掉1500立方米沙,在沙堤上打开一个缺口。

根据“巴德尔”作战计划,埃军要进占西奈半岛的纵深,必须在沙堤上开辟85条通道。这样就需要清沙12.75万立方米,为此埃及从英国和法国紧急进口了450台高压水泵,并组建了85个工兵分队,在埃及境内构筑了同样的沙堤,昼夜进行训练。

为了对付以色列装甲部队的反击,埃军为前线部队大量增加反坦克武器,为每个步兵连配备了PIIT-7型火箭筒,为每个步兵营配备了B10和B11型无坐力炮,为每个旅配备了萨格尔反坦克导弹。

8月23日,伊斯梅尔与埃及和叙利亚两国武装部队总参谋长、作战部长等高级军官在埃及城市亚历山大召开作战计划与协调会议,共同审议通过了巴德尔计划,并初步确定进攻日期应为1973年9月或10月。随后,埃及和叙利亚军方再次召开联合作战会议,最后决定:以1973年10月6日为进攻发起日。

这一天,是犹太教日历中的赎罪日,是犹太人最神圣的节日。所有犹太人都要放下手头的工作,与家人团聚,去教堂或在家中祈祷,赎回他们在过去一年中所犯的罪恶。在以色列,一切公共活动全部停止,学校、商店、饭店、咖啡馆、办公室全部关门,以色列的广播、电视一律停播,难以迅速发布战争消息,进行战争动员。同时,这一天是伊斯兰教斋月的第10天,以色列人根本不会想到阿拉伯国家会在斋月采取重大军事行动。

10月1日,萨达特总统会见了武装部队最高委员会。神情庄重的萨达特对20名在座的高级军官说:“我对历史负责。”随后在“巴德尔”计划上签了名,批准了以10月6日为进攻发起日。叙利亚总统阿萨德也在同一天签署批准了战争计划。

10月3日,伊斯梅尔与负责协调埃、叙两军行动的巴哈丁·诺法勒将军访问大马士革,会晤了叙利亚国防部长塔拉斯将军和叙军总参谋部人员。埃及方面建议,进攻定于黄昏时分开始,那时阳光恰好直射沿苏伊士运河布防的以军眼睛,接着夜色降临,便于进攻。但叙利亚人要求在拂晓发动进攻,因为那时太阳从东方升起,恰好从叙方前线上空直射以军的眼睛。双方经过协商,最后达成了折衷方案,决定于10月6日下午2时发起进攻,两国空军同时出动,对以色列进行联合空袭。

萨达特对胜利充满信心。10月3日,他在格泽拉私邸对手下的高级军官说:“今天是10月3日下午4时。我相信,从现在起,以色列人随时都会发现我们的意图,因为我们今后的行动已无法使他们对我方意图再有任何怀疑。然而不管他们怎么办,都已无法赶上我们。即使他们今天晚上知道了,即使他们决定动员他们的全部后备队,并想发动一场先发制人的进攻,他们也已失去了赶上我们的时机。”

埃军参战部队已经整装待发,严阵以待,但对以色列的战争欺骗行动继续一丝不苟地进行。作战命令在开战前6小时才传到师级指挥员,开战前3小时传到营级指挥员。临战前两小时,前线指挥官还让一些士兵下河游泳,在沙滩上晾衣服,农民们正常从事日常农活,前线保持了一派“和平”景象。

以色列人被完全蒙在鼓里,毫无戒备。甚至埃及军队的一般军官,也对即将爆发的战争,毫无察觉。

10月6日下午2点,埃及、叙利亚空军开始出动。埃军第三集团军司令部一名上校看着向以色列前线飞去的飞机时,大惑不解,问他的顶头上司:“这是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得到的回答是:“去问将军吧。”

当他向第三集团军司令站立的地方望去,惊异地发现将军正跪在地上,向着麦加方向祈祷。第四次中东战争,就是在这样一个宁静、祥和的节日中爆发了。它因此而获得了一个令以色列人刻骨铭心的名字:“赎罪日战争”。

“真主保佑你们,埃及必胜!”

根据联合作战计划,埃及军队担负主攻任务,负责在西线对西奈半岛上的以色列军队实施进攻。

西奈半岛3200平方英里,位于东面的亚喀巴湾和西面的苏伊士湾之间,是连结起亚、非大陆和地中海与红海的桥梁。从地形上看,西奈半岛分为三个截然不同的地区:北部是地中海沿岸的沙质高原区,区内有起伏的丘陵,到处是难以通行的高沙丘,有的高达75~100英尺;中部是由石灰岩组成的悬崖和著名的艾蒂沙漠;南部则是深谷和山峰。

在埃以军队对峙的前线,横亘着长达110英里的苏伊士运河。运河宽180~240码,深50~60英尺,运河最高水位在河堤下6英尺。挖掘运河和疏浚河道所挖出的泥土沿两岸堆积成一道高达18~30英尺的堤坝。运河潮汐时常变化不定,运河各段水位的差异为1~6英尺,被以色列国防部长达扬称为“一条最好的天然反坦克壕”。

由运河向西,连绵起伏的沙漠延续5英里左右,直达沙质丘陵一线,然后延伸到山脉。米特拉山隘和吉迪山隘等要隘,散布其中,遏制着通往南部的要道。

以色列人根本没有想到埃及人会发起进攻,同时坚信依托其精心构筑的“巴列夫防线”可以击败阿拉伯人的任何进攻,因而只在苏伊士运河一线部署了由阿弗拉罕·曼德勒少将指挥的1个师,共3个旅,拥有约280辆坦克,另在北部沼泽地部署了1个步兵旅作为预备队。在埃及军队选定的渡河点地段,以军只部署了436名士兵和3辆坦克,而且分散配置在7~8英里正面的若干支撑点内。

而埃及军队则在苏伊士运河西岸集结了空前庞大的兵力、兵器,共两个集团军、5个步兵师、若干个独立步兵旅和两个装甲旅,约20万人的兵力。其基本作战意图是:第一步,强渡苏伊士运河,突破“巴列夫防线”,控制运河以东10~15公里的地域;第二步,攻占米特拉、吉迪、哈特米亚山口一线,保障运河东岸的安全;第三步,视情况向纵深发展。

以大苦湖为界,埃及军队分作左右两翼:

左翼第二集团军为主攻部队,辖步兵第二、第十六、第十八师另1个装甲旅。每个步兵师的3个旅各编有1个坦克营,全师共有坦克120辆。该集团军在运河北半部一线展开,以两个师配属在菲尔丹至伊斯梅利亚地段,其任务是首先强渡运河、突破“巴列夫防线”,然后向哈特米亚山口方向实施主要进攻;另以1个师在坎塔拉方向强渡运河,首先夺取坎塔拉,尔后伺机向罗马尼方向进攻。装甲旅为该集团军预备队。

右翼第三集团军为主攻方向,辖步兵第七、第十九师另1个装甲旅。该集团军在运河南半部展开,以两个步兵师于苏伊士至小苦湖之间并肩突击,强渡运河,首先占领夏特,尔后向吉迪、米特拉方向发展进攻。装甲旅为集团军的预备队。

此外,由3个机械化师和两个装甲师编成的第一集团军,作为最高统帅部战略预备队,配置在开罗附近。在运河西岸40~50公里的纵深地域,埃军部署了176个防空导弹连,修建了机场,构筑了炮兵阵地,还开设了野战医院。

1973年10月6日下午1时,身着埃军最高统帅制服的萨达特总统,在国防部长伊斯梅尔的陪同下,走进隐藏在沙丘下面“十号中心”的埃军最高统帅部作战室。总参谋长沙兹利和武装部队各军种司令官们早已在各自指挥位置上就坐。

这是一间具有坚固防护能力的宽敞的大厅,厅内安装了最新式的自动化指挥系统及其他现代化设施。四周墙上挂满了作战地图,正面是一个标示战场最新动态的荧光屏。最高统帅部的各成员及各军种的司令官们通过通信控制台,不仅可以同埃及任何地方保持畅通的通信联络,而且可以通过荧光屏一目了然地观看到两条战线的全貌,特别是以色列空军的活动情况,以色列飞机一有活动,埃军便可以马上指定雷达跟踪并立即采取相应的对付措施。

萨达特端坐在专为最高统帅准备的转椅上,听取沙兹利做总攻前的最后情况汇报。此时,埃军前线官兵已经完成了一切进攻准备。在埃及的各作战机场,空军飞行员已经扣上安全带,接通了救生系统,并且再次检查了座舱仪表;军械兵把托架从载满炸弹的机翼下推开了。萨达特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他沉思片刻,突然点燃一支香烟,并端起茶杯对大家说:“作为一名虔诚的伊斯兰教徒,我在斋月里从未开过斋。但是在今天我要带头破例。我们决不能由于封斋而发生哪怕1%的差错,所以我要大家务必开斋,可以随意吸烟、喝茶。”

高悬在作战室墙上的时钟指向了14时整,萨达特向伊斯梅尔点了点头。埃及空军司令穆巴拉克用异常激动的声音对着面前的话筒喊道:“阿拉伯的雄鹰们,真主保佑你们,埃及必胜!开始攻击!”

200架埃及空军的作战飞机轰鸣着从机窝滑上跑道,耀眼的阳光衬托出飞机黑色的身影,机翼下挂满各种炸弹,一架又一架战鹰顺序起飞,在空中完成编队后,低空掠过运河。西奈半岛上空刹那间布满了埃军飞机,以军在西奈半岛的3个机场、3个指挥所、雷达站、中型火炮阵地、行政管理中心、“霍克”地对空导弹连阵地和散布在运河东岸沙堤上的支撑点,同时遭到猛烈攻击。

埃及海军也迅速出动,封锁蒂朗海峡和曼德海峡,以及亚喀巴湾和红海出口,并在沙伊沙姆赫地区进行海上登陆作战,袭击以军。

与此同时,隐藏在沙堤后面的埃军2500门火炮一起怒吼,猛轰以军前沿阵地。配置在沙堤背后的1000多辆坦克和1000多件反坦克火器也一起开火,对以军前沿阵地实施直瞄射击。“蛙”式地对地导弹旅则向以军纵深重要目标发射了导弹。在53分钟的炮火准备期间,埃军共向以军阵地倾泻炮弹3000多吨。这在世界战争史上是罕见的。

以军在西奈半岛的各种军事设施、阵地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95%的军事目标被摧毁。以军官兵猝不及防,乱作一团。以色列军事情报部长赫佐格说:“埃军的炮火把苏伊士运河整个东岸变成了恐怖的地狱达53分钟之久。”

炮击还在继续。埃军的敢死队已于14时05分开始渡河。在进攻的前一天,埃军派出“蛙人”秘密过河,用特制水泥封死了以军在运河沿岸设置的凝固汽油油管喷口。敢死队员的任务是,逐一检查喷口是否已经封牢。

14时15分,埃军炮火延伸,工兵开始施放烟雾。第一拨4000名突击队跃过西岸沙堤,乘坐720只橡皮舟,从坎塔纳、伊斯梅利亚、德维斯瓦、沙卢法和苏伊士城同时下水,开始强渡运河。

以军官兵连忙开启凝固汽油管道,在运河上制造“火障”。但所有的油管出口都已经被堵死,以军官兵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但他们不愧为世界上最优秀的士兵,尽管在突然的打击面前一度慌乱,但很快镇静下来,向渡河的埃军猛烈开火。

埃军突击队官兵高喊着“真主伟大、真主伟大……”,前仆后继,奋力挥动船桨,冲向对岸。坦克则开上河堤,以直射火力摧毁以军的支撑点。14时30分,埃军第一拨渡河部队抵达运河东岸,并立即抢占了沙堤的反斜面,占领了登陆场。与此同时,埃军两栖作战旅的20辆水陆两用坦克和80辆水陆两用装甲车,也强渡苦湖成功。以军寡不敌众,一线支撑点的守军官兵几乎全部阵亡。

在第一拨突击队员登岸后,埃军每隔15分钟就将新的一波突击队员运到运河,第二、第三拨突击队员登岸后,迅速摧毁以军前沿残存的火力点,用爆破筒在东岸沙堤以军铁丝网和地雷区中开辟通道,并建立起阻击阵地。

到17时30分,即火力准备开始后的3个半小时,埃军已经有12拨部队,共5个加强步兵师、23000多名官兵和5个反坦克导弹营登上了西岸,每个师都占领了1个半圆形的桥头堡阵地,巩固了登陆场。

但是,埃军统帅部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在六日战争中,以军部队的反冲击曾经使埃军遭受重大伤亡。在制定此次战役的渡河计划时,埃军判断:埃军渡河之后,以军在15~30分钟内就可能使用坦克连或坦克营进行反冲击。两个小时之后,以军可能实施旅级规模反冲击。因而,当夜幕降临时,埃军用直升机在西奈腹地机降了5个突击营,破坏道路,迟滞以军装甲部队开进。同时令突击部队的反坦克导弹分队立即进入阵地,步兵则在登陆场周围埋设地雷。但这些只是权宜之计,能否守住登陆场,有效抗击以军装甲部队的反冲击,关键在于能否迅速把坦克和重型火炮部队运抵东岸,而这又取决于工兵能否迅速在沙堤上开辟通路,在运河上架起浮桥。

埃军工程兵部队随第四拨突击部队登陆,携带着专门对付沙堤的特制喷枪和高压水泵。上岸后,几百台水泵同时开动,沙堤在水龙的猛烈冲刷下,开始坍塌。与此同时,舟桥部队全体出动,10个舟桥营在各渡口展开,将一节节的舟节推入水中,架设浮桥。负责组装门桥的工兵则携带巨大的预制件进至岸边,搭建门桥。5小时后,工兵部队在沙堤上打开了60多个缺口,在运河上架设了10座浮桥和50个门桥渡场。

天堑终于被征服,以色列苦心经营4年之久的“巴列夫防线”土崩瓦解。埃军总参谋长沙兹利激动地说:“埃及工程兵部队创造了历史,取得了一次辉煌的胜利!”

坦克、重型火炮和各种车辆蜂拥过河,到7日中午,即进攻发起后的20小时,埃军两个集团军的10万人、1020辆坦克、1.35万辆车辆,及全部重型火炮、反坦克导弹和掩护地面部队的防空导弹部队全部通过运河。

从10月6日夜起,埃军展开第二阶段作战,向米特拉山口、克迪山口和哈特米亚山口一线展开进攻,以保障运河东岸前沿阵地的安全。为此,埃军投入了9个师约12万人,分作南北两路,北路第二集团军5个师担负战役主攻,南路第三集团军4个师担任助攻。两路部队齐头并进,势如破竹,席卷西奈半岛。

以色列军方本来估计,埃军如果发起渡河作战,最快也需要48小时方能达成突破,因此,其所有的反击计划都是按照这一估计而制定的。但埃军神速的进展完全打乱了以军的计划,不得不仓促应战,逐次投入装甲部队,向埃及军队展开反扑。

埃及军队沉着应战,以反坦克导弹、坦克和重型火炮构成绵密的反坦克阵地,反坦克导弹在战斗中大显神威。以军第一次反扑,投入了1个装甲旅和1个装甲营,由于行动仓促,缺乏步兵的有力协同,被埃军的AT-3反坦克导弹打得溃不成军,90%的坦克被当场击毁。随之而来的第二次反扑,以军同样损失惨重。

以军孤注一掷,投入了最精锐的装甲部队第一九○装甲旅,该旅装备有120辆最新型的美制M-60型坦克,是以色列的王牌部队。不料,以军进攻命令被埃军截获破译,埃军将坦克和反坦克导弹隐蔽部署在以军坦克的必经之路上,以军第一九○装甲旅快速开进,正好落入了埃军精心设置的反坦克陷阱。激战3小时,以军王牌装甲旅全军覆灭,旅长阿萨夫·亚古里上校也成了埃军的俘虏。

以色列地面部队受到重创,空军的日子也不好过。由于6日是犹太人的“赎罪日”,大部分的飞行员都度假去了,以致战争开始后的一个小时没有一架以色列战机起飞迎战。当飞行员们匆忙返回基地,驾机升空后,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经历了6日战争的失败,埃及人对以色列空军的战斗力刻骨铭心,因此在战争爆发前,特意向苏联定购了150个萨姆防空导弹连的装备,并将其中50个最先进的萨姆-6连部署在运河一线,与高射炮兵构成了高、中、低三层严密的防空网。而以色列空军虽然装备了先进的幻影II和F-4E型战机,但机上电子干扰设备对萨姆-6导弹根本无效,因此,以色列战机刚刚升空,就被埃及的防空雷达锁定,然后被一架接一架地击落。

以色列空军被击落200多架战机。埃及空军的防空部队相互协同,牢牢控制了西奈半岛的制空权,这在历次中东战争中还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以色列军队手中最后一张王牌也失效了。

到10月10日,以军防守“巴列夫防线”的3个装甲旅、1个步兵旅均遭受重创,360多辆坦克被击毁300辆,伤亡数千人。尽管以军官兵在作战中英勇顽强,但依旧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失败。

埃及军队经过4天的激战,巩固占领了苏伊士运河沿岸正面100公里、纵深10公里的地区,攻陷以色列在西奈最后的战略要地米特拉山口,并在击退以军反扑的战斗中,大量消灭了以色列军队的预备队,圆满实现了战役目标。

埃军强渡苏伊士运河,突破“巴列夫防线”作战,协同准确,步骤清晰,整个作战行动就像一次演习一样准确无误,仅仅用了不到24小时即取得了完满成功。埃军最初估计渡河战斗中可能要伤亡25000至30000人,而实际上仅阵亡208人、损失飞机5架、坦克20辆,堪称现代战争中强渡江河作战的经典战例。世界各国军事家从此不得不对埃及军队刮目相看。

萨达特通过作战室的屏幕看到埃军踏上久别的西奈土地,升起了埃及国旗,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操起总统专用电话,对苏联驻开罗大使说:“维诺格拉多夫,我的孩子们正站在‘巴列夫防线’上,我们已经越过了运河!我希望你能打电话给我们莫斯科的朋友,告诉他们,我的孩子们在运河东岸了。”

“谁个当死,谁个当生”

在埃军于西线发起攻击的同时,叙利亚军队也按照“巴德尔”计划在北线的戈兰高地向以色列军队发起进攻。

戈兰高地正面宽65公里,纵深20~30公里。以军在六日战争中占领该地后,沿停战线内侧构筑了深4米、宽4~6米的反坦克壕,壕前是绵延数里的防步兵和防坦克地雷群,壕后则构筑了17个坚固支撑点和112个堡垒式阵地或地堡群,配备了新型的通信和监视器材。其装甲部队部署于纵深,并整修了道路网。

以军在前沿阵地展开1个步兵旅,在纵深配置了两个装甲旅。其指挥官艾坦将军的基本企图是:首先以步兵依托坚固工事扼制和消耗叙军部队,然后以装甲部队迅速实施反击,彻底消灭突入阵地的叙军部队。

针对以军的部署,叙军在戈兰高地前线展开了3个机械化步兵师、两个装甲师另两个装甲旅,共12万兵力,呈两个梯队展开,一线展开3个机械化步兵师,每师由两个步兵旅、一个坦克旅、1个机械化旅组成,分成三路,采取两翼包围,中央突破的战术,突破以军一线阵地;装甲部队则配置在二线,一旦达成突破,即迅速投入,向以军纵深扩大战果。为对付以色列空军的反击,叙军在戈兰高地正面配置了36个营的防空导弹和高射炮兵。

叙军的基本意图是:以突然袭击的方式突破以军前沿阵地,然后以压倒优势的兵力、兵器迅速攻歼戈兰高地的以军,收复戈兰高地和赫尔蒙山地区,随即转入防御。

以军战前已经觉察到了叙军的进攻准备,因而在6日上午命令守备戈兰高地的部队进入阵地。但是,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由虔诚的犹太教徒组成的“哈贝特运动”成员,来到戈兰高地,组织士兵进行赎罪日的祈祷和斋戒。于是,所有士兵6日中午均没进食,跪倒在地,跟着牧师虔诚地祷告:“新年降临,赎罪日到。生死寿命,早已注定。几许人死,几许人生。谁个当死,谁个当生……”

时针一分一秒地指向了下午4时,以色列士兵的祷告却还在进行。以军营长亚尔“凭直觉感到要出大事”,强令士兵停止祷告,说:“耶稣对我说,如果我们继续斋戒,只会给我们的国家、民族和个人带来灾难。我无法肯定你们下次该什么时候进食,但你们现在必须马上吃饭,并立即进入阵地,做好战斗准备!”

几乎就在这时,在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叙利亚总统阿萨德和他的高级指挥官已经在作战指挥室就坐。阿萨德看看墙上的时钟,轻轻地说道:“开始。”

6日14时,叙军1500门大炮齐鸣,炮火准备长达55分钟。100架叙军飞机同时出动,袭击以军指挥所等重要军事目标。随后,叙军共6万余人、1000多辆坦克,兵分三路,向戈兰高地全线发起猛攻。

赫尔蒙山是戈兰高地的制高点,从上望去,整个叙利亚平原尽收眼底。以军在上边设置了雷达哨所和电子干扰基地,随时监视着叙利亚的一举一动,被以色列人称为“国家的眼睛”。叙军炮击开始后,据守山顶的以军56名陆军情报人员,进入坚固的地下室,不断向总部报告战况。然而,当叙军停止时,以军人员刚刚走出地下室,忽然发现4架叙军直升机正向山顶飞来。

北线叙军部队派出的一支精锐伞兵突击营,对雷达中心实施了机降突袭。山上的以军官兵大多是技术人员,毫无战斗力,叙军仅用了十几分钟就彻底剜掉了以色列人的“眼睛”。

这对以军的指挥和通信造成了巨大的影响。以军北部军区司令霍菲急令部队反击,坚决夺回赫尔蒙山。无奈山高峰陡,加之叙军顽强防守,进攻始终没有奏效。

但北路地面进攻部队叙军第七步兵师初时进展顺利,很快即陷入困境。以军将最精锐的部队——第七装甲旅投入战斗,其依托既设阵地,灵活调动部队,以坚守和有利的反突击,成功遏制了叙军的进攻。叙军第七步兵师遭受重大损失。

以军第七装甲旅曾在与阿拉伯军队的作战中,多次建立奇功,阿拉伯人对其恨之入骨。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在得到第七装甲旅投入战斗的消息后,叙军最高指挥部下达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坚决消灭第七装甲旅。

叙军第三装甲师迅速投入战斗,随后,叙军的王牌部队——装备了最先进的T-62坦克的阿萨德独立装甲旅也开上了战场。叙军的坦克如潮水一般,一波退下,一波又至,连攻三天三夜。以军第七装甲旅左挡右突,奋勇作战,共击毁叙军坦克260多辆,但在叙军部队的持续进攻下,伤亡日益增大,渐渐支持不住。

双方激战至9日,第七装甲旅的坦克已经消耗殆尽。而叙军虽然也蒙受了巨大损失,依旧集中最后的力量,向以军发起了最猛烈的空地协同进攻。“喀秋莎”火箭炮不停顿地发射,米格-17战斗机嘶叫着狂轰滥炸,各种火炮雨点般向以军阵地倾泻着炮弹。在弹幕的掩护下,叙军的坦克漫山遍野冲向以军阵地。

第七装甲旅再也支撑不住了。其坦克几乎全部被击毁,官兵非死即伤。而叙军虽然夺取了以军的阵地,也已精疲力竭,其最精锐的阿萨德独立装甲旅伤亡大半,失去了进攻能力。在这最关键的时刻,约西中校率领北部战区最后11辆坦克来到了第七旅的阵地,会同第七旅剩下的7辆坦克,向叙军发起了自杀性的反击。

叙军被以军的气势给压倒了。双方战至中午,以军击毁了30辆叙军坦克,而己方的每辆坦克也只剩下了两发炮弹。旅长阿维多尔绝望地在电台上向上级报告:“先生,我坚持不住了!”

然而,首先坚持不住的是叙军,他们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精神压力,停止进攻,向后撤退。以军乘胜追击,一直打到反坦克壕边缘,方停止前进。这时,第七装甲旅只剩下几辆坦克和数十人,但是他们终于击退了绝对优势的叙军部队的进攻,又一次创造了奇迹。

中路是叙军的主攻方向。在叙军第九步兵师40公里的进攻正面上,以军只部署了第一八八装甲旅和40辆坦克,是以军在戈兰高地防御的薄弱环节。以军北部军区错误地判断了叙军的企图,认为该方向不可能是叙军的主攻方向,因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叙军第九步兵师发起进攻后,很快即突破以军防线。以军紧急增援了1个坦克营,支援第一八八旅,凭借坚固阵地,顽强固守。但是,随着夜幕的降临,战场主动权陡然发生逆转。

以军官兵发现,叙军坦克上配置的红外线观测仪就像猫的眼睛一般,发出令人心寒的红光,准确地罩住了以军的坦克、支撑点和任何移动的目标。而以军则仅能凭肉眼观察,根本无法确定叙军的目标。因此,叙军坦克得以开至以军阵地前面,直瞄射击,将以军地堡、坦克一个一个地送上西天。以军士兵被打得四处躲藏,混乱不堪。

战至7日拂晓,叙军第九步兵师已经突入以军纵深8公里,在整个以军戈兰高地防线上,撕开了一个巨大缺口。叙军继续进攻,其装甲部队迅速投入战斗,扩大战果,攻占艾哈迈里亚,包围库奈特拉。以军第一八八装甲旅几乎被全歼,仅剩十余辆坦克。

南路叙军也发展顺利。担负主攻任务的第五步兵师,迅速突破以军防线,于6日晚突入拉菲德地区,随即以1个坦克旅沿公路呈梯队展开,快速推进,于7日拂晓进至太巴湖畔,这里已经是六日战争前的叙以边境线。随后,第五步兵师的坦克和机械化旅掉头北上,与新投入战斗的装甲部队南北对进,合围拉马特马格西米姆地域的以军部队,大部歼灭以军肖哈姆旅。

这样,到7日上午,叙军在南部地区投入进攻的兵力已达1个机械化师、1个装甲师和1个装甲旅,约600多辆坦克,并推进至六日战争前的叙以边境线。该方向以军部队处于被分割包围的境地,虽然以色列北部军区将一切可以集中的部队都投入了战斗,但由于中部、北部地区的防线也岌岌可危,因而无法集中充足的力量,重新建立稳固的防线。

以色列国防部长达扬急赴前线视察,目睹了滚滚而来的叙军坦克群,这位身经百战、无所畏惧的将军,第一次感到了害怕。他说出了一句后来成为名言的话:“第三犹太圣殿(即以色列国)处在危险之中。”

埃及和叙利亚军队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阿拉伯世界的斗志。在圣战的旗帜下,阿拉伯世界第一次表现出空前的团结,伊拉克、科威特、约旦、阿尔及利亚、利比亚、沙特阿拉伯、苏丹、突尼斯、摩洛哥等阿拉伯国家纷纷派出部队开赴战场参战。

以色列腹背受敌,四面楚歌,危在旦夕。它能躲过这场空前的劫难吗?

“由大马士革通往特拉维夫之路,已经变成由特拉维夫通往大马士革之路!”

赎罪日战争爆发之前,以色列政府正被另外一件事情搞得焦头烂额。9月29日,以色列两名持枪的巴勒斯坦人在捷克一奥地利边境劫持了一列从莫斯科运送俄国犹太人去维也纳的火车,把5名犹太人和1名奥地利海关官员扣作人质。以色列举国上下一片哗然。总理梅厄夫人飞往奥地利,政府的精力也完全集中在人质危机上,而对迫在眉睫的战争威胁却没有给予高度重视。

10月6日下午1时55分,以色列内阁成员正在召开会议,梅厄夫人的军事秘书突然推门而进,说:“战争已经开始了。”随后,便传来凄厉的空袭警报声。

直到这时,以色列官员依旧无法相信阿拉伯人敢发动全面进攻,同时也对以色列国防军击退阿拉伯人的进攻充满信心。达扬发表电视讲话,说:“我们将痛击埃及人,战争在几天之内将以我们的胜利而告结束。”

但是,第二天,从前线传来的消息却震惊了整个以色列。埃及和叙利亚军队已经突破以色列军队的防线,并且给以军造成了重大损失。达扬匆忙巡视前线。在巡视完戈兰高地前线后,他又来到了西奈半岛,所见到的依旧是令他沮丧的场景。当他得知以军飞机遭受重创,西奈前线的坦克已经所剩无几时,他突然间被彻底击垮了。于是,他先后向北方军区下达了撤离戈兰高地、向南方军区下达了退守山隘地带的命令。

但是,他的命令却遭到了两个军区的坚决抵制,并公开向他宣布拒绝接受他的命令。两大军区司令都坚定地表示:我们将战斗到底,即使剩下一兵一卒,也决不后撤。

达扬因此失去了官兵们的信任和爱戴。当他回到特拉维夫时,伤心地对梅厄夫人说:“果达尔,我错了。我们正在走向灾难。”他请求辞去国防部长的职务。

看着达扬失魂落魄的神态,梅厄夫人也终于认识到战争的严重性。当达扬向她建议与阿拉伯谈判时,她以为达扬是在劝她向阿拉伯人屈服、投降,禁不住关上房门失声痛哭。

她曾经视达扬为靠山和首席军事顾问,现在她对这位昔日的军事天才彻底失望了,她告诉助手说:“伟大的达扬,一天这样,一天那样,一天乐观坚信以色列战无不胜,另一天却陷入深深的绝望和失败主义之中。”她决心领导以色列打赢一场没有达扬的战争。

她下令把秘密存放在内格夫沙漠腹地的13枚原子弹全部装上经过改装的F-4E鬼怪式战斗轰炸机上,准备在最后的时刻,就与阿拉伯国家同归于尽。同时向美国紧急求援。9月6日,梅厄夫人致电美国尼克松总统:“以色列快要完了,救救以色列吧!”

但阿拉伯人的背后有苏联支持,而且美国人也不愿把事情做绝,激怒盛产石油的阿拉伯世界,所以拒绝了以色列关于美国直接出兵的请求,只是出动了566架次大型军用运输机,向以色列紧急空运了共2.3万吨、670种作战物资,其中包括坦克600辆、飞机80架、“陶”式导弹2000多枚,以及各种电子对抗器材。同时还动用250架次民航飞机,给以色列运送了5000吨给养物资。

同时,尼克松通过电话,告诉以色列总理梅厄夫人说,美国的侦察卫星已在其战场上空,并已拍摄到一些重要照片,这些资料现正着手分析研究中,美国很快会将有价值的情报送给以色列。

以色列政府发布了战争动员令。危急时刻,以色列人再次显示出了全民团结、同仇敌忾、共赴国难的爱国精神。农民、工人、商人、学生,甚至是大学教授、政府官员,纷纷报名参军,奔赴前线。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以色列即完成了数个后备师编组工作,并迅速开赴前线。

以军总参谋部于10月10日召开会议,确定了全面反攻计划。他们认为:从目前战场形势看,叙军进到了以色列的大门口,其任何局部的突破,都将直接威胁到以色列的本土安全。因此,戈兰高地高于一切。同时,据以色列情报部门报告,伊拉克、约旦等阿拉伯国家的援军正在向戈兰高地前线开进,增援叙利亚军队,所以,以色列军队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集中起一切可以集中的力量,马上发起反击,抢在阿拉伯国家援军到达之前,坚决击败叙利亚军队主力,同时以空军对叙利亚本土的经济目标实施猛烈轰炸,摧垮叙利亚人的战争潜力,迫使叙利亚退出战争,然后再集中力量对付西奈半岛的埃及军队。

恰好在这时,战场形势也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埃及军队在打退以军的数次反扑之后,没有乘胜扩大战果,向西奈纵深发展进攻,而是按照既定计划在运河东岸地区停止前进,就地转入防御,巩固阵地。

这一方面是因为萨达特发动战争的目的,只是要跨过苏伊士运河,获取谈判资本,而不是收复西奈半岛和击败以色列。另一方面,六日战争的阴影,依旧笼罩着埃军上下,他们担心过分冒进,会遭受以军的致命反击,因此要求作战必须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伊斯梅尔说:“我决不贸然行事,我必须等到部队的确能够从后方得到充分保护时才让他们继续前进。我只知道我们是严格按照计划行事,计划规定在强渡运河、巩固登陆场之后,还要有一个间歇进行作战准备。”

总之,苏伊士运河之战的胜利太辉煌了,太顺利了,以至于超出了埃军最高统帅部对局势的把握范围,竟然使得他们不知道应该充分利用大好战局,彻底击败以色列军队。意识僵化、教条死板,加上缺乏胆略,使得埃军失去了一个绝妙的胜机,把自己和叙利亚军队由胜利的巅峰推向了失败的深渊,同时也使得以色列绝处逢生,获得了扭转战局的有利战机。

以军立即抓住了埃军这一致命错误,迅速完成了战争动员和部署调整,先北线,后西线,对阿拉伯军队实施各个击破,发起了凶猛的反攻。

至10月11日,以军在戈兰高地一线已经集结起15个旅和1000辆坦克的雄厚兵力,并于11日11时对叙利亚军队展开反击。为了给予叙利亚军队最大限度的打击,经总理梅厄夫人批准,以色列地面部队获准可以突入叙利亚境内纵深12英里地区作战。

戈兰高地的北部地区,有一条公路直通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在战争初期,以色列第七装甲旅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代价,在此挡住了叙军的主攻部队。而以军的反击也正是把主攻方向选择在了北部地区。北部军区司令霍菲将军在此方向集中了两个装甲师——艾坦师和兰纳师,以艾坦师实施突破,兰纳师随后投入,沿公路直捣大马士革,彻底打乱叙军的部署。

在猛烈的炮击之后,艾坦师开始出击,担任开路先锋任务的是以军巴拉克旅,该旅在战争初期的防御作战中,伤亡惨重,战后经过紧急补充,再次齐装满员,师长艾坦将军充分理解官兵们的复仇心理,让其承担打开突破口的任务。旅长巴拉克一马当先,驾驶坦克冲在全旅最前面,很快打开了突破口。

艾坦马上投入新锐力量发展进攻,这次上阵的是经过补充的第七装甲旅。虽然经过连日血战,该旅原有人员已经所剩无几,但是旅队的荣誉和传统犹存,每一个补入部队的人员似乎在一夜之间就成为了无畏的战士。旅长阿维多尔将军下达了以色列独立战争期间军官最著名的命令:“跟我来!”敞开坦克舱盖,上身全部暴露在弹雨之中,指挥全旅新装备的100多辆美制坦克,汇成一道钢铁洪流,在叙利亚军队阵地纵深横冲直撞。叙军集中起两个坦克旅,在飞机的掩护下,向第七装甲旅展开反击。第七装甲旅灵活展开战斗队形,坚持翼侧攻击,近距离开火,激战7个小时,硬是打垮优势叙军的反扑,占领了马兹拉贝特贾恩,撕开了战役缺口。

以军的进攻由此全面展开。兰纳师迅速投入战斗,向大马士革快速推进。而南线的佩莱德师也发起进攻,将当面的叙军赶回了停火线附近。

但是战斗并没有结束。就在兰纳师向大马士革疾进的时刻,阿拉伯国家的援军也源源到达战场,并立即投入战斗。10月12日下午,以军兰纳师与伊拉克第三装甲师遭遇。

兰纳师迅速调整部署,命令部队停止追击叙军,掉头南下,迎击伊军。霍菲也从南线急调一个装甲旅支援兰纳师作战。兰纳师以4个旅在迈斯哈拉、贾马、马兹和纳赛吉之间地区布成一个马蹄形的反坦克伏击圈,只留下一个4.5英里的豁口让伊拉克坦克进入。

10月13日凌晨3时,得到1个装甲旅增援的伊拉克第三装甲师发起进攻,正好落入了以军的伏击圈。兰纳把伊军坦克放至200米的距离,方下令攻击。以军4个旅的火炮、坦克突然开火,几分钟就击毁伊军坦克80多辆,剩下的坦克见势不妙,慌忙后退,但“袋”口早已被以军扎紧,伊拉克第三装甲师几乎全军覆灭。

战至13日,以军部队已经全线进入叙利亚境内20~30公里,距离大马士革仅34公里。大马士革已经被置于以色列大炮的射程之内。

以色列空军也奋勇出击,由于以军地面部队成功地摧毁了叙利亚的部分地空导弹,因而以色列飞机得以在战区上空横冲直撞,不仅猛烈攻击地面目标,而且肆意攻击叙利亚的石油设施、发电厂、桥梁等战略目标,给叙利亚的经济造成了极大的破坏。

曾经一度丧失斗志的达扬几乎无法相信以军的反击会如此成功。他再次来到戈兰高地,乘直升机巡视战场。当他看到叙利亚军队和阿拉伯国家军队退却的混乱场景时,一种久别的快感涌上心头,不禁对随行的记者叫道:“战争,战争,可爱的战争,这就是叙利亚人在赎罪日向我们发动进攻所得到的一切。现在,由大马士革通往特拉维夫之路,已经变成由特拉维夫通往大马士革之路!”

叙利亚再也抵挡不住以军的凶猛反击,他们在戈兰高地共损失了867辆坦克,其中包括许多最先进的T-62坦克,还有成千上万的车辆、反坦克导弹、大炮等装备。他们的主力已经基本被歼灭,他们所面临的首要任务是如何保住首都大马士革。10月14日,叙利亚最高统帅部下令残余叙军全部撤出戈兰高地,在紧急增援的两个伊拉克旅和约旦、摩洛哥各1个旅的支援下,在通往大马士革公路沿线地区构筑阵地,转入防御。叙利亚电台则一改战争初期那种必胜的口气,广播阿萨德总统告全国人民书:“即使大马士革陷落,叙利亚也要继续战斗。”

而实际上,以色列人根本不想占领大马士革。达扬潜在的军事天才已经重新焕发出来,鉴于叙利亚军队已经被彻底击垮,他训令以色列总参谋长埃拉扎尔:命令叙利亚前线的部队停止进攻,主力立即转兵西进,投入西奈半岛,对以色列的主要对手埃及实施反击。

“我军又恢复了老样子,埃及人也是如此”

以军在北线发动的凶猛反击,不仅彻底击败了叙利亚军队,也彻底打乱了阿拉伯国家的战争计划。遭受严重损失的叙利亚对埃及军队在西奈半岛按兵不动非常不满,派出一名高级军官携带阿萨德总统的亲笔信到埃及,要求萨达特立即下令埃军在西奈半岛发起进攻,缓解叙利亚的压力。

此时,经过多日激战,埃军的战争损失尚未得到充分补充,在西奈半岛上只有780辆坦克,前移地空导弹阵地的工作也没有完成。而以军已经在此方向集中了900多辆坦克,并构成了严密的防御阵地。客观地说,埃军并不具备发动进攻所必须的兵力、兵器优势。

但是为了阿拉伯国家的团结,为了减缓叙利亚所承受的巨大压力,萨达特总统考虑再三,从政治因素出发,最后还是否决了埃军总参谋长沙兹利的意见,决定埃军马上发起进攻,配合叙军的作战行动。为增强突击力量,埃军最高统帅部决定,将停留运河西岸作为战略预备队的500辆坦克,全部调往东岸参战。这在尔后的战局发展中,将被证明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10月14日6时,埃军在90多分钟的火力准备后,向以军阵地发起进攻。两个集团军的1000多辆坦克卷起冲天沙尘向东滚滚而去。北路第二集团军以第十八步兵师配属1个坦克旅向鲁马尼进攻,第二、第十六师向塔萨一哈特米亚山口进攻,第二十一装甲师和第二十三机械化师为预备队;南路第三集团军以第七师向吉迪山口进攻,以第十九师进攻米特拉山口,第六机械化师和第四装甲师为预备队。

以军早已严阵以待。以军南部军区司令部将埃军可能进攻的地区划分为三个地段:北部由第一四六师和第一六二装甲师把守,中部由第一四三装甲师把守,南部两个山口由第二五二装甲师把守。

因此,埃军的进攻刚刚开始,以军就在制止了埃军第一冲击波之后,以坦克展开了局部反击。双方的约2000辆坦克在西奈的沙漠中,展开了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苏联库尔斯克战役之后,人类战争史上最大规模的一场坦克会战。

沙尘、硝烟铺天盖地,坦克的轰鸣声、炮弹的爆炸声震耳欲聋,仿佛世界末日已经到来。一位曾目睹过西奈半岛坦克会战的美国战术评论家后来写道:“埃及人的进攻情景令人终生难忘,当坦克从阵地上出击时,地面上顿时烟尘弥漫。而就在这时,对面的沙丘忽然裂开,以色列人的坦克也开始出击。沙漠上充满了炮声和钢铁的撞击声,双方坦克击作一团,几乎像步兵一样在进行着肉搏战。但是,随着坦克战的展开,战斗的胜负将不仅决定于双方士兵的勇气,而且决定于智慧。在这一点上,以色列装甲指挥员的才智和埃及指挥员的僵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同时,以色列坦克在技术上略胜一筹,也是很重要的因素。”

以色列军队所装备的英制“百人队长”式坦克和美制M-60坦克,比埃及军队装备的苏制T-55、T-62坦克,在战术性能上确实略胜一筹。以军的坦克体积小,车身低矮,非常适应西奈半岛开阔、起伏的沙漠地形,因为它可以把炮管降到地平线以下10度的位置,便于隐蔽,并装备了105毫米滑膛炮,这种坦克炮在1500码的距离上可以轻易击穿T-55坦克的装甲。而埃军的坦克体积大,车身高,只能降至地平线以下4度,完全暴露在以军炮火面前,同时除了少数T-62坦克之外,埃军的主战坦克T-55装备的是100毫米以下的火炮,在1500码的距离上对有角度的“百人队长”坦克开火,炮弹只能在钢板上一擦而过,根本无法造成任何损害。不仅如此,以军的坦克都装备有自动测距仪,因而发现目标后,在数秒中就可以开火,而埃及坦克依旧靠目测估算距离,从发现目标到开火最少需要半分钟的时间。在坦克战中,隐蔽、速度、距离是制胜的三大法宝,以色列坦克占有此三项优势,因而在作战中赢得了先机。

当然,技术上的差距虽然存在,但并非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决定性因素,关键还在于双方战术的运用是否灵活、得体。在这方面,以色列军人表现出了比埃及军队更高的战术素养,向全世界军人证明,他们是最优秀的坦克手。

埃及军队尽管占有坦克数量上的优势,但其恪守集中兵力的原则,将坦克大量集中使用于进攻正面,由于背水作战,战场狭窄,同时缺乏协同,因而只能实施密集队形进攻,企图靠数量上的优势冲垮以军的防线。

而以军则不同,他们充分吸取了战争初期坦克在反击中遭受损失的教训,在防御时,依托坚固阵地和有利地形,巧妙部署,火力集中,坦克则分散配置,最大限度地减少了坦克的损失。在反击中,则彻底改变了坦克群骑兵冲锋式的进攻方式,形成了一整套专门对付埃及反坦克导弹的步、炮、坦协同战术。埃军使用的萨格尔反坦克导弹为有线制导,在发射10~15秒之内需要射手操纵方可有效击中目标。因此,以军在坦克的后边配置了载有狙击手的装甲输送车,发现埃军步兵反坦克导弹阵地,即以狙击手予以消灭。如果埃及人已经发射了导弹,则以装甲车上的机枪进行扫射,迫使埃及导弹手躲避,这样导弹失去控制,便会偏离目标。而对于埃军安装在步兵战斗车上的反坦克导弹,则以迫击炮猛烈轰击,迫使其进行躲避,从而干扰、破坏射手的瞄准。埃军的反坦克导弹威力大大减弱,以军坦克得以充分施展威力。

埃军坦克像脱缰的野马,发疯般地向前冲击,并在运动中寻找一切可以利用的地形和缺口,以期撕裂以军的防线。而以军坦克则快速机动,隐蔽出击,充分利用地形进行隐蔽,突然开火,然后迅速转移,对埃军坦克群实施各个击破。

双方激战一整天,以军以损失50辆坦克的微小代价,击毁埃军坦克264辆。埃军被迫全线后撤至进攻出发阵地。

此战过后,以军士兵士气大振,一度产生的对埃及军队恐惧心理一扫而光,重新恢复了昔日的自信,甚至是傲慢。

以军前总参谋长巴列夫性格沉稳,沉默寡言。因在任期间主持修建了“巴列夫防线”,他曾在战争初期备受责骂。此时他奉命接管南部军区指挥权,在指挥抗击埃军进攻的坦克会战中,表现出了过人的指挥才华,证明了自己的价值,重新赢得部属和上司的尊重。

战斗胜利后,南部军区司令部内欢声笑语,巴列夫却端坐在地图前一言不发,过了好久,方站起身来,给梅厄夫人打了一个电话,不紧不慢地说:“今天不错。我军又恢复了老样子。”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埃及人也是如此。”

埃及人的进攻已经被彻底制止,而由北线昼夜兼程赶来的以军大批装甲部队也已到达西奈前线。以色列总参谋部决定:立即对西奈半岛的埃及军队展开全面反攻,不仅将埃军赶回到苏伊士运河的东岸,而且要乘胜追击,渡过苏伊士运河,彻底打败埃及军队,洗刷战争初期留下的耻辱。

就在此时,美国人雪中送炭,将一组由美军SR-71高空侦察机拍摄的西奈半岛埃军情况的照片传给以色列总参谋部。照片清晰地显示,在运河西岸的埃军第二、第三集团军接合部大苦湖以北的德维斯瓦地区,有一条宽达10公里的间隙地带。美国人还特意告诉以色列人:此间隙还有扩大的趋势。也就是说,在大苦湖北端,埃及两个集团军的接合部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而埃及人竟毫无察觉。

以军高级将领简直不敢相信这一消息是真的,立即命令情报人员进行实地侦察,得到的结果与照片上的景象完全一致。

达扬欣喜若狂,他清楚:只要以军派出一支精锐部队从这一缺口揳入,插至埃军后方,那么无论向哪个方向攻击,都将极大地震撼运河西岸的埃军部队,对战局产生无法估计的影响。而如果这支部队能够渡过运河,进至苏伊士运河东岸,那么可能将立即改变整个战争的进程。

他立即指示总参谋部制定作战计划,并明确规定:以色列军队一定要渡过苏伊士运河,把战争引到埃及本土。14日夜,以色列内阁召开会议,听取以军总参谋长埃拉扎尔汇报反攻计划,并最终批准了这一计划。

当晚11时,以军南部军区召开第二次指挥小组会议,决定选择大苦湖以北的德维斯瓦地区为渡河点,以两个师在运河东岸牵制、阻隔埃军,以沙龙装甲师和阿丹装甲师实施渡河作战。沙龙师将首先发起进攻,在埃军防线中央打开一个2.5英里宽的走廊,掩护一个伞兵旅渡过运河,建立桥头堡,并架设浮桥。然后,沙龙师迅速渡河,扫清一切障碍,巩固占领运河两岸的桥头堡阵地。阿丹师随即过河,在西岸向埃及腹地猛烈发起进攻。

沙龙被称作“以色列的巴顿”,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与阿拉伯人战斗,其勇猛善战在以色列有口皆碑。有人曾这样形象地评价他:“沙龙是一个奇怪的混合体,是一个天生的战场指挥官。具有在最困难的环境中准确评估任何形势的天生本能,别人是靠智慧、靠推理来指挥战斗,而他完全靠直觉,而且从来不会出现差错。一旦他作出了决定,就会像猎豹一样扑向猎物,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而一位军事历史学家则说:“第二次世界大战产生出隆美尔、巴顿、山本五十六这样的将军,而战火频繁的中东六次战争,只生育出一个将军:沙龙。”

战争爆发前,沙龙刚刚从南部军区司令员的位置上退休。在战争威胁日渐严重的时刻,他被紧急招回军队,出任预备役师师长,重新回到了他熟悉的战场。当战争初期以色列军队处境艰难的时候,沙龙就认定扭转战局的关键,在于以军能否大胆地渡过运河,突入埃及境内作战。可惜他的建议遭到了南部军区司令戈南的否决。现在他终于如愿以偿,并获得了指挥渡河作战的指挥权。

10月15日下午17时,以军的反攻开始。炮火准备之后,沙龙的装甲师呼啸而出。在其正面,是埃及第二集团军的主力——第二十一装甲师和第十六步兵师,尽管在14日的进攻中这两个师都遭受了损失,但主力犹存,对进攻的以军展开顽强阻击。沙龙根本不愿意与埃军纠缠,派出1个旅沿塔萨一伊斯梅利亚公路方向实施佯攻,将埃军第十六步兵师和第二十一装甲师吸引过去,自己则率主力从埃军部队的南侧突然杀出,很快就在埃军防线上撕开一个缺口。

埃军马上觉察到了沙龙的企图,迅速转移兵力,在一个被称作“中国农场”(该地战前曾有日本专家搞灌溉试验,以军官兵错将这些日本人当作中国人,因此称此地为“中国农场”)的地方用反坦克导弹和火箭弹构成道道阵地。以军前进受阻。沙龙心急如焚,因为他清楚,对于以色列军队来说,时间意味着一切,如果不能迅速抢占渡口,那么整个渡河计划就会前功尽弃。他下达了死命令:“中央突破,两侧迂回,不得恋战,快速通过。”以军的两个装甲旅和1个伞兵旅一齐展开攻击,终于在10时30分打通了前出运河的阿卡维什公路。但是,随后跟进的阿丹装甲师却被埃军再次挡住,陷入苦战。

10月16日凌晨1时,沙龙的装甲师到达苏伊士运河岸边。沙龙亲自率领第一拨渡河部队渡河。35分钟后,在埃军进攻东岸的第10天,以军部队登上苏伊士运河西岸的土地。埃及最高统帅部此时终于判明了以军的企图,也意识到了以军突入运河西岸将给整个战局带来的逆转。总参谋长沙兹利建议:立即将第二十一装甲师和第四、第十六机械化师撤回西岸,建立坚固的防线,并以第二、第三集团军协同对沙龙师打开的通道南北夹击,封闭战线缺口,切断已经突入西岸的以军部队与东岸的联系,从而恢复已失去平衡的防御体系。然而,伊斯梅尔只同意以部分兵力封闭通道,拒绝从西岸撤回部队,他说:“撤退只会使我们的部队惊慌失措,不能从东岸撤回一兵一卒。”两人争执不下。沙兹利向总统萨达特求援,希望总统下令从东岸撤军。不料萨达特怒不可遏,说:“你为什么总是提出从东岸撤军?应该把你送交军事法庭。如果你继续坚持这个意见,那么我就对你进行军法审判。我再也不愿意见到你了!”

于是,根据埃军最高统帅部的命令,埃军主力继续留在了东岸,只是以第十六机械化师、第二十一装甲师和第二十五装甲旅于17日南北对进,发动反击,以期封闭以军走廊,制止以军向运河西岸增兵。

但是,这一行动来得太晚了,且投入的兵力也太少了。此时,以军南部军区已经在沙龙师打开的走廊地带投入了6个装甲旅、两个步兵旅,也就是说将全部兵力的80%都投入了渡河地段的作战。而埃及军队投入的反击兵力实际上只有3个装甲旅、1个步兵旅,只占其在西岸总兵力的40%。因此,双方激战一天,以军牢牢地守住了渡河点,并将埃军第二、第三集团军之间的缺口扩大到了6.5公里。

17日上午,达扬乘飞机赶赴前线,亲自主持作战会议,研究下一步作战方案。沙龙提议,由阿丹装甲师接替登陆场两岸的防御,而他的师立即沿运河西岸南下,包抄埃军第三集团军的退路。

达扬对此深表赞赏,正要予以批准,不料阿丹师长大发雷霆。他为了保住通往登陆场的走廊,已经与埃军部队在“中国农场”苦战了30个小时,而在西岸发展进攻,本来是他的任务,现在却让沙龙师大出风头。别人吃肉,自己啃骨头,这让他着实难以接受。他恳请达扬也给他的装甲师一个名垂青史的机会。

达扬被阿丹的陈述打动了,最后决定:沙龙师继续巩固登陆场,并由登陆场在两岸向外扩展。阿丹师迅速渡河,扩大战果。

17日下午,以军工兵部队在运河成功地架起浮桥。阿丹装甲师的200辆坦克和9000名士兵开始渡河。与此同时,沙龙将自己的坦克分作若干战斗群,在两岸呈扇面展开,在宽大正面上实施机动,专门攻击埃及的防空导弹阵地、炮兵阵地、指挥所和后方基地,将埃军设在运河前线的50多个地空导弹基地摧毁了10个,从而在埃及沿运河形成的空中屏障撕开了一道30公里宽的缺口。以色列空军乘隙而入,摧毁了剩余的导弹基地。埃及千辛万苦在运河两岸撑起的空中保护伞因此不复存在。

以色列空军放手出击,像饿狼一般扑向开罗、苏伊士城、伊斯梅利亚等埃及重要城市和重要军事目标,将这些城市变成一片火海。同时在空战中大显神威,不断击落、击伤埃及飞机,重新夺回了制空权。

埃军孤注一掷,除了地面部队向以军登陆点进行猛烈进攻,地面炮兵也集中炮火对以军登陆场进行轰击,雨点似的炮弹不断地在渡河地区和桥头堡爆炸。埃及空军也倾巢出动,对登陆场狂轰滥炸,甚至在苏伊士运河上投下凝固汽油弹,构成了一道火障。以军登陆场弹片横飞,烈焰四起,河上架起的桥梁全部被毁。

10月18日上午,南方军区向运河前线紧急增派舟桥部队,重新搭建桥梁。舟桥部队用拖车上拖着一座长达190码的舟桥构件,冒着密集的弹雨徐徐向前移动。炮弹在它四周不断落下。公路路面弹坑累累,路肩和两侧排水沟中布满地雷。但士兵们无所畏惧,沉着地排除地雷,修复路面,终于在18日晚抵达运河,并在午夜之后重新架起了桥梁。

以军主力源源不断通过运河,到19日晚,已经在西岸的部队集结了4个坦克旅、1个机械化旅和1个伞兵旅。

战争结局由此最后确定。埃及第二、第三集团军的退路被完全切断。以色列士兵第一次踏上运河西岸非洲的土地,在尼罗河三角洲纵横驰骋。以色列军队的胜利只是时间的问题。

梅厄夫人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鉴于战局已经发生彻底逆转,她下令将已经装上F-4E战斗机的核武器卸下来,运回仓库。

“这场战争完了”

10月16日,萨达特总统在开罗人民议会特别会议上发表讲话。此时,他依旧对胜利充满信心,因而在讲话中表示:埃及准备在以色列军队全部立即从占领的阿拉伯领土上撤到1967年6月5日六日战争前的分界线基础上实施停火,而他本人在以军全部撤退之后,愿意到联合国出席和平会议。他还说:“我们准备此时甚至此刻就开始开放苏伊士运河,向国际航运开放。”

然而,前线形势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10月19日凌晨1时,埃及国防部长伊斯梅尔与萨达特紧急通话,请他马上到作战室。在作战室,总参谋长沙兹利告诉萨达特,以军已经成功地渡过了苏伊士运河,并占领登陆场,大批装甲部队正在西岸展开,向着埃及的沿岸重要城市推进。而埃及在运河西岸地区兵力单薄,根本无法制止以军的进攻。沙兹利哭着对萨达特说:“这场战争完了。大难临头。我们必须撤出西奈。”

萨达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瘫倒在椅子上,良久没有说话。他失神地盯着作战屏幕,怎么也不愿意面对现实。他实在不理解精心准备了6年的战争,怎么能在一夜之间就变得不可收拾。

他亲自干预作战指挥,宣布解除沙兹利总参谋长的职务,命令在运河东岸的埃军第三集团军抽调部队回西岸,支援开罗方向的作战;命令部署在苏伊士城周围的第四装甲师不惜一切代价守住苏伊士城。同时训令运河东岸的埃军第二集团军和第三集团军集中所有力量,立即发起强大的攻势,不惜一切代价,摧毁以军的登陆场。

10月19日凌晨,埃及两个集团军的坦克全部出动,冲向以军阵地。但和14日的坦克会战一样,埃军坦克一脱离坚固阵地,就等于驶入了墓地,以军的600多辆坦克与小牛式、陶式反坦克导弹等反坦克武器构成了绵密的火网,空军部队也蜂拥而来加入战斗。失去空中掩护的埃及坦克,在空旷的沙漠上,变成了以色列人的靶子。当夜幕来临时,埃军共损失250辆坦克,全线溃退。

苏伊士运河两岸的战斗已经达到了高潮。而苏联和美国的外交战也愈演愈烈。战争初期,阿拉伯军队占据上风,美国总统尼克松几次写信给苏共中央总书记勃列日涅夫,建议双方施加压力,促成阿以停火,但苏联人根本不予理睬。而当10月13日以军转入反攻之后,苏联人则开始着急,邀请美国国务卿基辛格访问苏联,就停火问题进行紧急磋商。

美国人口头同意苏联的建议,实际上则拖延时间,直到10月22日以色列军队在南北两线都取得了决定性胜利的时候,才和苏联一道向联合国安理会提出停火议案。10月22日,联合国安理会通过第338号决议,要求阿以双方在12小时内“就地停火”,最迟不得超过22日晚6时50分。

然而,以色列人却不想就此罢休。战争初期他们蒙受的耻辱太大了,现在他们终于得到了教训阿拉伯人和显示自己实力的机会,他们当然不会让阿拉伯人体面地结束战争。

于是,以色列军队毫不理睬安理会的决议,继续在运河西岸发展进攻。达扬命令部队集中力量占领从伊斯梅利亚到苏伊士湾的广大地区,从而分割包围埃军第三集团军,控制苏伊士城。

沙龙装甲师和阿丹装甲师挥师南下,左右开弓,展开凌厉的进攻。埃及军队节节后退。战至23日晚,以军攻占阿达比亚港,四面包围苏伊士城,占领苏伊士城郊外的炼油厂,切断该城与开罗的联系,基本完成了对埃军第三集团军的分割包围。以军仍不罢休,沙龙装甲师又转而对伊斯梅利亚发动进攻,企图再切断埃军第二集团军的退路,但由于埃军的顽强抵抗,没有奏效。

萨达特再也支撑不住了。23日,他连续给勃列日涅夫和尼克松发出几份急电,要求立即停火。勃列日涅夫也急电尼克松,指责以色列不遵守停火协议,敦促美国向以色列施加压力,同时声称:如果以色列人还不停火,苏联军队将采取断然措施制止违反协议的行为。

美国人也认为以色列人干得过分了,既然他们的战争目的已经全部达到,应该给阿拉伯人留点面子,以便将来有回旋余地。于是,基辛格给以色列人发去电报,警告说:“如果以色列不遵守停火协议,美国将不阻止苏联为强制实施停火而采取行动。”

10月24日凌晨1时左右,一位联合国监督部队的官员给达扬打电话,询问以色列军队什么时候可以停火。达扬回答:“首先必须是真正停火。我们已准备接受停火,时间是24日早晨7时,条件是埃及人必须首先提出停火。”

24日上午8时45分,那位联合国官员又给达扬打电话,说:已经收到开罗方面的电报,内容为:“同意,同意,同意!”

达扬追问道:“埃及人是不是真的重复了三次‘同意’?”

“不。”那位官员回答说,“四次。”

达扬满意地笑了。以色列的战争目的已经全部达到。于是,梅厄夫人下令以色列军队停止进攻,就地停火。

第四次中东战争由此落下帷幕。在持续18个昼夜的战争中,以埃及、叙利亚为主的阿拉伯国家损失惨重,阵亡8500余人,损失坦克2200余辆,损失飞机440余架。更为严重的是,他们不但没有能够收复被占国土,反而让以色列军队突入国境,蒙受了新的战争耻辱。这使他们清醒地认识到:以色列在中东的存在,已经是不可改变的现实。战争只会带来灾难,和平才是历史的抉择。

以色列虽然反败为胜,再次取得了战争的最后胜利,但也付出了阵亡2800余人,负伤7500多人,损毁坦克850余辆,损毁飞机110架的代价。尽管这个数字远远低于阿拉伯国家的损失,可对于一个只有300万人口的小国来说,这意味着每300人中即有1人负伤,每1000人中就有1人阵亡。赎罪日战争给以色列全体国民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创伤,也使他们第一次认识到,战争并不是唯一与阿拉伯世界的对话方式,谈判方为保持和平的真正途径。

因此,第四次中东战争,变成了一幅和平的催化剂。1974年1月18日,埃及代表和以色列代表正式签署了以色列、埃及武装力量部队脱离接触的协议,明确规定双方将严格实行有联合国安理会倡导的陆、海、空全部停火。同年5月31日,以色列同叙利亚也签署了双方武装部队脱离接触的协议。上述两份协议都强调,脱离接触协议并不是和平协议,而是“以1973年10月22日安理会第338号决议为基础、通向公正持久和平的第一步”。

这是阿以双方第一次表现出了真正的和平诚意。尽管和平之路依旧遥远且充满坎坷,但和平的曙光终于开始在中东大地上呈现。

点评:

赎罪日战争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最具现代化特点的战争之一,波及中东地区12个国家,共有110余万军队投入战争,作战地域狭小,兵力武器密集,是一场高强度的局部战争。

阿拉伯国家、特别是埃及和叙利亚以洗刷“六日战争”耻辱的信念,卧薪尝胆6年,进行了战争史最周密的战争准备,并采取了许多巧妙的战略战役伪装手段和严密的保密措施,同时选择犹太人的重要节日——赎罪日,从南线西奈半岛和北线戈兰高地,同时对以色列发起全面进攻,完全达成了战争的突然性,取得了战争初期的主动权。在初期作战中,埃及和叙利亚军队所表现出的现代战争观念、灵活的战术思想和密切协同精神,堪称现代战争史上的经典之作。

然而,在战争初期获得重大胜利后,埃及和叙利亚军队却令人惋惜地重新恢复到了以往谨小慎微的保守战术思想,不同国家军队之间的协同也荡然无存,也许是战争初期胜利之巨大远远超出了战前的预计,竟令他们无所适从,因而不是充分利用战场上的有利态势继续发展进攻,而是在求稳思想的指导下,平分兵力,正面强攻,造成了战线平推,终于在以军顽强抵抗下,陷入了可怕的消耗战,给了以色列军队喘息机会,也使自身陷入了难以挽回的败局。

以色列军队在战前错误估计了阿拉伯国家发动战争的决心,放弃了其固有的积极进攻战略,而改取坚守防御战略,企图凭借坚固设防工事,保持六日战争的成果,结果在阿拉伯军队的突然进攻面前,仓促应战,一度陷入极其被动的境地。然而,以色列军队所固有的顽强精神,抵消了战争初期的被动,很快就稳住了战线,并利用阿拉伯军队的战略失误,迅速进行战争动员,组成强大的预备队投入作战。同时,在战略指导上,充分利用阿拉伯国家之间协同上的弱点,正确地采取了先北后南、各个击破的战略,首先集中优势兵力在北线对叙利亚军队实施反击,然后全力在西奈半岛对埃及军队实施反攻,并抓住埃军部署上的缺陷,以正面进攻结合侧后迂回的战术,以装甲部队快速向运河西岸实施大纵深猛烈穿插,达成了对埃军主力的合围,神奇般地将一场必输无疑的战争变成了一场现代战争史上以少胜多、反败为胜的经典战争。

赎罪日战争,同时也是现代战争的新兵器、新战术的试验场。在作战中,阿以双方均使用了当时世界上最新式的武器装备,埃军的反坦克导弹和防空导弹大显神威,曾一度给以军的坦克、飞机造成极大损失,震惊了世界。而以色列军队则迅即改变战术,以装甲部队的迂回行动,绕过正面阿拉伯军队的反坦克导弹阵地,从侧后发起突击,同时横扫阿拉伯军队的防空设施,重新夺取了制空权和战场主动权。中东沙漠的坦克、飞机和导弹对抗战,标志着一种全新的作战模式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