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懂了
刘 颖
秋游的时候若下着雨，恐怕会有些扫兴。若秋游的时候心情正好，雨却愈下愈大，打落在伞上、地上，溅起一身的雨水，再好的心情也全部作废。
大家决定提前返程。集队的时候，才发现A还没有回来，正准备去找她，她却不打伞冒着雨，两手捧着一大袋东西，从山上不紧不慢地走下来。
我有些气恼，忙上去给她撑伞。
“还这么悠闲，大家等着你呢。”她看了我一眼，不说话，把袋子提起抱在胸前。
“什么东西？”我漫不经心地问道。其实我并不期待答案，或许那无非就是一堆零食。她低头跨过一个水洼，嘟囔着说：“玉米。”
“哪来的玉米？”
“山上有个老婆婆让我买的。”
“呀，她叫你买你就买？”
“我看她可怜嘛。”
我无言以对。上车了，A坐下来拆开袋子开始吃玉米，我莫名其妙地想起很小的时候，蹲在校门口木栏边卖萝卜干的老奶奶。
那个傍晚，天上起了黑云，隐隐约约的半个月亮消失在广袤的天空中。她蹲在那里，衬着暮色，微笑被微风搅动着。我走过时她轻轻地问了一句：“你要买吗？只要一块钱。”
那时候我只念一年级。我妈一天给我一元零花钱——坐公共汽车回家。天那么黑，我却毅然地用一元钱去买了那杯萝卜干。走了好久，直到天上挂满星星的时候，才看见找我找得泪流满面的妈妈。
故事如果到此，那或许是一个孩子纯真带来的感动吧。但是，事实是那天晚上，我开始不停地呕吐，因为那杯萝卜干。
我那时候小，不会用言语表达太多，但那一刻，一个七岁的孩子的心里开始渐渐明白， 成人的世界，善良是多么的不确定。
我转过头，看见埋头在啃玉米的A，她把玉米全部塞进了垃圾桶。A笑了，那么淡然，但是似乎隐匿着某些难以言说的失落和悲伤。她指着垃圾桶，很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有时善良所带来的欺骗，像饭里的沙砾，总会带来一种不期然的伤痛。当我们一次又一次地选择善良的时候，却分明被套上了谎言。
车窗外的雨终于停了，大家开始唱歌，车子在郊外的公路上颠簸着，这次春游的尾声似乎挺欢乐的。车热闹地行驶着，在吵闹声中，我和A各自望着窗外，或许不太想带走这样的回忆吧，就看着初晴的太阳，把不愉快全部还给无情、无尽、无际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