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教育 敦煌讲唱文学与宋话本小说的题材与思想倾向关系研究

敦煌讲唱文学与宋话本小说的题材与思想倾向关系研究

时间:2023-07-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宋话本小说的发达是宋代特殊的文化生态环境的产物,同时也是中国通俗叙事文学自身发展的必然结果,尤其是它与唐五代的讲唱文学血气相连,存在着一致的或者说相似的文化精神与气质,其先后承传关系不言而喻。细加比较,宋话本小说题材与主题与唐五代讲唱文学的题材与主题一脉相承。宋话本小说描写婚恋歌颂爱情的作品是对前代同类作品的继承,宋话本小说这类题材作品有三大类:即“传奇”、“烟粉”及“灵怪”。

敦煌讲唱文学与宋话本小说的题材与思想倾向关系研究

宋话本小说的发达是宋代特殊的文化生态环境的产物,同时也是中国通俗叙事文学自身发展的必然结果,尤其是它与唐五代的讲唱文学血气相连,存在着一致的或者说相似的文化精神与气质,其先后承传关系不言而喻。

敦煌讲唱文学产生于唐五代,有的也产生于宋初,其题材与主题丰富多样。有的作品属于婚恋题材,有的作品属于宗教题材,有作品属于历史题材,也有的作品属于讽刺、幽默类型。属于婚恋题材的作品往往讴歌美丽、纯洁的爱情。属宗教题材的作品,佛教类作品宣扬因果报应、生死转回等观念;道教类作品宣扬长生思想,巫术观念。历史类作品赞扬英雄人物,感慨其命运。幽默、讽刺类作品或讽刺时事或嘲弄丑类。

宋话本在题材与主题方面对唐五代文学有继承也有发展,所以,从整体上看,它较唐五代的通俗叙事类作品的题材更加丰富多彩。依据耐得翁《都城纪胜》的记载宋话本重要的题材类型有:小说类,含烟粉、灵怪、传奇、说公案,讲的是些朴刀、杆棒以及发迹变泰之事;说铁骑儿,讲士马金鼓战争之事。佛教类,演说佛书、讲宾主参禅之事。讲史类,讲说前代书史文传兴废争战之事。细加比较,宋话本小说题材与主题与唐五代讲唱文学的题材与主题一脉相承。尤其在大的类型方面基本接近。以下,从几方面展开比较分析。

一、婚恋题材与爱情主题类

敦煌讲唱文学中有《韩朋赋》(P.2653、S.2922),《孟姜女》(P.5019)。《韩朋赋》是对晋干宝《搜神记》中《韩凭妻》的改编,内容较前表更丰富,作品一开篇介绍贞夫是一位知书达理的淑女,与韩朋婚后两情笃好,她决心从一而终。韩朋宦游六载不归,她寄去家书倾叙相思之苦。荒淫的宋王拾到这封家书,遂起歹心,导致了贞夫韩朋的悲剧。贞夫被骗入宫,面对宋王的威胁利诱,坚贞不屈,她说:“芦苇有地,荆棘有丛。豺狼有伴,雉兔有双。鱼鳖有水,不乐高堂。燕崔群飞,不乐凤凰,妾是庶人之妻,不乐宋王之妇。”当她遭到自己丈夫的误解后,以死表现了自己的清白。韩朋夫妇双双殉情,死后化为一对鸳鸯。作品表现贞夫忠于爱情,不慕高位的精神境界。《孟姜女》写孟姜女“万里寻夫”、“面斥昏君”、“投海殉情”,表现出她忠于爱情,追求幸福和敢于斗争的精神力量。

宋话本小说描写婚恋歌颂爱情的作品是对前代同类作品的继承,宋话本小说这类题材作品有三大类:即“传奇”、“烟粉”及“灵怪”。传奇描写人与人相恋,烟粉描写人与鬼相恋,灵怪描写人妖相恋。

(1)传奇类作品有《闹樊楼多情周胜仙》、《乐小舍弃生觅偶》、《宿香亭张浩遇莺莺》、《张生彩鸾灯传》等。《闹樊楼多情周胜仙》,收于《醒世恒言》卷十四,作品中称宋为“大宋”,作品描写到的“樊楼”、“桑家瓦里”以及所叙述汴京的街坊、风俗、生活习惯等与《东京梦华录》所载颇为吻合,可以断定是南宋人作品。该作品描写都市青年男女之间大胆而真挚的爱情。尤其是女主人公周胜仙塑造得极有个性。她在樊楼遇见范二郎心中暗暗喜欢。范二郎对她也情有独钟。周胜仙担心失去良机,心生一计,假借买糖水喝,故意与小贩争执,曲折地向范二郎传递爱的信息。机警的小伙子也心有灵犀,用同样的方法回应了她的示爱。这对有情人相爱了,但无由接近。俩人都害上相思病。王婆牵线俩人又订下终身,但好景不长,周胜仙的父亲外地归来,他嫌贫爱富,不同意这门亲事,周胜仙因与范二郎成婚无望,一时“气绝身亡”。盗墓人朱真贪财打开坟墓,见她又活转过来,周胜仙挂念范二郎,她从朱真手中逃出,遇到范二郎,这次有情人有可望团圆,不料,范二郎误以为她是鬼魂将她再次打死。可是做了鬼的周胜仙仍然“一心只忆着官人”,她向五道将军“泣诉其情”,终于了却这绵绵无尽的情债。《乐小舍弃生觅偶》收入《警世通言》卷二十三,题下注有:一名《喜乐和顺记》。作品中也将宋朝敬称为“大宋”,显然是宋代人的口吻。小说中有“每年遇年八月十八日,乃潮生日,倾城士庶,皆往江塘之上,玩潮快乐。亦有本土善识水性之人,寻执十幅旗幡,出没水中,谓之弄潮,果是好看”。叙述与周密《武林旧事》卷三的《观潮》中描写的钱塘观潮盛况相合。结尾有“至今临安婚姻配合故事,还传‘喜乐和顺’四字”。临安是南宋行在,是南宋时名称,从这一地名可以推断作者是南宋人。《乐小舍弃死觅偶》是描写青年男女生死恋情的作品。小说中男女主人公一个是乐和,一个是顺娘,他俩同窗读书两小无猜。长大后各自分开,无缘相见。有一次钱江观潮。顺娘失足落水,乐和见了跳入江中去救,两人在水中起伏沉浮。有善游的人将他们救起,俩人还紧紧拥抱。双方父母深为感动,愿意结亲。这对青年男女幸福结合。

(2)“烟粉”类作品描写人鬼恋,这是对人世间婚恋欲情的理想补充。这类作品主要有《碾玉观音》、《小夫人金钱赠年少》。《碾玉观音》在《宝文堂书目》著录为《玉观音》。该作收入《警世通言》卷八,题目《崔待诏生死冤家》。下注:宋人小说题作《碾玉观音》。从作品中“绍兴年间,行在有个关西延州延安府人”的话,可以推断是南宋人作品。《碾玉观音》叙述了一个郡王府的养娘秀秀与府中碾玉待诏崔宁两情相悦,郡王许他们将来做夫妻,但郡王府的工期漫长,他们不甘被人驱使,在王府失火之时,双双私奔,逃在远离郡王府的潭州,过上平静幸福的生活,不料,王府郭排军办差路过潭州发现了他们,他俩被王府抓回,崔宁受重责,遣送建康,秀秀被打杀葬于后园。被打死已成鬼魂的秀秀,对崔宁仍无比眷恋,她随崔宁一起至建康,又生活在一起。他们幸福生活的情景又被差人郭排军看见。这样的生活无法继续下去。最后,秀秀带着崔宁到阴间去寻找自己的幸福生活。这一作品写得催人泪下,它一方面歌颂秀秀对崔宁坚贞的爱情,另一方面也揭露了当时社会的黑暗,人间没有劳动者的幸福。

《小夫人金钱赠年少》收入《警世通言》卷十六,也题《张主管志诚脱奇祸》。《宝文堂书目》著录有《小金钱记》、《也是园书目》,“宋人词话”类有《小金钱》,大约就该作品《宋人话本八种》也录入。篇中有“如今说东京汴州开封府界”、“话说东京汴州开封府界身子里一个开线铺的员外张士廉……”的话,与《东京梦华录》卷二,“东角楼街巷”中“南通一卷,谓之界身。并是金银采帛交易之所。屋宇雄壮。门面广阔”相吻合,可以断定是南宋人作品。这一小说叙述一个女子“小夫人”不幸的婚姻与爱情。“小夫人”不幸嫁给一个大她“三十四岁”的开线铺的张员外。她不爱这个老员外,却暗自爱上店中一个年轻主管张胜。张胜志诚老实,不敢接受这种爱,而且因此离开这家店铺。“小夫人”后来受一桩失窃案的牵连,自缢身亡。她变成鬼魂仍追着张胜。张胜坚守礼不乱,作品表现了“小夫人”对爱的大胆执著追求,也显示“小夫人”极强的自我意识。作品对张胜恪守道德,非礼不为的行为深表赞许。《金明池吴清逢爱爱》以北东京汴梁游园金明池为背景,表现了一出人鬼恋。吴清是开封府一富商子弟,风流博浪,在街北小酒店里调戏量酒女子爱爱。本是逢场作戏,谁承想那爱爱生性多情,竟生了相思病,郁郁死去。一年之后,爱爱的鬼魂与吴清欢聚。为了表达她的谢意,爱爱又帮助吴清与世间另一个叫爱爱的富家女子结成连理。

(3)《白娘子永镇雷峰塔》属灵怪类作品,描写人妖之恋。据《西湖游览志》载:雷峰塔为吴越王妃所建,“俗传湖中有白蛇青鱼两怪,镇压塔下”,《白娘子永镇雷峰塔》大约便是由这传说演化而成。胡士莹《话本小说概论》谓,这篇小说“从涉及的典实名物和社会各方面的描写来看,宋话本的色彩相当浓厚”。这一作品叙述白蛇娘子与许宣的爱情故事。杭州西湖有一蛇精白娘子与忠厚老实的书生许宣邂逅,她便爱上这个年轻英俊书生。几经周折他们成了夫妻。她虽为异物,但对许宣的爱情纯洁无瑕。后来,她与许宣的恋情,被法海和尚看出,他用法术降伏白蛇,并将它镇压在雷峰塔下。作品内在存在矛盾,从表层看,作品宣扬封建道德观,写伦理道德战胜情感;劝人戒色,但从深层看,作品处处流露出对美貌的蛇精白娘子的钦慕,对她大胆追求自由幸福的精神,予以肯定态度,这反映出当时社会市民意识中追求个性自由、肯定人的欲望的思想已萌发,但封建思想意识仍十分强大,作者不得已用了曲折的表现方式,明贬暗褒。

二、历史题材类型作品

敦煌讲唱文学中有大量历史题材作品。这类作品主要以一个历史人物或历史史实为主要依托,同时广泛吸收民间相关传说,在此基础上加工创作而成。它们有:《伍子胥变文》、《李陵变文》、《王昭君变文》、《汉将王陵变》、《韩擒虎话本》、《季布骂阵词文》、《前汉刘家太子传》,还有当时的“现代史”作品:《张仪潮变文》、《张淮深变文》。

宋人“说话”伎艺中有“讲史”一家。所谓“讲史”即:讲史书,讲说前代书史文传,兴废争战之事。对“讲史”类小说,吴自牧的《梦粱录》卷二十也作过类似解释:讲史书者,谓讲说《通鉴》、汉唐历代书史文传,兴废争战,有戴书生……徐宣教,又有王六大夫,元系御前供话,为幕士请给讲,诸史俱通,于咸淳年间,敷衍《复华篇》及中兴名将传,听者纷纷,盖讲得字真不俗,记问洲源甚广耳。“讲史”也有称之为“评话”、“平话”的。宋代较早的讲史是说三国。高承的《事物纪原》卷九载:仁宗时,市人有能三国者。苏轼的《东坡志林》中也说:“涂巷小儿薄劣,其家所厌苦,辄与钱,令聚坐听说古话。说至三国事,闻刘玄德败,频蹙眉,有出涕者;闻曹操败,即喜跃畅快。”

宋代“讲史”小说内容也由《三国志》、《五代史》扩展而至宋前几乎各朝大事。还有一些“讲史”其题材扩展到同代前朝的历史大事,这类“讲史”故事也叫“新话”。现存宋元时期讲史话本九种:《平话武王伐纣书》、《平话乐毅图齐七国春秋后集》、《平话秦并六国》、《平话前汉书续集》、《平话三国志》、《薛仁贵征辽事略》、《五代史平话》、《宣和遗事》等。今已失传的讲史话本则有“孙庞斗智”、“晋、宋、齐、梁”、“收西夏”、《中兴名将传》(或即说张、韩、刘、岳的“新话”)等,就现存宋之讲史话本看而言,由于年代久远,难以分清是宋是元作品,但宋代讲史已十分发达,可以推断,这些作品宋代基本定型,元人刊刻完成。现存讲史话本中《三国志平话》、《五代史平话》是宋话本最为肯定。《三国志平话》上中下三卷。上卷正话叙述黄巾起义天下大乱,次写刘、关、张起于草莽,再写曹操杀吕布陈宫。中卷叙述汉献帝宣召刘、关、张,次写献帝密诏国舅董成及刘、关、张等诛杀曹操未遂,刘备出任豫州牧,后写赤壁之战,刘备东吴娶亲,与孙夫人回荆州。下卷写智诸葛气死周瑜,次写刘备取西川,终止于三国一统为晋。《五代史平话》凡十卷,梁、唐、晋、汉、周各上下两卷。胡士莹先生在《话本小说概论》中指出它是“宋人旧编”。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中也说:“《新编五代史平话》者,讲史之一,孟元老所谓‘说《五代史》’之话本,此殆近之矣。”这一作品内容叙述五代兴废争战的历史,从写作体例上看,属编年体。按历史顺序依次讲述梁、唐、晋、汉、周五代史事,内容有些交叉重叠。

《前汉书平话续集》有许多史料可证,它在宋代已经定型。刘克庄在诗中叙及他在乡村见艺人表演“说话”,其内容有:楚汉争霸(“纵谈楚汉割鸿沟”)“霸王别姬”(“听到虞姬直是愁”)。罗烨《醉翁谈录·小说开辟》记载南宋说话艺人讲说的节目中有“刘项争雄”。该书以“时大汉五年十一月某日,项王自刎而死,年三十一岁”开头,显然,前面有过一个《正集》。《正集》无疑叙述刘项争雄之事。《续集》叙述韩信、英布、彭越、萧何张良、陈平、“高五王”、周勃等人事迹。内容围绕刘邦吕后杀戮功臣展开,先叙吕后斩杀韩信,之后叙杀彭越、英布;次叙刘邦杀韩信等功臣遭到报应;吕后杀戚夫人、诸刘;最后叙吕后遭受到的报应,樊元、刘泽等诛诸吕。唐五代敦煌讲唱文学中《季布骂阵词文》被这部集子收录有800余字:

第三日,汉王升殿,聚大臣,放赦遍行天下。子房、萧何等众官上贺:“自垓下灭楚之后,有功者封官,无功者受赏,天下亦定。”汉王曰:“未定。”子房奏曰:“臣不达上意。”王曰:“虽然灭楚,朕恨二人不得,吾乃不安。”子房曰:“何人?”帝曰:“楚臣司马钟离昧、季布二人未获,朕不解。”子房奏曰:“惧者乃项王也,今楚灭,何愁二匹夫乎?我王降诏遍行天下,若藏钟离昧、季布者,灭九族;若获到官,千金赏万户侯。”子房奏毕,高祖即行圣旨诏行天下,拘束钟离昧、季布二人。不因行此圣旨,致使君臣失义,信有十大功劳,变作斩鬼。

今有富民朱长者,闲坐自思,汉王行诏刷钟离昧、季布二人,若有隐藏之家,九族遭诛。今家中有一个,遂唤问之:“你莫非钟离昧、季布乎?”其人曰:“然。”长者心乱,布曰:“佐楚之将与汉冤仇,今日楚灭,无处安身,自贷其身于宅中,今闻汉王诏书,升金赏万户侯,布乃谢主公恩养一载,敷布到官,愿主公请功受赏。”长者曰:“既足下国之将军,吾争忍受此名利,你且只隐吾宅中,今长安我探虚实。”长者谒夏侯婴到长安,共婴相见。婴曰:“恩兄何来?”朱公曰:“今季布见在我宅中,如何救之?”婴半晌不语。多时告:“兄可休忧虑。”茶饭酒毕,至来日,百官朝帝。夏侯婴出班奏曰:“王可寻思。”帝曰:“但奏,寡人随之。”臣问:“帝诏遍行天下,拘刷钟离昧、季布二人,至今不得;切恐刷得紧急,别生事端,如之奈何?莫若陛下放赦二人,决得其人。”帝曰:“善。”即日遍行大赦,书云:“楚之臣钟离昧、季布二人,赦到投首到官者,无罪,官职依旧封之;如一月出者,依封,月外出者,复罪如先,依诏治罪。”婴出朝到宅见长者,朱公问:“奏帝如何?”婴言:“帝与之专赦二人。”朱公既得言,回,说与季布。乃谢长者,长者修书与季布,见夏侯婴。婴次日近汉王,奏曰:“有季布投赦来谢恩。”汉王大喜,即宣季布至。王曰:“卿既为亡国之臣,合当万死,是各佐其主,今放大赦,免卿等二人。卿在楚封右司马,今依楚封为汉司马。”季布顿首再拜:“臣乃亡国之臣,礼当万死,今谢陛下圣恩,却依楚封官职,无可报王之恩。”

作品渗透了因果报应的唯心历史观。

和敦煌讲唱文学中历史题材作品一样,宋话本中历史类作品在历史叙事中基本坚持民间立场,唐五代的《捉季布传文》把有九五至尊的帝王放在配角位置,而把辱骂皇帝的季布放在作品中心描写,这本身就是对封建正统观的反叛。对处于弱势地位但又机智勇敢的季布的赞美歌颂,对得志小人刘邦的嘲弄,具有鲜明的平民立场。宋话本讲史类作品也坚持了历史叙事中的平民立场。书会先生在编创作品中往往以道德标准衡量历史人物,不以成败论英雄。如《前汉书平话续集》对项羽的评价,与史官的评价截然不同,《续集》编者认为司马迁关于“项王不知己,不能贤,失天下……”的论断是偏颇的,没有了解项王的为人。《续集》赞扬了项羽的磊落光明,鞭挞了刘邦的阴险奸诈。《三国志评话》之所以持拥刘贬曹的立场,一方面受到正统观念的影响,但更主要的是迎合下层民众渴望明君贤相的文化心得。刘备宽厚仁慈,爱民如子,他是老百姓心目中理想的君主。他三顾茅庐,求贤若渴,也是下层文人,怀才不遇,渴求得遇明主而编造出的神话。(www.daowen.com)

三、宗教题材

宗教题材类型作品由分两类:佛教与道教。

1.佛教类

唐五代有许多说唱佛经故事的作品,主要叙述释迦牟尼或其弟子精进修道,断绝苦因,追求佛家最高理想以及佛法战胜邪界的故事。根据《佛本行集经》演绎的《八相变》讲述释迦牟尼为迦毗罗卫国太子时,有感于人间有生老病死诸苦而出家的故事。也有据《普曜经》卷六《破魔变》,讲述的是释迦牟尼成道之际,与亲率魔女魔军对释迦牟尼威胁色诱,施展种种伎俩以败坏其道的魔王波旬进行斗争并最终降服魔王的故事。由《贤愚经》卷十《须达起精舍品第四十》演绎的《降魔变文》讲述佛弟子舍利弗与外道六师斗法的故事。根据《佛说盂兰盆经》演绎的《目连变文》、《大目乾连冥间救母变文》讲述佛弟子目连历尽千辛万苦救母出地狱的故事。《庐山远公话》也是这类题材作品。宋话本中“说经”类作品演说佛书,就是演绎佛教故事。据《西湖老人繁胜录》载,南宋临安的“说经”艺人便有长啸和尚、彭道安、陆妙静。《梦粱录》载,有宝庵、喜然和尚等。《武林旧事》记载“说经”艺人更多。当时“说经”艺人连艺名也带着佛家色彩。

宋代“说经”类话本比较发达,但有文献记载的为数不多,现存的作品有《大唐三藏取经诗话》、《花灯轿莲女成佛记》、《五戒禅师私红莲记》、《陈可常端阳仙化》等几篇。《大唐三藏取经诗话》,今存刻本两种,其一为小字本,分上、中、下三卷。卷末印有“中瓦子张家印”字样,据王国维先生考证为南宋刻本。也有不同意见。《大唐三藏取经诗话》据陈玄奘去天竺取经事迹改编而来。唐玄奘是唐代一个伟大的佛学家、翻译家。他为求取佛法历尽千难万险,从天竺取回大量佛经,并将它们译为中文。他在佛学领域取得重大成就,赢得了世人的尊敬,也成为我们民族的骄傲。鲁迅曾赞誉说:“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辉,这就是中国的脊梁。”《大唐三藏取经诗话》主要叙述唐僧取经途经一国,遇猴行者,赖行者神通,进入大梵天王宫。天王赐隐形帽、金环锡杖、钵盂三宝。一路经香山寺、狮子国、树人国、长坑、大蛇岭。在火类坳灭白虎精,于九龙池降九条馗头鼍龙。又有深沙神化金桥帮助度险。后又至鬼子母国、女儿国。在王母池,三藏命猴行者偷桃,因桃形似小儿,不敢吃,行者食之。又经沉香国、波罗国、优钵罗国,抵达竺国,得佛经五千零十八卷。返回途中,定光佛授《多心经》。至河中府,遇王长者妻杀儿,法师救之。至长安,皇帝亲迎之。七月十五日,天降莲舡,唐僧师徒乘之仙化。

《花灯轿莲女成佛记》收入《清平山堂话本·雨窗集》,作品“入话”诗后有这样的话,“即才白过这八句诗,是大宋皇帝第四帝仁宗皇帝做的”,从其口吻看,应是南宋人。该作品情节较为简单,主要叙述花店主人张元善和他的妻子王氏,年过四十,而膝下尚无一男半女。夫妻俩平日乐善好施,吃斋念佛。一日,有一瞎眼婆婆在街上念经乞讨,这对夫妻萌发善心将她接回家中供养。那婆婆死后转生为张元善之女。此女长大后受能仁寺惠光长老点化,出嫁时在轿中坐化。张元善夫妇也得成正果。这一作品旨在弘扬佛法,劝人行善。《五戒禅师私红莲记》叙述五戒禅师与红莲私通犯了色戒,其事为好友明悟禅师看破,他作偈讽喻,五戒羞惭圆寂。明悟恐来世不能皈依佛道也在同日圆寂赶去。后五戒托生为四川苏东坡,明悟投生谢家,为谢瑞卿。二人长大后为好友。苏东坡功名心重,考中进士进了官场,谢瑞卿出家做了和尚,法号佛印,苏东坡初不信佛,后经佛印点化,参透因果,明悟佛法。二人均修得正果。

《菩萨蛮》以端午节为线索,连缀四个生活片断,叙述陈可常蒙冤及洗冤的故事,作品宣扬因果报应及轮回观念。这一作品为佛教文学作品,但以端午节为背影,带着浓厚的民俗文化色彩。

2.道教作品

道教在李唐王朝备受尊崇,唐五代“说话”伎艺也有所反映。敦煌遗书中《叶净能话》就是一个道教题材话本。作品描写著名方士叶净能所具有的种种奇能异术。作品混合了符箓派以符咒制约鬼神、祈福禳灾的观念,以及丹鼎派以炼丹派求长生的法术信仰。该作品旨在宣扬道法无边,威灵显赫。作品描写到仙人仙境表出离奇大胆的想象。宋代自真宋时伪造天书,道逐渐盛行。宋徽宗更笃信道教,天下寺庙多改为道观,徽宗自称道君皇帝。宋代道教兴达到历史新高。宋代“说话”伎艺中有“神仙”一目,讲说神仙及其度化世人的事,属道教类作品。现存作品有《张古老种瓜得父女》、《张子房慕道记》、《福禄寿三星度世》。《张古老种瓜得父女》叙述仙人80岁的张古老娶仙女18岁的父女的故事。作品描写神仙世界颇为引人入胜,令人神往:地仙人张古老住在梁山中的桃花庄,庄前有一条大溪拦住去路。只见那溪流,清澈见底,雪浪翻滚,两岸柳杨成荫。渡过溪去,有一所庄院,那庄院竹篱茅舍环境清幽,门前尽种榆柳,杨花落满溪头。庄院中夏种秋收,悠闲自在。作品描绘出一个令人向往的世外桃源。《张子房慕道记》收在《清平山堂话本》中,作品叙述张良与汉高祖刘邦的一场关于为官与修道优劣问题的辩论,结果是张良辩胜。刘邦放他辞官归隐,张良入山修行,后列入仙班。《福禄寿三星度世》道教文化色彩也浓厚。

四、讽刺幽默类

从美学角度分析,敦煌讲唱文学与宋代话本小说都存在一个重要文学类型:讽刺幽默文学。

1.讽刺类

敦煌讲唱文学中《唐太宗入冥记》是一篇政治讽刺小说,《燕子赋》是一篇讽刺寓言。《唐太宗入冥记》讽刺的对象是唐太宗李世民以及他统治时代的黑暗政治与法制。小说写在玄武门之变中被杀的李建成、李元吉在阴司诉冤,阎君派小鬼将唐太宗李世民生魂拘至阴曹地府,勘问此事。写唐太宗入冥之因,暗里讽刺李世民登基是杀兄逼父的败德行为。作品再通过他听阴府千万冤魂的呐喊,良心不安,讽刺他在平定各路诸侯中杀人无数,犯了杀生之罪。为延长命禄,与判官崔子玉搞起政治交易,一个卖官鬻爵,请托贿赂;一个跑官要官,贪赃枉法,这更是对他统治时代官场腐败、司法黑暗的揭露与讽刺。

《燕子赋》叙述安分守己的燕子夫妇(外方人)辛辛苦苦垒起一座建巢,却被刁横奸诈的雀儿(地痞)霸占。燕子归来据理索要,反被野蛮的雀儿殴伤。燕子含冤向鸟王凤凰(假想的清官)投诉,凤凰秉公执法派包鹩捉拿雀儿。在公堂之上,雀儿恶人先告状。明察秋毫的鸟王判了雀儿罪并处以鞭刑打入大牢。面对严正的法官,雀儿一面假意改悔,一面四处求情。后来,又抬出自己曾有战功,可以上柱国勋赎罚,于是被安全释放。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是“开元盛世”,作品通过寓言形式,在嬉笑怒骂中,讽刺了当时社会官僚、豪绅等有权势者,依仗政治与经济特权,巧取豪夺,兼并农民土地的现实。

宋代话本中《拗相公》是一篇政治讽刺小说。这一作品应是元祐党人的后辈创作的话本小说,它抨击时弊、丑化王安石,讽刺艺术高妙,但有人身攻击之嫌。小说从王安石罢相南归写起,以他所见所闻所感为内容,处处表现新法害人,营造出一种天怒人怨的气氛。作品主要情节是写王安石从东京出发,一路微服而行,前往金陵。至钟离镇住在一小店里,他请店主为他雇轿子骡马时,店主说:“自从拗相公当权,创立新法,伤财害民、户口逃散。虽留下几户穷民,只好奔走官差。那有空役等雇?况且民穷财尽,吃饭尚且不饱,那有闲钱养马骡。”王安石走街市,果然看到市井萧条,店房稀少。又走几处,尽见有人在粉墙上题诗讽刺自己。过钟离镇三十五里处,王安石遇见一老翁,哭诉四个儿子为新法所害俱不在人世。言至痛处,老人痛恨说:若见此奸贼(王安石),必手刃其头,刳其心肝而食之。再过十余里,见一农家,内有老妪,王安石一行人前往借宿。见那妇人家喂家畜,老妇人喊:“啰、啰、啰,拗相公来。”二猪闻声奔来。她的婢女喊:“喌、喌、喌,王安石来。”群鸡俱至。王安石问其故,妇人解释说:“民间怨恨新法,入于骨髓,畜养家豕,都呼为拗相公,王安石,把他当做畜生,今世没奈何他,后世得他变为异类,烹而食之,以快胸中之恨耳!”

(2)幽默类

敦煌故事赋中有《齖齕书》又题为《齖齕新妇文》(S.4129、P.2564、P.2633)。宋话本中有《快嘴李翠莲记》,二者传承关系更明显。《齖齕书》篇幅短小,所描写的妇女不守妇德,她“欺儿踏婿,骂詈高声,翁婆共语,殊总不听。入厨恶发,翻粥扑羹,轰盆打甑,雹釜打铛。嗔似水牛料斗,笑似辘轳作声”,她还搬弄是非,“斗乱心情,欺邻逐里”,游手好闲,不学女红,脾气暴戾,桀骜不驯,是集妇女恶德于一身的民间泼妇典型。《快嘴李翠莲记》是《齖齕书》的宋代翻版,该作较前作又有所发展。作品中的李翠莲年方二八姿容出众,女红针黹,书史官百家,无所不通,只是多嘴多舌,而问一答十,问十答百,出口成篇。出嫁时,父母让她与兄嫂分别,她在门口高叫:“哥哥嫂嫂休推醉,思量你们忒没意。我是你们的亲妹妹,止有今晚在家中,你们两口下着得,诸般事儿都不理,关上房门便要睡……”迎亲之日,车马到了婆家,媒婆叫她开口接饭,她在轿中大怒:“老泼狗,老泼狗,叫我闭口又开口。正是媒人之口无量斗,怎当你没的翻做有?你又不曾吃早酒,嚼舌嚼黄胡张口,方才跟着轿子走,分咐叫我休开口。甫能住轿在门首,如何又叫我开口?莫怪我今骂得丑,真是白面老母狗!”两篇作品都用夸张的手法讽刺了新妇身上的“丑”一面,语言幽默,其主旨在于劝惩妇女贤良安静,少弄口舌。

宋代话本小说中有“公案”小说《错斩崔宁》、《三现身包龙图断冤》、《宋四公大闹禁魂张》、《勘皮靴单证二郎神》等,还有“朴刀”、“杆棒”类小说,如《万秀娘仇报山亭儿》、《杨温拦路虎》、《史弘肇龙虎君臣会》等,它们是对唐五代通俗叙述文学在题材领域的新拓展。总之,宋话本在题材与主题方面,较之前代得到充分发展,变得更加丰富多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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