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李沥青
郴州市楹联学会继2001年编辑出版《中国对联集成·湖南郴州卷》及其续集之后,现在又下一城,《古今楹联咏郴州》(以下简称《咏郴州》)即将出版。盛世盛事,厥功甚伟。
《咏郴州》的古,起自隋;今,讫于当代,跨度1400余年。如此绵远、浩繁的文化建设工程,能给我们什么启示?能给今天、给新时代社会主义建设增添多少正能量呢?
《咏郴州》探索了对联的起源问题。第一副对联是何时何人写的?清代大楹联家梁章钜在他写的《楹联丛话》中说:“楹联之兴,肇于五代之桃符。孟昶‘余庆’‘长春’十字,其最古也。”梁章钜的权威意见是:我国第一副对联是后蜀主孟昶写的桃符春联“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俞正燮《癸巳存稿》和谭嗣同的《石菊影庐笔记》都同意这个结论。后来在敦煌石窟发现唐人刘丘子作于唐开元十一年(723)的桃符春联“三阳始布;四季初升”,把“孟昶说”推翻了。2012年,《郴州日报》记者陈晨在宜章旧县治永福乡下村(今麻田镇新村村)的石柱上发现一副对联“影射朝阳鸣彩凤;平拖武水跃金龙”,认为这是萧铣设置义章县时有人写的。这应是写于隋炀帝大业十三年(617),比刘丘子的春联早106年,把“刘丘子说”又推翻了。此联是石刻的,把“桃符说”也推翻了。《咏郴州》收入了宜章这副对联,是很有意义的。但现在还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如果文物主管部门和民间文艺组织进一步考证属实,这一结论就可以成立了。
惟楚有材,惟郴也有材。郴州在古代是个贬官聚才的地方,人才济济。《咏郴州》收集到的古联作者(包括外籍作者),唐代10人,宋代13人,元代4人,明代48人,清代424人。自隋代(605)开科取士,直到清末(1905)废除科举,这些作者大多数或是进士,或是举人,或是秀才,相当一部分是军政官员,其中不少是郴州人。郴州出了两个状元:朱经贯,汝城人,北宋状元;曹一本,资兴人,元朝状元,遗憾的是《咏郴州》没有搜集到朱经贯的对联。明朝出了一个探花曾朝节,临武人;清朝出了一个榜眼夏寿田,桂阳人,《咏郴州》都有他们的对联,曾朝节的还特别多。
全国的情况,发现对联开始于唐代,盛行于宋代。《咏郴州》中的唐代作者有骆宾王、刘长卿、元结、刘禹锡、鲍防、许浑、沈彬、刘昭禹、齐光义、郑畋10人。这是一个可喜的现象。刘昭禹(桂阳县人)任过州刺史。《咏郴州》中的宋代作者有张舜民、高信、析彦质、阮阅等13人。这虽是与全国一致的,但郴州发现的山水名胜联,在全国占有重要地位。《咏郴州》中,元代作者只有4人,冷落了。这是符合全国形势的。对联被广泛应用是明代,清代则达到高潮。这也是和全国形势相一致的。明末探花曾朝节是楹联高手,《咏郴州》收入他写的对联178副,应该说,这是郴州楹联历史长河中涌现出来的一束奇异的浪花。
《咏郴州》的联作者中,有一个皇帝、一个皇太后、一个农民革命领袖和一个民国总统。汝城永乐洞(俗名牛头坳)有明成祖朱棣的两副对联,桂东贝溪聚龙居有清慈禧太后的一副对联。朱棣的对联是赐给爱妃家乡的。慈禧附庸风雅,章太炎批评她“今日到南苑,明日到北海,何日再到古长安。叹黎民膏血全枯,只为一人歌庆有;五十割琉球,六十割台湾,而今又割东三省。痛赤县邦圻益蹙,每逢万寿祝疆无。”这样一个老太婆“垂帘廿余年,年年割地;尊号十六字,字字欺天。”把皇帝和皇太后的对联收入《咏郴州》,实际是为了存史。把太平军天德王焦亮(资兴人)的对联“虎贲三千,直捣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尧舜之天”收入《咏郴州》,也是为了存史。把民国总统蒋介石写的对联收入《咏郴州》,同样也是为了存史。
《咏郴州》中有曾国藩、彭玉麟、陈士杰、张之洞、王湘绮等清代名人的对联。特别值得点赞的是王湘绮。他写过《题桂阳陈祠联》:“孤垒捍神京,栾范论心,分谤生民功不朽;新祠邻故宅,曾杨把臂,世家乔木泽偏长。”是宣扬湘军首领之一的陈士杰的。他也写过“大江东去”“吾道南来”的对联。这个“吾道南来”的“道”,指的是周敦颐传给程颢、程颐,再传到朱熹、张栻,最后传到王湘绮,使他成为湖湘文化的集大成者。湖湘文化是“南来”的,是从濂溪夫子做官、传道的郴县、汝城来的。
《咏郴州》中闪光的对联很多,特别要提出的是毛泽东挽红四军参谋长王尔琢的对联、桂东共产党员陈奇和临武共产党员唐代文面对敌人刀丛写出来的对联。毛泽东的对联是:“一哭尔琢,二哭尔琢,尔琢今已矣!留却重任谁承受;生为阶级,死为阶级,阶级如何?得到胜利方始休。”陈奇的对联是:“旧世界打它个落花流水;新社会建设得灿烂光明。”唐代文的对联是:“灵庙堂皇,摧残多少革命青年,推上刑台,逼供讯审,要使大义凛然、光明磊落的共产党员低头认罪。你们这些贪官污吏、土豪劣绅、祸国殃民的刽子手,真是幻想;官僚狰狞,剥削亿万劳动工农,设下地狱,敲诈勒索,想把群情鼎沸、斗志昂扬的黎民百姓非法制服,我党整个雄师壮旅、铁军健将、安邦定国的苏维埃,焉肯罢休!”罗曼·罗兰说:“生活有两种,一种是燃烧,一种是腐朽。”我国早期共产党人萧楚女也说:“人生应该像蜡烛一样,从头燃烧到底,一身都是光明的。”毛泽东、陈奇、唐代文的对联,闪耀着一个共产党人的党性光芒,他们一身都是燃烧着的,都是光明的。
《咏郴州》中,当代作者数量很多,佳作也有不少,来势喜人。但是,我觉得,当代作者在国学基本功与作品意境上,尚须努力提高。相信他们会继续努力的。我今年98岁,从孩提时背诵“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开始,积数十年学习和实践的经验,总觉得写好一副对联和写好一首诗一样,还真不容易。“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啊。好的对联,也即是我在《昨夜星辰昨夜风》一文里说过的一句话,要有“一加一大于二”的东西。“大于二”的东西是什么?是“新”,要有新的语言,新的构思,更要有新的境界。戛戛乎难啊!但是,话又说回来,不为则易者亦难矣,为之则难者亦易矣。同志们,我们共勉吧!
2019年3月12日写于绿满楼