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聪的药剂师
从此仲达开启了男二生涯。
老实说,背台词不难,尤其男二的戏份儿,原就不多,无非就是附和女主蜜蜜,说一些“对,你说得对”之类的衬托之语。
但是,最令仲达感到不易的是三件事。
第一,早起化妆。他活了这么大,第一次知道,原来,男演员也要化妆,而且,因为这个剧涉及推理探案,剧中的中心人物,在登场之时,必须身穿福尔摩斯的装束,把自己捯饬成一种复古的感觉。可这样一来,脸上的妆容也要跟着变起来,以和那副行头相得益彰。这可苦坏了仲达,每次夹睫毛、上眼线的时候,他的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眨巴个不停,像是雷达搜寻海上猎物,不停地抖哇、动啊,害得人家化妆师姐姐,要找另一个人帮忙按住仲达的眼皮才能成功上妆。
第二,则是中午吃饭,那剧组的饭实在太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吃酱油拌饭。据说,是为了节约成本,剧组特意订的农家田园餐,可这农家餐好歹有点菜叶子也成啊,这倒好,一大摊酱油汪在米饭上,一旁横躺着打蔫儿的油菜叶子,怎么看怎么没食欲。
可你看看人家导演,也是这碗饭,仲达不好抱怨,只能通知妈妈给自己送饭。
如果说前两点自己还能凭借毅力克服,那最后一项可真是难上加难了。那就是走机位。
导演要求每个演员的站位是有定点的,不是瞎走。如果说这场戏需要演员走、跳、跑,则必须限制在导演规定的圈里,还要在说台词之余,用余光看向镜头,随时留意相机延沿道移动的情况。
显然,仲达是搞不清状况的,比如眼下这场戏,仲达和蜜蜜单独在一间密室里,导演令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地站好,说话时可以有动作,但不能移动,说完第四句台词后,仲达要迈步向前走一米五的距离,然后蜜蜜补位,再回到原来的位置。
仲达先是没能和蜜蜜形成所谓的一前一后,而是构成了习惯性的一左一右,说完台词后,错误地走出了较为“歪斜”的路线,跨度也超过了一米五。
“卡!”导演叫停,“怎么回事?仲达,你又错了,走位不是这么走的。”
没办法,还得重来。
蜜蜜摊开手:“没办法喽,我一开始也搞不清,现在好多了。”
“说实在的,没想到拍戏这么麻烦,我倒是由衷佩服你了。”
蜜蜜听后很惊讶:“你佩服我?”
“是呀,你一没抱怨这里饭菜难吃,二来也没说过苦说过累,三来他们给你上妆一向都是很快的。哎,你这几点做得真不错。”
“你换个角度想想,咱们拍戏付出劳动还可以赚钱,你想想那些流浪猫,我们赚钱了,不就可以用自己的钱去照顾猫了吗?我就是自己挣钱后才养的狗。”
一向刻薄的蜜蜜如此安慰仲达,这让仲达心里生出了帮助更多流浪动物的想法。
话说仲达在努力拍戏,黑加仑这边意外地和失聪的鸳鸯相遇。
这天,本来黑加仑是想跟花头学逮鸟的,没想到路上追麻雀的时候,一辆疾驰的快递车突兀地杀进小区,两只猫各自躲闪,加仑再想唤花头时,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
“花头估计是拐到别处去了。哎,这快递车,进小区这么容易?在我们那儿,可没有这么横冲直撞的,别说猫,人都受不了。”黑加仑念叨着,想了想,干脆掉头回猫窝吧。
谁承想,刚走到花坛边上,老天爷下雨了。
没办法,黑加仑退到花坛最靠里的位置,借助芭蕉叶子遮蔽身体。
雨不大,但那雨滴打在身上也是挺难受的。
“哎,鸳鸯?”黑加仑看见了鸳鸯,原来它也在花坛里躲着呢。
鸳鸯紧眯着眼睛,两只前爪揣在一起,压在身子底下,看样子,它压根没听见黑加仑的声音。
黑加仑往前去,用爪子拍了它一下:“鸳鸯,你没事吧?我是黑加仑。”
鸳鸯抬起头,和黑加仑对视。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双好看的眼睛,一边一种颜色,真是奇妙。
黑加仑看呆了,心想:“这么好看的猫,世间少见,可惜听不见,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它应该能有个家吧?如果仲达看见它,会不会收养呢?”
鸳鸯看起来非常冷漠,黑加仑总觉得自己是空气,对方则是冰雕的一个美人。
“简直像个玩偶。”黑加仑唉声叹气,但出于礼貌,它还是尽量瞎白话,减轻尴尬的气氛,“那个,虽说你失聪了,但我想,也许你还能听见那么一点点声音吧?我自我介绍一下……”
黑加仑说了三分钟的自白,随后又转向鸳鸯。
两只猫,继续尴尬对视,雨却猛然大了起来。
突然,鸳鸯向着左边的方向蹿了出去,好像在躲避着什么大灾难似的。
黑加仑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只觉鸳鸯古怪罢了,它依旧按兵不动地藏在花坛里一动不动。
可是,正在此时,黑加仑听到了血腥玛丽的声音:“哦,小聋子,怎么是你?奶牛呢?”
“糟了!怎么是这家伙?”黑加仑心中咯噔一下,但它仍一动不动,侧耳聆听外头的动静。
“我……不……认识—你。”鸳鸯非常费劲儿地说出这句话,声音挺大,但吐字不清,像是嚼着舌头喷出来的音节。
“哦,会说话呀,还以为是小哑巴外加小聋子呢。”血腥玛丽淋着雨,玳瑁色的短毛湿透了,可它丝毫不在意,依旧言语刻薄。
鸳鸯听后,仍旧面无表情,像是冰做的。
令黑加仑和玛丽惊讶的是,鸳鸯掉头就走,留给对方一个屁股。
雨中,鸳鸯的尾巴一扫一扫的,像是狮子巡视领地。
“天哪,它真的不当回事,它就不怕玛丽带别的猫追它吗?它就这么走开了?”黑加仑不理解,真的不理解,世间原来有这么无所谓的猫,这么不怕敌对势力的猫。
黑加仑依旧躲在花坛里,玛丽看向鸳鸯,气得直哆嗦,它几步蹿上前,拦住了鸳鸯的去路:“你在干什么?你……你居然眼里没我?”
鸳鸯还在默默向前进发,脚下的步伐并不快。
黑加仑心想:“它听不见,嘴也不好使,虽然玛丽很刻薄,但骂而不受等于白骂。这样也好,气死那个玛丽,谁让它这么狂的?”
鸳鸯一句话没说,气得玛丽上手就是一个巴掌,刚好打中鸳鸯的前胸,鸳鸯当即踉跄了一下,随后转向右侧,再次进入花坛。
黑加仑不是太明白它要干吗,只得悄悄跟上去,心想:“要是时机合适,干脆我偷袭玛丽吧。”
血腥玛丽也悄悄尾随而至,边破口大骂,边跟着对方的步伐前进,伺机而动,却在鸳鸯转弯处,喵呜一声哀号了出来。
加仑停下步伐,只见,玛丽被一束小个头的仙人掌刺中了下巴、胸口、前腿三处位置,那仙人掌不易察觉,刺头却极为锋利突出。
鸳鸯长期在此玩耍,自然了解,但玛丽不行。
黑加仑感慨:“鸳鸯之所以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是在引起玛丽注意,故意激它的火,让它跟踪自己,随后,鸳鸯又故意挨了对方一巴掌,却没有反抗,目的是让玛丽放松警惕,再后来,鸳鸯突然进入花坛里,让玛丽中了仙人掌的刺。好聪明的猫,或者说,这鸳鸯真是只沉得住气的猫!”
事后,鸳鸯和黑加仑都回到了猫窝,当时只有它们两只醒着,其他猫都睡下了。
鸳鸯将一束罗勒叼到黑加仑面前,示意它吃掉,黑加仑没反应过来,鸳鸯自己示范起来。
“哦,你是让我吃掉它?”
鸳鸯没有反应,又从后头的家具储备箱子里,叼出一束牛膝草。用牙和爪子把它弄成碎末,沾在自己身上,又在草上打了个滚儿。刚才被玛丽挠过的地方就不红了。
“牛膝草我知道,是杀菌的,可以治疗伤风感冒,还可以治疗跌打损伤和伤口淤血、皮肤发炎。”黑加仑在鸳鸯的指导下,也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