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要美美
爸爸找来木梯子。有了木梯子,近两米高的围墙就不是问题。爸爸轻松地进入了一楼的院子,轻松地对趴在阳台上的郭芳芳说:“我马上就把美美拿上来给你!”
爸爸的口吻,就好像美美在那里等着他去拿一样。
爸爸真的没有把美美当回事,他在阳台的下方草草地看看,以为美美就在地上躺着,等着他去拿。
爸爸的轻松不是没有理由。太阳的光亮斜斜地照射在院子的西墙上,那光也反射到院子里,使得院子里的草都发亮。
在这样的状况下,找一只乌龟,确实不是难事。
然而,爸爸就是没有看见美美。
性急的郭芳芳在上面问:“爸爸,看到美美没有呀?”
“别急,还没有看见。”爸爸说着,不得不认真起来。他弓着腰,用手在草丛里扒拉着,由阳台的下方开始找起,寻找的范围一点点的扩大。
“爸爸,看到美美没有呀?”爸爸越是找不着美美,郭芳芳就不时地问。
爸爸的回答再也轻松不起来了:
“哎,怎么会找不着呢?”
“难道它飞走了?”
“难道它钻进地里去了?”
“今天要找不着,我就不回去了。我就不信找不着!”
……
照射在院子西墙上的光亮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抹,然后倏地不见了。于是,院子里便暗了下来。郭芳芳再说“爸爸,看到美美没有呀”时,那声音就像被水浸泡过了一样。
三楼的动静自然也传到了高爷爷的耳朵里,他花白的脑袋伸出来,朝上,问郭芳芳:“乌龟丢了?什么时候丢的呀?不是放在玻璃缸里面的吗?怎么会丢了?”
郭芳芳难过地摇摇头,她也不知道美美是什么时候丢的。知道美美丢了的,只有丽丽,可是丽丽不会把它知道的告诉郭芳芳。
高爷爷又对下面的爸爸说:“肯定掉到院子里了,肯定躲在草丛里,或者砖块瓦缝里!”
高爷爷的话对爸爸具有指导意义,爸爸既翻了砖块,又翻了瓦缝。
汗水从爸爸的头上滚落下来,还是一无所获。
妈妈来到阳台,对院子里面的爸爸说:“一只乌龟,又不是一根针,你怎么找到现在还没有找着?晚饭都做好了!”
爸爸对妈妈咧咧嘴,说:“也不知道小东西跑到哪儿去了!”
“还用说嘛,肯定在里面!你是不是仔细找了?”妈妈说。
“我每一寸地方都找了!”爸爸说。
“难道它还飞了不成?”妈妈的话明显地透露出对爸爸找美美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奶奶也来到了阳台。对下面的爸爸说:“小乌龟肯定在里面,不可能找不到呀。你好好找找,特别是每一个角落!”
“对呀,角角落落都不要放过!”高爷爷附和着奶奶的话说。
爸爸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下面叹了一口气。他既“好好”找了,也“仔细”找了,还要他怎么找呀?
妈妈这时看了看郭芳芳,做出了一个决定:“芳芳,你别急,妈妈给你把美美找回来!”
妈妈觉得男人有时候难免要粗枝大叶,他们善于做体力活,而在找东西方面,男人肯定不如女人心细。
于是,妈妈通过梯子也到了一楼的院子里。
对妈妈的到来,爸爸由衷地表示:“好,你来找,看你能不能找着!”
郭芳芳绷着的脸也缓和了一些。院子就那么大,由爸爸妈妈两个人找一只小乌龟,还不能找到吗?
遗憾的是,妈妈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能力,她也没能把美美找着。
“真是奇怪了,美美会到哪儿去呢?”妈妈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腰说。
“怎么会找不着?”奶奶很费解地对下面的人说。要不是年龄的原因,她真想下去自己找一找。“砖头下面找了没有?”
“找了!”爸爸说,妈妈也说。
“瓦片下面找了没有?”
“找了!”
高爷爷也很不明白地问:“怎么会找不着?地下是不是有洞?如果有洞的话,一定躲到洞里面去了!”
于是,爸爸妈妈便把眼睛凑到地上。他们还真的找到了几个洞洞,不过美美钻进去的可能性非常小,因为那些洞洞太小了。
不知不觉中,院子里昏暗了下来,即使眼睛凑到地面上,也不能轻易地发现美美——乌龟的颜色天生就具有掩蔽的功能。毫无疑问,已经不适合继续找下去了。
奶奶摸摸郭芳芳的头,无奈地对院子里的爸爸妈妈说:“回来吃晚饭吧。”
郭芳芳的心里一片冰凉,她真希望爸爸妈妈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美美为止。可是已经过了平常吃晚饭的时间,要爸爸妈妈继续找下去的话郭芳芳说不出口。
郭芳芳只得看着爸爸妈妈从院子里出来。
“玻璃缸待着好好的,乌龟怎么会爬出玻璃缸呢?会不会是……”高爷爷看着把梯子扛到肩上的爸爸说。
“对呀!乌龟怎么会爬出玻璃缸呢?”爸爸恍然大悟地说道,“会不会是被老鹰叼去了?老鹰看见两只乌龟,就一头冲下来……”
郭芳芳“啊”了一声。
妈妈说:“老鹰叼乌龟?老鹰叼乌龟做什么?它又不是小鸡!芳芳,你放心,乌龟的壳那么硬,老鹰就是想叼它,也没法下嘴!”
爸爸立刻顺着妈妈的话说:“对对对,我说错了,老鹰不可能叼乌龟的!”
高爷爷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这句话就是“会不会是鱼吃多了”。如果是鱼吃多了,美美就兴奋了,它一兴奋,就跑到玻璃缸外面去了。如此一来,对于美美的失踪,那些小鱼就有了一份责任。当然,买来小鱼的高爷爷也有一份责任。
高爷爷安慰郭芳芳说:“芳芳,别难过呀,今天找不着,明天还可以找,后天还可以找……实在找不到,爷爷到时候送一只小乌龟给你!”
“我就要美美!”声音听上去虽然是软绵绵的,但那软绵绵里透着一股子坚决,然后郭芳芳把嘴巴噘起来,噘得几乎能挂上油瓶了。这不是噘给高爷爷看的,而是噘给她奶奶爸爸妈妈看的——他们应该想方设法为她把美美找回来。
吃晚饭的时候,郭芳芳一声不吭,那双筷子没精打采地一下一下把米饭扒拉进嘴巴。
奶奶看着心疼,不断地给郭芳芳夹菜。
“美美肯定能找着,今天找不着,明天还可以找,后天还可以找……”奶奶把高爷爷说过的话说出来。
“是呀,我就不信一只乌龟还飞了不成!”妈妈说。
爸爸看看郭芳芳,说:“实在找不着,我就买一只回来!”
“我就要美美!”郭芳芳第二次把这句话喊了出来,紧跟着她的眼泪汩汩地流出来。世界上还有第二只小乌龟能代替美美在郭芳芳心里的分量吗?郭芳芳只要美美,就是把全世界最好的小乌龟送到郭芳芳面前来,郭芳芳也不要。美美是一只有故事的乌龟,奶奶爸爸妈妈不是不知道呀。
爸爸立刻转变了态度:“好好,就要美美,等吃过饭,爸爸再给你去找!”
爸爸可不是随便说说的,郭芳芳的眼泪也不允许他随便说说。吃过晚饭,爸爸打着手电,扛着梯子,又去了一楼的院子。
因为手电,黑乎乎的院子里有了一束光亮,那光亮忽大忽小,忽圆忽长,并且不断地移动着。郭芳芳站在阳台上,她一句话也不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束光亮——她怕她说什么的话,惊动了美美,也惊动了爸爸。
天这么晚了,难道美美不想回家吗?难道不想丽丽吗?难道不想她吗?难道不想那么些好吃的小鱼吗?在郭芳芳看来,无论如何,美美都应该着急地要回家。美美没有办法从一楼爬到三楼,它唯一的选择就是看见爸爸手电的光亮,乖乖地从草丛里爬出来,让爸爸把它带回家。
等一会儿看见了美美,她要好好批评它,看它以后还敢不敢私自爬出玻璃缸了。郭芳芳心里这样想着。
做完了家务的奶奶和妈妈也来到阳台。
“找到没呀?”奶奶问。
爸爸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唉,怎么就找不着了?究竟是钻进了地里,还是飞到天上去了?”
大约找了一个小时,爸爸一无所获,只得从院子里出来。
爸爸对眼巴巴望着他的郭芳芳说:“别急呀,爸爸明天再找一找!”
爸爸一回来就帮她找,连续找了两次,已经够辛苦的了,郭芳芳还能说什么呢?郭芳芳只好把眼泪强行压了回去,同时把希望寄托在明天——明天爸爸说不定就能找着美美了。
郭芳芳把玻璃缸放到她和奶奶的房间,郭芳芳看见丽丽把脑袋伸出水面,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是不是在等美美呀?
“美美要出去,你为什么不拦着它?你们是不是以为院子里好玩,所以就想跑出去玩了?”郭芳芳伸出手指头,对着丽丽说,“你们想过没有,在院子里吃什么,喝什么?晚上要是来了大灰狼怎么办?”
丽丽缩回脑袋,一动不动地趴在缸底,似乎晚上真的有大灰狼要来到一楼的院子。
这一晚,郭芳芳好久没有睡着,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像满床都是跳蚤。她担心美美肚子饿了怎么办,她担心美美渴了怎么办,她担心美美在哪里睡觉,她担心在美美睡觉时忽然来了怪物怎么办……
郭芳芳有数不清的担心。
奶奶知道郭芳芳为什么睡不着,但是她什么也不问,自己装着呼呼入睡。她知道只要跟郭芳芳说话,郭芳芳就更睡不着。
郭芳芳到底什么时候睡着的,郭芳芳自己也不清楚。她清楚的是她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棒的梦——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她也相信别人也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