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遵循孩子成长的节拍
第2节 遵循孩子成长的节拍
我当然很急于想让齐齐开口说话。在最初的阶段,我们也使用了ABA回合式教学法。所谓ABA回合式教学法(Discrete Trial Teaching,DTT),就是应用行为分析法对自闭症儿童进行教学、训练。这是一种具体的训练技术,主要具有以下四个特点:
·将每一项要教的技能分成小的步骤,然后一步步地练习;
·强化性(intensive)教学,反复训练每个步骤;
·使用提示帮助孩子做出正确的反应;
·使用强化物及强化手段。
之所以叫回合式教学,是因为这样的教育过程包括多项操作,每项操作都有明确的开始和结束,具体过程由三个环节组成:给孩子发出指令或要求、促使孩子对指令或要求做出回答和反应、结果(对孩子的反应或提示加强化)。这三个环节完成后,稍微停顿一下,再给出下一个指令(开始新的操作)。
当时,训练师让我们强迫齐齐坐在小椅子上,用简单的指令教他拿放积木和配对,一旦做对了,就通过给予食物加以强化,如果不会做,我们则辅助他完成,但是不能给他食物。虽然这让齐齐付出了痛哭的代价,但对于大脑一片混沌的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简单而清晰的指令,不断重复进行的机械式的正向行为建立,齐齐逐渐从最初漫无目的地乱跑,变得有序而可以学习。
洛瓦斯教授是这样描述ABA回合式教学法的:它是一种能有效建立自闭儿初步社交行为的方法。目前,已经有很多专家和学者对其进行了充分而详尽的阐述,它的有效性则是不言而喻。由ABA所延伸出来的各类方法,目前正被广大的儿童自闭症群体所使用。
我们采用的另一种训练方式叫做感觉统合[2]训练。从我当时不专业的眼光来看,感觉统合训练室比较像是一个游戏室,有着各种各样的器材,据说这些器材可以刺激孩子们的各种感官。经过了几天的熟悉之后,我的小家伙显然对于这些运动还是有一点点兴趣的,没几天就学会跳床、走平衡木、在抱筒上转圈子,等等。
三个月以后,齐齐开始会仿说一个单音了。这个时候,我才确确实实知道,自闭症的孩子绝对不是不会说话这么简单。通过大量的学习,我也慢慢了解到,在这条战线上,我们对付的是怎样复杂的一个病症。在这三个月里,我有了人生之中的第一根白发,第一次做了最认真努力的学生,也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一个“战士”。
后来,我们离开了那家训练机构,我开始计划在家里自行训练齐齐。
在我家小小的阳台上,我摆放了一张小桌子、两把小椅子,后面一张小书桌就是我给孩子备课的地方。我从网上下载了很多关于行为干预的课程,根据孩子的表现和自己的“感觉”给孩子上课。
和在机构一样,我给齐齐安排了一定的作息时间,早上一起来,先开始所谓的认知课,然后吃点心,之后就是精细课。午餐、休息之后,又是认知和运动。先生去上班了,我独自一个人面对着我患有自闭症的孩子,既是妈妈,又是老师。
一清早,齐齐刚睁开眼睛,我就让他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脚下垫一张小凳子,手里拿两把牙刷,一把是他的儿童牙刷,一把是成人牙刷,然后对着镜子高声念“这把牙刷长,那把牙刷短……”他只是机械式地跟着我重复,对于真正的长、短,似乎还没有概念。
他的进步是如此之慢,每学会一项新的技能,都需要重复成百上千次。当然,偶尔他还是会带给我一点点惊喜的,但这样的惊喜常常持续不了多久,我们又进入到反复不断的操练之中。日复一日,这样的生活让我感觉身心疲惫,而小小的孩子,也常常会在上了一半的课时,大叫起来:“我不要学,我不要学!”
到了夜里,我还要先把齐齐哄睡着了,然后再起来,开始准备第二天的课程。有时候,趁着孩子睡着了,我看着他的小脸,是那样的可爱无邪,似乎完全没有所谓病症的痕迹。我常常会怀疑,是不是上帝和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呢?
这样的生活状态大约持续了半年。教育一个自闭儿,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的确是一件难度很大的事情,我全然在黑暗中摸索,除了一遍又一遍反复地教之外,好像没有任何窍门和捷径。
第二年的九月,我又一次把齐齐送去了幼儿园。这个时候,他已经到了上小班的年龄。和之前相比,齐齐有了一定的进步,能说一些简单的句子,自行控制大小便,对于事物也有了一些认知。现在,他最大的问题是多动,完全不受控制的那种。
我一直和别的家长说,齐齐是我看到的自闭症里最多动的一个。这真的是一点也不夸张。他可以一直不停地上蹿下跳,摸东摸西,玩这玩那,直到把全部精力都耗尽了,实在累得不行了,才会躺下来,然后闭上眼睛就睡着了。其次,在这个阶段,他仍然我行我素,对旁人没有任何关注,完全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每天下午三点半,是家长接孩子们放学的时间。园门一开,小朋友们如一群色彩斑斓的蝴蝶飞出来,叽叽喳喳地又如小麻雀般告诉自己的家长,今天幼儿园里发生的一切。唯有我们静悄悄的,我牵着齐齐的小手,他只是东张西望,也不理我;我问他什么,他也没有任何反应。老师总是不停地向我告状,跑出教室、不守纪律已经不算是什么新鲜事,不是今天弄坏了这个,就是又拿了别的什么东西。我的心里很是沮丧。
这是我人生中最低谷的一段日子,我似乎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办法。我不能既做妈妈,又做老师,这让我的内心不堪重负。
我的直觉告诉我,孩子这样在幼儿园待下去是不行的,而我这样教下去也是不行的,孩子的训练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我要为孩子做另一件事情,那就是办一所特殊教育机构!先生对我的这种想法很支持,因为他也不忍心看到我们母子如此这般地煎熬下去。
这个时候,齐齐的人生道路中出现了一位很重要的人,也是我的另一位老师——刘弘白[3]博士。从刘博士的教育理念来看,要把每个孩子都当成是不同的个体,不要给孩子们贴上学习障碍、自闭症、语言迟缓之类的标签,每一个孩子都有他成长的规律,所谓“有教无类”,根据孩子们的特质以及目前的能力状况,设计适合他们的教学内容是最为重要的。另外,与其他专家不同的是,刘博士并不提倡一味地内容输入,认为提升孩子的学习能力是当务之急。
第一次听刘博士讲课,说实话,我当时真的不太明白他所说的如何去提升孩子学习能力这句话的含义。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人”字。就是说,不管什么样的孩子,都是一个人,自闭虽然影响了他们的社会交往,所有孩子的成长都是有规律可循的。我们不能因为孩子自闭了,就忽视对孩子的教育,在不断地求医问药中耽误孩子成长的时机,错失学习良机。
这样的理念,让我感觉颇为新鲜,也让我的视野不再只局限于寻找如何训练自闭儿的方法。我开始更多地去了解普通孩子是如何成长、发育的,他们的教育方法是什么,是不是也有值得我们可以学习的地方。我发现应该使用一种更自然、更有效的方法去帮助我们的孩子。我很自然地想要将刘博士的教育方法引入到我的机构之中,很庆幸的是,刘博士愿意帮助孩子们去成长和改变。
机构一开张,就有孩子来报名。在第一批老师的辛勤劳动下,三个月后,好几个孩子都明显有了进步,行为改善了、语言丰富了、理解能力提升了。与此同时,我的孩子却没有什么动静,他的变化似乎真的不是很大。这个时候,齐齐已经快五岁了,虽然他有语言,但是目光对视很少,行为能力只相当于三岁的水平,理解力也很差,加上他好动、不理人,自闭特质依然明显。
我一面学习教育方法,一面静静等待孩子的改变。看到其他孩子的进步,我对自己孩子的改变始终抱有信心。
直到有一天,我如往常般带着齐齐去机构上班。当然,我上班,他上课。走到江宁路普陀医院门口的时候,那里有一个19路电车终点站,齐齐突然开口问我:“妈妈,为什么19路车上是有辫子的?”我很惊讶,要知道一个自闭症的孩子是很难学会问“为什么”的。我故作镇定地回答了他的提问,但内心却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喜悦,虽然这时孩子已经六岁半了。
似乎所有自闭儿的父母都会在某一个阶段出现迷茫而不知所措的情况,虽然境遇不同,但心情是同样的。因为对于自闭儿的康复与干预,依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没有一定的标准可循。重要的是从现在就开始,不要等待,马上对孩子进行干预,越早进行,孩子的未来才越有希望。从另一方面来说,即使是普通的孩子,也会因为能力发展晚了,和同龄的孩子产生差距,所以进行特殊教育对孩子有益无害。
更为重要的是,父母任何时候都要相信自己的孩子,相信他一定可以进步。前两年风靡一时的《秘密》一书中所揭秘的吸引力法则,听起来很神秘,但其实未必全无道理。从能量的角度而言,内心强大会产生正向能量,可以使事物朝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从精神的角度而言,信心对于每一个家庭和孩子都极其重要。
当我们找到一个正确的教育方法时,要耐心等待效果的呈现,因为每一个孩子的成长都不尽相同,特别是对于自闭儿,更要有耐心。只有我们跟随孩子的步伐,遵循孩子成长的规律,当所有的能量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孩子的表现才会发生质的飞跃。
我很感激一路走来碰到的所有医生、专家和老师,齐齐能有今天的进步,离不开他们每一个人的帮助。但是,现在回过头去想一想,有些方法并不是最有效的,甚至走了一些弯路。关键在于我们总想着改变孩子的行为,在治疗的时候,就会忘记一个孩子是如何成长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孩子,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继续成长。当我们回归到成长的主线,关注孩子的内在能力,就可以心无旁骛地帮助孩子一路成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