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了、累了
黑加仑和姗姗而来的花头、大点儿两只猫擦肩而过。
黑加仑又困又累,但它此刻很是戒备,尤其刚刚领教过大包子等猫的无良骚扰,令黑加仑内心别扭。
但不知为何,就在它与花头擦肩而过的刹那,一股前所未有的舒适感油然而生。
黑加仑突然觉得,自己不再寂寞,好似找到了知音。
“这两只猫……给人踏实敦厚的感觉,只是……”黑加仑回头望了花头一眼,感觉这猫跟肥仔毛色一致,只是身量壮实。走起路来,给人一种吊儿郎当、无所畏惧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却不令人反感,反倒觉得此猫轻松幽默,非常俏皮讨喜。
再看那只白色的猫,一看就是典型的山东狮子猫,听仲达说,山东狮子猫是我国四大名猫之一,明代尤其受到万历皇帝的专宠,成为“宫廷御猫”。
“可惜呀,当年的贵族猫,如今也沦落在小区里乞讨为生,多么痛心的对比,虽然有阿姨喂养,但是没有家,到底流离失所。”黑加仑感慨,想想自己,若是再不加把劲儿把仲达寻回,那岂不是要跟这些猫一个命运了?
想到此,黑加仑瑟瑟发抖,犹如冷风中的一片落叶。
“大点儿,你又去逮鸟了?”刘阿姨斥责着眼前的白色的长毛猫,这只叫大点儿的猫,像是没听见,它瞪着铜铃大眼,怒视前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这家伙不管不顾,先是蹿到高桌之上,然后瞄准盛放食物的塑料袋,伸出指甲,撕扯起那白色透明的袋子口。
瞧那亢奋且投入的表情,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黑加仑心中感慨万千,不敢上前。
花头则不慌不忙,它围着刘阿姨的脚边蹭了又蹭,撒娇了好一会儿,这才跳到桌上,吃起别的猫碗里的残羹剩饭。
刘阿姨岂能亏待了它?忙不迭地打开两盒罐头,径直递到这两只猫跟前。
大点儿没有任何动作,只瞪着双眼大快朵颐,仿佛刘阿姨就是空气。
花头很有礼貌地看向阿姨的脸,随后喵了几声,这才默默开吃。
看得出,这俩猫都饿了,只是反应各不相同。
“花头,大点儿好歹也是你亲弟弟,可是,大点儿这脑子没那么聪明,跟你可不一样。你没听这几天有街坊跟我念叨吗?老有坏人来咱们小区抓猫,用作街头小贩售卖的香肠原材料,还有一些不法商贩,专门逮白色的流浪猫,剥下它们的皮毛做手套!尤其现在,天冷了,吃涮羊肉的人又多了,很多商家买不起羊肉,就用流浪猫的肉代替……”
刘阿姨对花头很有信心,她坚信它能听懂。
黑加仑听到这里,浑身奓毛:“想不到,外面的世界如此艰险,居然有人连小小的流浪猫都不放过。试问,我们身上能有多少皮毛供你做手套?我们的肉,能有多少供你们吃?这些流浪猫风吹日晒、食不果腹、毛不避体,本来就没几天安心日子,再被你们祸害?我们猫,真是太难了!”
正想着,花头吃完了,又抬起它毛茸茸的脸蛋,拿额头顶了顶刘阿姨的下巴。那感觉像是在说“不用怕,我知道分寸的”。
“总之,我是希望你们别再去公共花园逮麻雀了。那里人太多、太杂,什么人都有。”刘阿姨担心。
她探手爱抚着花头,花头很是享受,把脑袋窝进刘阿姨的手心里,左右摇晃。
见这花头赖皮赖脸的样子,以及这一身和肥仔近似的毛色分布,黑加仑有些呆住:“听阿姨的话,花头跟大点儿是亲兄弟,可是、可是为什么,花头是双色猫,橘色和白色相间,而大点儿是纯白色的猫,身上一根杂毛都没有?这……”
就在黑加仑有些神游时,花头突然出现在它面前,非常友好亲切地要进行一种专属于猫的“法式贴面礼”。
加仑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是往后退了几步:“你,你干吗呀?”
“法式贴面礼呀,喵,小姑娘,走神了?”花头没有勉强黑加仑,它原地不动,盘腿坐好,尾巴收起,“哦,知道了,你一定遇见了一些麻烦,让我猜猜,是人还是猫?是珍珠刻薄你了,是大包子骚扰你了,还是肥仔骗过你?不过没关系,我想,你会喜欢这里的,因为,这里还是好猫多。”
说罢,花头从桌上跳下,故意和黑加仑拉开距离。
黑加仑有些犹豫,心想:“要不要相信这个陌生猫说的话,要不要留在这里?”
只是,有了方才那些不愉快,它是不敢了。
黑加仑心想:“仲达一定也是遭遇了一些人际方面的不愉快,所以才不喜欢社交和热闹的吧?现在我完全理解他的心情了。”
所谓猫的“贴面礼”,和法国人类似。就是猫们彼此见面后,蹭一蹭左右脸颊。
人呢,是习惯在彼此的脸颊两侧亲上一亲。
猫呢,偶尔也会亲一下,但多半是用彼此的毛毛脸互相触碰。
花头看着黑加仑:“告诉我,你是怎么来的?是赵清零那个女人把你扔出来的?”
“那倒不是,只是,我想不起来了。我有主人,我有家,我不是被抛弃的,但是,但是我是怎么来这儿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花头点头:“嗯,也对,这样吧,你去左边的那个旧一些的猫窝,找一个绿色的、绣着小鹿图案的靠垫,你在靠垫上睡一觉,我敢打赌,你会想起来的。”
后来黑加仑才知道,那枚特别的绿色靠垫,是花头自己捡来的宝贝。花头知道自己因突然走失,外加受到了他人不怀好意的霸凌,导致精神紧张、错愕,从而迷失了方向,索性好心,将它舒适的靠垫借给黑加仑使用。
而且,花头想得很周到,两处家具都是猫窝,但左边的那个珍珠已经许久不用了,若是黑加仑进去睡,珍珠知道了也不会生气,可以免去另一场恶战。
若是珍珠发现了也没关系,黑加仑躺在花头的靠垫上睡着,珍珠自然会给花头一个面子,总不至于动气。
睡了有一会儿,黑加仑迷迷糊糊醒来。
它学其他猫,挑开帘子往外去,刚探出小脑袋,就发现花头正站在对面的高台上洗脸、舔爪子。
“醒了?”花头看到黑加仑。
“是呀,你弟弟大点儿呢?”
“它去和别的小姐姐一起玩了。”
“别的小姐姐?”
“一个人类女孩,很喜欢它,正在想办法说服自己母亲收养大点儿。”花头停下手中的动作。
黑加仑发现,这个花头,哪里是洗脸哪,简直就是糊弄,虽说刚刚用爪子的背面,也就是手背,慢慢揉搓了好一会儿脸上的毛毛,但现在看来,花头脸上两边的猫毛仍是脏兮兮地对称着。
“要是,要是那个人类女孩说服成功后,你也会进她家对吧?”
“不会,我发过誓,一辈子做小区里的猫。”花头这话令黑加仑惊愕。
“为什么呀?我以前也当过流浪猫,这日子不好过。”黑加仑感觉不可思议,双眸不由自主追随上了花头,而此时的花头,则从高台上跳下来,平稳落地。它抖了抖长毛,似有水珠从它身上滚落下来。
“我们不谈这个了。”花头转移话题,“你刚睡了这么久,想起什么来了?”
“啊,我……”黑加仑一愣,“哎?我想起来了!我是无意间睡在了小区里的一辆车上,然后被带到这里来的。”
“一辆车?”花头走近黑加仑,“你记得,是什么车吗?具体描述一下车的形状、样式、颜色。”
“嗯……黄色的,车子很漂亮。”
“是出租车吧?”花头皱起眉头,“你再想想,你睡觉的地方,有没有一个立体的、鼓出来的方形东西?”
“好像没有。”黑加仑回答。
“嗯……那你再想想,当时那车开出多久?”
“好像,拐了几道弯……”黑加仑努力回忆,可惜,它只能大概描述出当时的情景,比如用“拐了几道弯、旁边有树有花”这类模糊的描述,说了跟没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