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勒斯坦世界体系论视野中资本全球交往的空间结构
在寻求全球发展正义,实现新马克思主义转向的过程中,如果说依附论主要着眼于对处在中心—边缘空间结构关系中的边缘国家的发展问题做深入的马克思主义研究,探讨的重心主要是如何摆脱中心控制而自主发展,那么,沃勒斯坦的“世界体系论”则拓展和延伸了依附理论,进一步将考察的视野从狭义的帝国主义—殖民地两极空间框架拓展到全球化特别是资本全球化的全球空间理论框架。沃勒斯坦在四大卷的《现代世界体系》中着眼于“世界体系”这一叙事框架,将之作为他解释现代全球化格局的基本视野。
与其他新马克思主义一样,沃勒斯坦为了对抗以西方发展模式和发展道路为核心的“发展主义”观点,为边缘国家寻求自己的发展逻辑和自主建设之道,把依附理论中“中心—边缘”这种静态的空间结构体系发展成著名的“中心—半边陲—边陲结构理论”动态的空间结构体系。我们认为,这就是沃勒斯坦的资本全球化条件下或曰帝国主义全球化条件下全球性空间生产的理论。
1.资本的全球空间扩张建构了现代世界体系
沃勒斯坦认为,资本的空间扩张经历了历史资本主义阶段和后殖民主义阶段。第一个阶段就是以第一次地理大发现作为起点,商业资本、工业资本奔走于全球,建立全球空间体系:资本的殖民世界体系。这个体系以第二次世界大战为终结点,帝国主义是其最高形式。而帝国主义是垄断资本与资本主义国家相互结合并全球扩张的资本世界体系的一种历史存在方式,即“历史资本主义”。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随着新兴民族国家在政治上纷纷摆脱资本的殖民世界体系,资本走进后殖民主义时代,世界体系发生转变。资本的空间扩张进入第二个历史阶段:后殖民主义阶段。在这个阶段,沃勒斯坦认为,与其狭隘地讨论帝国主义与殖民地之间的关系,不如讨论整个现代世界体系,即资本全球化。于是,资本的全球空间扩张建构了现代世界体系。
2.资本全球化过程中建构了动态化的世界空间结构体系
在分析框架上,沃勒斯坦着重考察资本扩张的空间形式:核心—边缘—半边缘的世界体系。在交往实践观上,如果说马克思着重考察全球阶级之间的社会交往形式,那么,他则注重于这一全球交往的空间形式。沃勒斯坦认为,一项紧迫的任务是把资本主义看成是一个历史体系,从其全部历史和独特的具体显示中加以考察。应该把整个统一的资本主义现实描述出来,探讨资本主义在经济、政治和文化、意识形态等各个领域的表现形式。沃勒斯坦不是分析边缘—中心和两极之间如何断裂,而是分析“融入”和“边缘化”之间辩证的互动关系。
各个发达、中等、落后的地区或国家的变化与发展域限就是资本全球化所塑造的核心—边陲—半边陲的空间结构体系。这个空间结构体系是自足的、扩展的,发达和不发达由这个空间结构体系决定。主权国家在这个空间结构体系中无法构成一个自给自足的社会系统,在现代世界只有以核心—边陲—半边陲空间结构形式存在的资本主义世界体系是自足的系统,各个国家和社会只是这个空间结构体系内部的一个组成部分,是组成资本世界空间结构体系的一个单元或次级体系。各个单元在这个自足的体系框架中不断流动,“边陲”可以上升为“半边陲”,“半边陲”也有上升为“中心”的可能性;反之,“中心”也可以下降为“半边陲”,甚而“边陲”的可能性。中心国、半边陲国、边陲国三极随着资本相互交替的扩张和停滞不断在世界空间体系中变动。这种空间结构体系发生变动的动力来自资本发展的长期趋势和康德拉季耶夫长波周期节律。沃勒斯坦认为在工业文明平台上资本的长期趋势促成了现代世界空间体系的生长过程,他认为这些长期趋势主要是:第一,扩张,有对内扩张和对外扩张两种,它使世界体系在地域上和社会经济体制方面得到扩张;第二,商品化,“资本主义逻辑”使更多土地、劳动力成为商品;第三,机械化,科技的发展带来生产能力的提高,它改变了劳资关系和生产方式的内容。这三种力量使得资本构筑起运动的空间领域和空间结构,并且在越来越广大的地理空间中运动。而由中心国之间的竞争引起的新生产方式的地理空间扩散导致资本的康德拉季耶夫长波周期运动,这种资本竞争中的矛盾和危机以及由此引起的资本的不断重组是中心国、半边陲国、边陲国三者相互变动的直接动力。
我们认为沃勒斯坦的世界体系论开启了从理论上描述全球性空间生产的可能性。我们也可以从中看到全球性空间生产是一个被各种政治结构分隔的一体化的生产结构组成的巨大的不平衡空间网络体系,各个中心国、半边陲国、边陲国的大都市就是这个空间网络体系的结点。这个空间网络体系存在的基本逻辑就是保证资本顺畅地在全球流动;就是保证资本在全球空间转移中不断增殖;就是在有利于那些在全球市场中能实现暂时垄断的人们的情况下,将积累起来的剩余进行不平等的分配。这是工业文明时代对全球性空间生产状况的典型描述。
面对西方新自由主义理论家们以现代化理论为首的各种发展理念的咄咄逼人之势,沃勒斯坦当年站在马克思主义立场上为边缘国家寻找发展逻辑或自主建设之道。尽管沃勒斯坦强调的是资本主义历史总体过程中的现代世界体系,但是他从全球空间结构的视角来研究资本运动规律。这为马克思主义理论创设了一个新的生长点:为马克思主义理论解释现代资本主义为什么能一次又一次渡过危机,并重新获得新生提供了空间化的理论视角。虽然沃勒斯坦把资本主义称为历史资本主义,但是人们却空间化地看待他的世界体系论,这一点是沃勒斯坦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这就是“历史间距”造成的巨大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