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姐姐
又是一天,大点儿一如往常,每天和住在地下室的那个姐姐傻里傻气地玩。
花头和黑加仑偶尔会融入其中。
例如,那个姐姐把20世纪的发条玩具上了弦,放在地上让它们观看,把猫粮塞进漏食球里,将那红色的球投掷出去,供它们追逐。
黑加仑发现这个女孩很喜欢猫,而且,她对猫似乎很了解,不输给仲达。
“花头,为什么这个女孩那么喜欢大点儿,却不能养它呢?”黑加仑不理解。
“这个……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没钱没房吧。你看这个女孩,她住的是半地下室,咱们猫需要晒太阳,要真是住进这类家里,恐怕今后维生素D就没法合成了。”
“哦,原来如此。可是我看,大点儿很喜欢她呢,从没看过大点儿跟别的人玩。”
“大点儿跟我性格不一样,跟奶牛它们更不一样,每只猫都有各自的底线和原则。你看珍珠,它跟猫、跟人都非常疏远克制,对任何事物都有防范和质疑;你再看金钱,它很奇怪,反其道而行之,只跟狗玩,不和同类玩,跟人也不亲近。大点儿呢,是挑选自己看对眼的家伙们去喜欢、去亲近,并非对所有人都这么热情,对猫呢,大点儿也是有挑选的,例如做过绝育的猫,它就喜欢,面对没做过绝育的猫呢,它就驱赶……”
“还挺复杂,这是不是就是仲达爸爸经常说的小社会呢?”虽是这么想,但黑加仑还是觉得,做流浪猫有诸多不便,到底不是个好归宿。
黑加仑看到那个女孩在接电话,忙跳下去找大点儿说话:“大点儿,我问你,你到底想不想做家猫哇?”
谁知,傻呵呵的大点儿作为外交官花头的弟弟,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都不知道黑加仑在说什么,只一个劲儿地用爪子扒拉着眼前的青蛙发条玩具,这玩具一蹦一跳,左摇右摆,不按套路地往前走。
大点儿目不斜视,模特儿走秀般一会儿来、一会儿去,松鼠似的大尾巴,扫荡着青蛙的身体,见那青蛙又回转过来,大点儿瞬间亢奋,伸出爪子,开始扒拉那青蛙的脑袋。
这一次,它把青蛙掀翻在地,按说青蛙动不了了,总该消停了,它倒好,也学青蛙,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四只爪子凭空瞎挠着,也不知道在干吗。
“大点儿,我是为你考虑呀,你现在有机会当家猫,虽说住在地下室,但是你好歹有个家,再说,你每天可以挑时间出来晒太阳,你看,我曾经就是家猫,有人保护,有饭吃,不至于遇见坏人……”黑加仑苦口婆心,可在大点儿听来,这些话好似来自外太空,它一句也听不见。
就在两猫一只尴尬,一只自娱自乐的同时,地下室女孩讲电话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您好,我叫夏之星,您叫我星星就可以了。我看启事上说,贵公司正在招聘人事助理,我现在在找工作……对,那个……”
“哦,我明白了。”花头此刻从高处落下,走到傻弟弟跟前,“原来,星星失业了。”
它这么一说,黑加仑也明白了。平时,黑加仑总听仲达父母抱怨工作上的事。有一次,仲达跟爸爸聊天,突然,爸爸感慨道:“仲达,你以后得有一技之长才行,只有不被取代,才不会失业。”
当时,黑加仑不理解什么叫失业,但现在它恍悟了:“就是说,星星不能养大点儿的原因,是因为……没有收入。”
“不管怎样,咱们还是要感谢星星。流浪猫需要更多精神上的关爱,不是凭空拿包猫粮就能随意被人同情打发的,星星给了我们很多精神上的慰藉。”花头将脑袋探出,把青蛙翻回原位,那青蛙的发条还有些许没有走完,这下好了,又恢复正常了。
黑加仑很想叹气,可它一想:“不能当着花头的面叹气,它是只好猫,我不能影响它。”
刚想转换个话题,谁料,一个极端不和谐的声音杀了出来。
“哟,忙着呢?”这个声音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在超市里追赶过黑加仑的赵清零。
黑加仑心中咯噔一下,不由得浑身奓毛,摆出就要开打的姿势。
花头见它咬牙切齿,只觉不妙。
夏之星打完电话,回过神来,莫名其妙地看着清零,显然,她是不认识对方的:“你是?”
“我叫清零,是你们隔壁8号楼的,你不知道我,但我知道你,你叫夏之星对吧?”
“你……有什么事?”星星明显带着一丝防备,并没有承认自己是谁。
“我观察过,你一直很喜欢这里的流浪猫,所以,我是想拜托你,我家里有只不要了的美短,挺健康的,我和妈妈都不想养了,可是吧,就这么平白地扔出去也是作孽,不如给你养。”
这话一出,别说是星星,就连一直犯傻的大点儿都像是被雷劈中一般。
“你,你……”夏之星有些结巴,要知道,她是被清零的话气着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复。
“你看,你跟一只猫也是玩,两只、三只都一样,我这个还是名猫呢,你养着也不亏,我呢,陪送你一罐子猫粮,你就这么养着,不也挺好吗?”
清零不羞不臊的劲儿又来了,她拿出手机,找到自家猫的照片,给夏之星看:“你瞧,好看吧?这是名猫,你养了之后光宗耀祖,改换门楣,是好事呀。我呀,待会儿就让我妈把猫弄下来。”
“哼!”星星不等黑加仑上爪抓挠清零,忙反击,“赵清零,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你的臭名早就传遍咱小区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这个女人,从来都是打着爱心的名义,去公园里捡流浪的小奶猫,等把它们养大了、玩腻了,你再把它们从家里丢出来,丢给刘阿姨!你今儿这话,赶紧给我收回去,我们没有义务给你的罪孽买单!还说什么我不亏?我不亏什么?我跟这些猫是朋友,是平等的关系,不是你那种,拿猫当玩物看,玩腻了就扔!”
“哟,脾气怪臭的!难怪你失业,活该!准是得罪了领导,看你不爽吧?”清零很会反驳,立马找准弱点下手。
可星星也不赖,大家都是同龄人,谁又比谁傻呢?
“哼,那你大周一的在这儿跟我吆喝为的是啥?想必是啃老族!你呀,先积德行善,别到时候遭报应都不知道!听说,你父母还是知识分子,搞音乐的?哼,就培养出你这样的人?我看,什么猫到了你手底下,也是被你虐死。”
“你说什么?我遭报应?要真有报应,老娘早死了!”没想到,清零率先动起手来,一把抓住星星姐姐的头发。
星星姐姐反击,将清零的鬓角位置的头发抓了个正着,黑加仑看得来气,和大点儿先发制人,扑向清零。
如果是人与人之间打斗,清零肯定能占上风,她这个人素来不结善缘,成日里和人打架都习惯了,星星未必是她对手。
可有了三只动物就不一样了。
猫,也有会打架、不会打架之分。
流浪猫嘛,自然要比家猫横一些,否则如何立足?
清零认出了那天的黑加仑:“是你?”
黑加仑不由分说地对清零进行了抓、挠、咬,声嘶力竭地将对方的裤腿撕扯开来。
大点儿别看平时没心没肺的,关键时刻却是厉害,它个头大,身量足,站起来像是一根拉长的皮筋,仿佛抻面一般没有尽头,它一把勾住了清零的膝盖,钻心的疼扎入清零心脾深处,痛得她大汗直流,使劲儿嚷嚷。
咔嚓一声,清零的膝盖处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由上而下轻易扯破,这个平日里对猫冷酷无情的女人,终于也有面露恐慌的时刻,她俯身下去,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巾,手忙脚乱地将那白色的纸巾按在膝盖上,鬼哭狼嚎喊着:“妈呀,我要得狂犬病了!”
大点儿的“猫抓手”在此处有了惊人的作用,愣是将一条好端端的牛仔裤刺出了两个大窟窿。
不光如此,那崭新的浅蓝色裤子愣是被大点儿“设计”出“乞丐装”的风采—顺着膝盖处两个流血的伤口撕下的白花花的布条子,哗啦啦迎风摆动。
清零一看事情沦落到这步田地,不但丑态百出、哭爹喊娘,自己都混到连动物都无法宽恕的地步了,也是无地自容。
浑身挂彩的她只好灰溜溜地逃走:“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家伙,我、我早晚会回来找你们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